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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缓缓,在彼淇侧-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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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老爷点头道善,尚少爷,少夫人交口称赞,阿满和管家也是满眼钦佩。能屈能伸尚小书,宠辱不惊较锱铢。
  尚大官站得哈欠连连,开口打破太平宁静的气氛,“爷爷,爹,娘,我们上街去了。”
  “官哥儿,先把早膳用了。”阿娘连忙唤住连蹦带跳的尚大官。
  外面好吃的那么多,谁要吃这司空见惯的早膳!尚大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阿娘,这世间疾苦多如牛毛,岂能坐视不理,孩儿忧心忡忡的如何吃得下早膳,这要赶着出府私访,体恤民情啊!”说完横冲直撞跑了出去。
  尚小书、阿满看着十分“痛心疾首”的尚大官那欢快不已的背影连忙告退,提步跟上。爷爷叹息,万般无奈。爹爹扶额,无计可施。唯有阿娘被唬得一愣一愣。
  临安街头。
  以尚大官为首,尚小书、阿满为辅的“南宋御街三杰”浩浩荡荡的上街,美名其曰——探察民意,普度众生。
  尚大官一身张扬红色,编额散发,乌黑发亮,胸前佩戴银鹿锁牌。龙駨凤雏,足以窥见日后必定华封三祝。
  尚小书一身白衣绝尘,青丝半束半披,如云飘逸,手指不紧不慢的转着那二十一颗珠子。明眸皓齿,面如傅粉,不知羡煞多少姑娘。
  阿满身着银灰褒衣,腰间别一把故弄玄虚的佩剑,脚蹬黑瑾鞮靴,纶巾高马尾,浓眉大眼,眉间一派英气,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三人并肩而行,招摇过市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尚大官踌躇满志,傲气十足,意气风发的昂首挺胸。阿满低眉垂眼,忸怩不安,走得健步如飞。尚小书双瞳剪水,顾盼生姿,梨颊微涡,一步三摇。少女们一个个霞飞双颊,翘首跂蹱,春心荡漾。
  “公子,咱们去哪啊?”阿满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像极了做错事的可怜孩子。
  “人生四字,吃喝玩乐!”尚大官搓着手垂涎三尺,“着心啊,你是不是要吃斋念佛不得破戒?”
  尚小书无语凝噎,他头往天一甩继续厚脸皮,“谁说我不能吃荤的,我又不是和尚。”
  “哎哎哎,你昨儿不是说什么我佛慈悲,不可杀生。。。。。。”
  话没说完,尚小书扯着阿满就走,“满弟弟,你看前面是什么?我们快去瞧瞧。”
  阿满开心的跟着新大哥跑,敢问公子是什么?
  “你跑什么啊?敢说不敢认,非君子!”尚大官在后面气急败坏。
  “梁上君子也是君子呢!”尚小书悠悠丢下一句,人影化成白点。
  “就你歪理多!诶,等等啊!”尚大官一手晃着宽大的衣袖,一手提着碍事的衣摆欲哭无泪,他身子这么小,本来就撑不太起这些繁琐华服,但谁让他死要面子不肯穿便装呢。
  街上人来人往,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小公子都捂嘴偷笑了起来。
  “别走这么快!慢点,慢点。。。。。”尚大官有气无力的喊着。
  尚小书耳不充闻,大步流星。他双腿修长,一步顶尚大官的小短腿两三步。
  “阿满你这个叛徒!”这条路留了上千年,老早以前的南宋时就曾有个髫年小孩在古街中央气愤地仰天长啸。
  这早,烈日炎炎骄阳似火,东市的海棠树上惊出六三雀鸟,直冲云霄。


第5章 及时行乐 人生几何
