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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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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过境迁,尘埃落定,他们一个心知一个肚明,便也没有了全盘托出的必要。
此时云舒歌的双眼已是猩红,只能轻轻地闭上眼睛,努力抚平汹涌的波涛,片刻的沉寂过后,方又说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攻打中扈国?”
慕曳白有些愕然,当初他的弟弟慕无涯就曾经提出在攻占下东胜国后,一鼓作气进攻中扈国,但是被他以不可穷兵黩武、时机尚未成熟为由坚决否定了。
虽然他的父王未置可否,但也只是暂时忌惮于中扈国的强盛国力,毕竟中扈国不像东胜国那样内乱不断、国力衰弛。
可是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他的父王想要攻打中扈国,他又该怎么办呢?
云舒歌见他没有回答,又问道:“你们是不是准备将我一直扣留在黎都,以作为将来攻打中扈国的筹码?”
慕曳白重新看向面前的这个人,缓声道:“我可以现在就放你和你的使团离开,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派一队金沙卫护送你安全抵达昊京。”
听慕曳白这么说,云舒歌倒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这位曾经被他视为知己的同窗挚友了,道:“放我离开,你不怕你的父王会迁怒于你吗?”
慕曳白却淡淡地说道:“他不会的。”
的确,慕曳白拥有一支十万之众且只服从他一人之命的私人卫队,他是一个政治家,更是一个军事天才,他可以指挥百万雄师如棋走沙盘,他可以用阴谋阳谋、铁血怀柔在短短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里就把一个偌大的东胜国吞噬殆尽。
慕之云对他向来是寄以厚望的,而且慕曳白也从来就没有违背过慕之云的意愿,如果慕曳白真的做了什么与慕之云的意愿背道而驰的事情,那就一定是他非做不可的,慕之云只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舒歌冷哼一声,道:“可是我若接受了曳白殿下的慷慨施舍,哪天我们在战场上相见,我岂非要为此退避三舍?”
慕曳白道:“这是我自愿为之,你并不欠我什么,又何须退避三舍。”
云舒歌:“所以上一次我在火神庙遇见的那位所谓的火神大人,是不是也是你请来的?”
慕曳白眼睫微颤:“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想凭一个莫须有的火神就把我云舒歌骗走,慕衡,你自己应该都不会相信吧!”
慕曳白没有说话,他确实不相信,可是但凡有一线希望,他也要试一试。
云舒歌没有再看那张冰冷如霜的面容,转而望向挂在半空中的那轮如盘的银月,“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手如足;谁无夫妇?如宾如友。征战杀伐,尸骸遍野,虽得天下,功不补过。草木凄悲,孤魂何依……”云舒歌的声音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却又是那般的凝重哀伤。
慕曳白怔住了,这不是他之前在落秋园时写下的吊文吗?
他当时有感于古战场的血腥残酷而写下了这篇吊文,可是第二天就踏上了征战杀伐的铁血道路,真是莫大的讽刺!只是这篇吊文为什么会从云舒歌的口中吟诵出来?
云舒歌当然知道他心中的困惑,继而说道:“未到黎都之前,我先去了一趟火神山,无意间发现了那里的落秋园,进来看时便见到了这篇文章。希望你不要见怪,不告而访,本就是我惯常的做事风格!” 虽是抱歉,却听不出半点悔过。
“我写下这样的文章,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慕曳白自嘲道。
云舒歌眉头紧皱:“比起可笑我更觉得困惑,你明明也有一颗悯怀苍生的慈悲之心,却又为何要做出毒害生灵的残忍之事呢?”
慕曳白依旧只是冷冷地道:“人生在世,本就身不由己。”
云舒歌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字字铿锵:“好一个身不由己!一个身不由己,你就可以将自己置之度外?一个身不由己,你就可以让自己冷眼旁观?一个身不由己,你就可以让自己变成征战杀伐没有思想的工具?慕曳白,你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你的父亲,还是因为你自己的那颗饕餮一般的野心!”
……慕曳白没有说话。
云舒歌无奈地笑了笑,他一直视慕曳白为知己,如今看来竟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冷声道:“所以放我离开,就是曳白殿下能够施舍的最大的慈悲?”
寂然了片刻,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此时的云舒歌,眼睛里只剩下一片落寞,愤怒和哀伤在这个时候都只会显得太过多余,声音低沉到让人分不清是哽咽还是嘶哑:“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你我终究还是南北殊途。不过还是要多谢慕曳白大殿下愿意在百忙之中,不辞辛劳地赶来见我这个阶下之囚。黑夜漫漫,道路难识,还请您让您的金沙卫再把我送回官舍。”
“我说过可以放你离开。” 一撇惊惑掠过慕曳白暗沉的眼眸。
云舒歌一脸不屑道:“我若要离开,自会用我自己的方式,何劳慕大殿下费心。”说着便毅然转身,朝向来时庭院的拱门大声喝道:“来人,本殿下要回去了!”
守候在拱门外的两名侍官听见呼声赶紧跑了过来,却又止步在拱门口,不敢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慕曳白知道云舒歌决心已下,也只能无可奈何道:“送舒歌殿下回去吧!”
云舒歌还未等他说完就已大步流星地朝着庭外走去,两名侍官诺声后也紧紧跟随……
庭院中又恢复了向前的沉寂。
慕曳白缓缓抬起头,看向那盘依旧皎洁清辉的明月。
轻柔的月光洒满了那张清秀俊朗却依旧看不出一丝波澜的面庞。
他也有欢喜和悲伤,但欢喜和悲伤之外,更多的却是堪破尘世般的清醒和冷漠。
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在他这里,犹如万丈冰山下的一粒火种,显得那般突兀累赘和格格不入。
☆、暗杀
夜已深沉,慕曳白昨夜看过流星探递送来的情报册后,随即带上几名亲卫,一路上快马加鞭,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便赶回了落秋园。
他回来的时候,只是去寝室换了一身衣裳,然后便来到庭院里静静地等待着云舒歌的到来。
此时,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那匹千里宝骏都已是非常疲惫。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并不能在落秋园停留多久,过了今夜,他就必须要返回洗云裳。
云舒歌离开后,慕曳白并没有直接回寝室,而是来到了书房,这是他上次从黎都离开后,第一次踏入自己的这间书房。
书桌上,先前他写的那张吊文已经没有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压在镇纸下的金色梧桐叶。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时日,那片梧桐树叶却依旧金灿灿的,仿佛是刚刚才被从树枝上摘下来一般。
慕曳白从桌上拾起那片梧桐叶,似乎还可以想象当初云舒歌见到赤鷩鸟和那棵金叶梧桐树时,是多么的惊讶和兴奋,也可以想象云舒歌又是如何偷偷地潜入他的落秋园,如何小心翼翼地收起他的那篇吊文,然后放下这片金色的梧桐叶作为所谓的补偿。
想到这里,慕曳白的嘴角竟泛起了一撇暖阳的笑意,然而丝丝的暖意过后,那原先的冰冷只会更加的刺骨锥心……
晨光熹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慕曳白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若是往常,他应该早就醒了,甚至一夜无眠也不会觉得什么,只是这一次他做了一个梦,一个长长的他不愿醒来的梦。
慕曳白向来十分警觉,即便是在熟睡中,轻微的脚步声也足以使他惊醒,所以在他休息的时候,落秋园里的侍从和仆役是万万不敢在他的寝室周围走动的。
踏着这样急促的步伐向他的寝室走来,甚至是跑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常重大的事情。
待到叩门声轻轻响起的时候,慕曳白已经穿戴好了衣饰,“进来!”
门被缓缓打开,一名金沙卫趋步走了进来,作揖道:“启禀大殿下,中扈国的舒歌王子今日卯时被发现死于官舍的寝室之中。”
慕曳白没有说话,而是轻轻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金沙卫向来训练有素,如果不是万分确定,是断不可能冒然跑来向他汇报的。
然而,表面上的喜怒哀乐虽然可以克制,身体上的症候却是无法遮掩的。
片刻的沉默过后,慕曳白的脸色已是惨白,几乎看不见丝毫的血色。
一旁的金沙卫不禁惊惶失色道:“殿……殿下,您要不要宣太医?”
又过了片刻,慕曳白方才睁开双眼,竟已是一片猩红,声音几近沙哑:“不用了,备马车,我要去一趟官舍。”
中扈国大殿下中毒身亡的事情非同小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本就被层层包裹固若金汤的官舍,此时内外陈列的兵力比以往又多出了一倍。
只是这些士兵不再是御林军,而是全部都被换成了慕曳白的金沙卫。
慕曳白下了马车后,便在一众金沙卫的簇拥下疾步向云舒歌的寝室走去,越往里走,声嘶力竭的哭嚎声也越来越近。
待众人走进云舒歌寝室外的庭院,只见寝室的门外挨挨挤挤地跪满了中扈国的侍卫,进入室中,六个中扈国使臣和两个侍卫官正满面泪痕地分跪在两边,仙童则跪在床榻旁嚎啕大哭,涕泗流涟。
慕曳白来到床榻前,看着已经确定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的云舒歌,问道:“他是怎么中的毒?又是中了什么毒?”
声音平缓而无半点波澜,却令闻者如芒在背,战栗悚然。
向前等候在庭院里,此时跟着慕曳白一同进入寝室的太医连忙走近,躬身回答道:“启禀殿下,臣在这位中扈国大王子的膳食里发现了一种剧毒,此毒名为翁沙草,虽然无色无味,毒性却十分剧烈,这位王子殿下便是死于此毒。”
慕曳白又问道:“仙童,你可知这桌上的膳食是谁送来的,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们殿下中毒的?”
仙童甩起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呜咽着说道:“昨夜我看见我们殿下被两个侍卫带走后,就一直守在殿下的寝室外没有离开。直到将近子时的时候殿下方才回来。殿下一看见我就问我有没有吃的,殿下好多天没吃东西了,突然想要找吃的,我高兴地要命,就赶紧去厨房给殿下准备吃的,还叫上了一个值夜班的仆役过来帮忙。我把准备好的膳食送到了这里后,殿下说他等会再吃,让我回去休息。我便依着殿下的吩咐回房间里休息了。因为这几日殿下一直都在绝食,所以身体非常虚弱,我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所以每天早早地就过来给殿下请安,谁想今早刚一开门,我就看见殿下伏在桌子上,已经……已经没有了半点呼吸。”
说到这里,仙童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金沙卫趋步走了进来,直来到慕曳白的身边,附耳低声道:“殿下,凶手找到了!”
慕曳白冰冷的眸子里突然透射出肃寒的杀气,随即跟着那名金沙卫走进官舍里的一间暗室。
这是一间被临时改造成刑室的仓库,房间内堆满了金沙卫从牢房里搬来的各式刑具,许多刑具上甚至还沾染着腥红的血渍,只需远远地看上一眼,便足以让见者寒毛倒竖,胆战心惊。
一个仆役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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