  自大内和宁门外,新路南北,早间珠玉珍异及花果时新海鲜野味奇器天下所无者,悉集于此;以至朝天门、清河坊、中瓦前、灞头、官巷口、棚心、众安桥,食物店铺,人烟浩穣。其夜市除大内前外,诸处亦然,唯中瓦前最胜;扑卖奇巧器皿百色物件;与日间无异。其余坊巷市井,买卖关扑,酒楼歌馆,直至四鼓后方静,而五鼓朝马将动,其有趁买早市者,复起开门。无论四时皆然。——《都城纪胜》
  南宋经济鼎盛,单凭一条临安御街就足有数万商铺,临安城一半百姓都居住于此。御街可分为三段,第一段是从万松岭到鼓楼,临安的政治中心,靠近皇宫、朝廷中枢机关。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集中,这里的店铺大多经营金银珍宝。
  第二段从鼓楼到众安桥,以羊坝头,官巷口为中心,商业中心,经营日常生活用品,这里名店、老店云集,有名可查的多达一百二十多家。
  最后一段从众安桥至武林路、凤起路口结束,形成了商贸与文化娱乐相结合的街段,这里有都城最大的娱乐中心——北瓦,日夜表演杂剧、歌舞、傀儡戏、杂技、影戏、说书等多种戏艺,每天有数千市民在这里游乐休闲。
  民以食为天。其中南宋饮食业尤为发达,包括茶肆、酒楼、分茶酒店、面食店、饼店、鱼行、肉行、荤素从食店等。京城内高档的酒楼就有七十二家,州东宋门外的仁和店、姜店,州西宜城楼、药张四店、班楼,金梁桥下刘楼,曹门蛮王家、奶酪张家,州北八仙楼,戴楼门张八家园宅正店,郑门河王家,李七家正店,景灵宫东墙长庆楼等。
  一般的食店茶肆更是数不胜数,其名店如有杂货场前甘豆汤、戈家蜜枣儿、官巷口光家羹、钱塘门外宋五嫂鱼羹、涌金门灌肺、五间楼前周五郎蜜煎铺、太平坊大街东南角虾蟆眼酒店、朝天门里朱家元子糖蜜糕铺、和乐楼、熙春楼等。一天去十家,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尚小书选了名字最长的那家“戴楼门张八家园宅正店”抬脚迈了进去。
  书记载:凡京师酒店,门首皆缚彩楼欢门,唯任店入其门,一直主廊约百余步,南北天井两廊皆小濩子,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腰里系着青花布巾,头上绾着高高的发髻的焌糟一见来客便手脚麻利地换汤斟酒。“客官请上雅座,要点什么小食呢?”她讨好的笑着。
  “先来碗丁香馄饨,银丝冷陶,三份胡饼,还有豆子大枣大麦粥。”尚小书笑的亲切,挑的全是压饿的吃食。
  临安市内出售各种面点皆是上品,诸色包子、诸色角儿、诸色果实、诸色从食,统称“蒸作从食”。糕点素有“酥蜜裹食,天下无比,入口便化”之称。另临安的五味粥也是鼎鼎有名,开封称‘七宝五味粥’,更有诗吟‘锼姜屑桂浇蔗糖,滑甘无比胜黄粱。’
  焌糟被笑容晃得老脸一红,连声应好,连忙转眼看向阿满。
  “请来点水团、蓬糕、粉糍。”阿满只记得公子饭前饭后习惯吃点小食,点的都是尚大官平时爱吃的糕点。
  蓬糕——“采白蓬嫩者,熟煮,细捣,和米粉,加以白糖蒸熟”。
  水团——“秫粉包糖,香汤浴之”。
  粉糍——“粉米蒸成,加糖曰饴”。
  另一边,闲汉搀着狼狈万状的尚大官进雅座。有百姓入酒肆,见子弟少年辈饮酒,近前小心供过,取送钱物之类,谓之“闲汉”。一入坐,尚大官就立马恢复了落落大方之态,阿满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主子,给了闲汉散钱把他打发走。
  “公子喝茶,歇歇。”阿满忙不迭的递水,一手抚着尚大官的背帮他顺气。
  尚小书悠闲的看着主仆俩一唱一和,见尚大官抬起头瞪他,也挑挑眉熟视无睹,尚大官又蔫下了头继续喝水。他忽觉好笑,这活灵活现的样子真像极了以前的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能拿出手炫耀的底气,此一时,彼一时,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
  尚大官缓了缓气呼道,“把博士喊来。”
  这“博士”便是酒楼大厨,厮波一听,忙拉来“茶饭量酒博士”,丝毫不敢怠慢。
  “不知公子想吃什么?”茶饭量酒博士走了过来,耳垂宽大,酒肚显著,眼睛笑成一条线,像个弥勒。
  “洗手蟹、旋炙猪皮肉、野鸭肉、紫苏鱼、狮子头、羊角子、金丝肚羹、假。。。”话到嘴边,尚大官硬是把后两字咽了下去。
  “假河豚,假蛤蜊,假野狐,公子不如来份假野狐?”大伯乐呵呵地问。
  身旁一道寒光射了过来,尚大官顿时感到锋芒刺背。“不,不,要盘兔,盘兔。”
  “好,各位公子稍等。”茶饭量酒博士退了下去。
  尚大官平日最爱虾蟹。洗手蟹是用橙汁酿制的螃蟹,橙子的果香混合螃蟹的鲜美,非但不怪反而别有一番独特的风味,而且做这道菜速度非常快,洗个手的功夫就可以吃,故名——洗手蟹。想着想着,他眯起眼睛馋得直咽口水。
  “公子不想要假野狐吗?怎么点了盘兔?”阿满不知死活地问。
  “因为,盘兔很应景呀,小叛徒。”尚大官不咸不淡讲着,那尾音压得阿满噤若寒蝉。
  “满弟弟,你很想吃狐狸?”尚小书轻飘飘一句问话响起,冷得让阿满心惊胆战。
  “公子,尚哥哥,我,我上街给你们买些蜜饯闲口来。”坐立不安的阿满不知得罪了谁,连忙找借口溜走。
  包间内顿时只剩下尚大官和尚小书,尚小书慢悠悠地把目光投到尚大官身上,也不说话,尚大官坐如针毡,开口打破沉默,“着心,你说的那些凄惨身世是真的吗?”
  “嗯,真的。”尚小书歪头笑答。
  “那,那你真可怜。”平日巧舌如簧,伶牙俐齿的尚大官此时却笨嘴拙舌,顿口无言。
  ‘身世是真的,但不一定是我的呀。’尚小书在心底偷笑,他摸摸正绞尽脑汁想话题的尚大官的小脑袋,自顾自道,“我以前曾住在荒山野岭里,很空旷荒芜,但是也自在,虽说有时枯燥无味,但一想,是远离了尘世喧嚣,便觉甚好。深处一间茅屋,屋外一圈木篱,门前一片竹林,吃水吃山,自力更生。看日升月落,数鱼出鸟归,有人陪我栽花种菜,有人与我谈文诗赋,我并未孤单,反而逍遥快意,如今回想,只道自己十分可爱,所谓幸运至极。”
  “我喜欢待在城里,城里好,我家就在这,我哪也不去。”尚大官认真地考量起在荒山野岭里生活,“住山里,急事如何及时告知?生病可能出山医治?衣食住行何解?山道崎岖否?处处诸多不便有什么好呢?我常听说书,一群凡夫俗子却自命不凡,非世外桃源不住,等与世隔绝了又对繁华三千心生向往,这多可笑呀。”
  被贬得体无完肤的尚小书正要争辩,张嘴却发现自己在跟一小孩较真,他轻轻凑到尚大官耳边,“大官,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狐仙呀,不待在山里岂不被你们供在庙里天天朝拜了?”说完,爽朗大笑起来。
  尚大官老气横秋地叹气,“我就说你怪可怜的,别担心,你现在是我家的人了,以后跟着我,不劳而获。”
  这下尚小书差点没气得背过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徒儿啊,为师不求你日后才高八斗,卓尔不群,只求你无论如何也不要把为师的名讳说与别人啊。”
  “公子,阿满回来了。”正巧阿满推门而入,捧着从着白虔布衫,拿青花手巾,挟白磁缸子的小儿子那买的乃旋炒银杏、海红嘉庆子、林檎旋乌李、李子旋樱桃、煎西京雨梨、镇府浊梨、河阴石榴、河阳查子、回马孛萄、西川乳糖、绵枨金橘等一堆篓的进来,献宝似的摆在桌上。
  透过诸般蜜煎香药,果子罐子的间隙看去,尚大官笑容无忧。
  ‘再多的麻烦也比不上夙敌麻烦啊。我们大半辈子都耗在了山里隐世,实在难以想象待在人间嘈杂里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现在没有麻烦了,他过得挺好,那我就不找他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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