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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阿水上了一条小船，飘出老远时，冯骥都没有动弹。
　　
　　　　　　　　“将军？！真的不追么，再不追来不及了……”谋士道。
　　
　　　　　　　　“那又如何？！”冯骥道：“……他是不是晋阳的人，都已经不重要了，军士们都快饿死了，我若拦下他，叫外面的军士们怎么办？！他们会反我，会跟着阿水立即投于晋阳，你信不信？！”
　　
　　　　　　　　谋士看着是低吼着出来的，带着压抑的悲痛，一时之间也怔住了。
　　
　　　　
　　
　　　　
　　
　　　　
第887章　回家

　　
　　　　　　　　谋士明白了，道：“……将军不是没猜到，原来是早就猜到了……”
　　
　　　　　　　　“没有猜到，只是有些怀疑，并不敢确定……”冯骥道：“……我不是傻子，他总是能偷来晋阳军的吃食，不奇怪吗？！可我不能拿他立军法……在饥饿面前，所有的军规，早已经荡然无存了，不止是军规，还有更多，更多的东西……没了粮草，军魂都失了，又何来阻止他们，他们所有人……？！”
　　
　　　　　　　　谋士看着冯骥的背影，心哽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道：“监军怎么办？！”
　　
　　　　　　　　“这是陛下亲下的密旨，监军能说什么？！”冯骥冷笑道：“吃了晋阳的粮草就是晋阳人，晋阳若是真的送了粮来，这天下，迟早都是晋阳的，天下人自然也都是晋阳的了。”
　　
　　　　　　　　晋阳真的有这么大的气度么？！谋士心中有点忧惧，他怕，他怕这只是一场阴谋，南廷对冯家军是一场阴谋，而晋阳对冯家军也是一场阴谋，而冯家军夹在中间，算什么呢？！
　　
　　　　　　　　冯骥能坚持这么久，就算未战而妥协，也没有人能置疑他什么，因为没有人有这个资格。
　　
　　　　　　　　阿水看着江岸上的面如菜色的冯家军的将士，眼睛一酸，他不能辜负这一双双饱含期待的眼神。
　　
　　　　　　　　渐渐的江岸远去了，巍峨如同迷雾中的晋阳城的外城城廓却渐渐的显露在了他的眼前，他不禁亮着眼睛，拼命的划起浆来了。
　　
　　　　　　　　晋阳，我回来了……
　　
　　　　　　　　经历几个月的潜伏，终于带着成果回来了。
　　
　　　　　　　　爹娘，娘子，我的孩子，我终于回来了……
　　
　　　　　　　　他的眼前印着雾一般的水，没出息的先红了眼眶。
　　
　　　　　　　　近了，更近了。
　　
　　　　　　　　已是初夏时分，鸭子已经变得十分肥大，有鸭群近前，这些鸭群太多了，多到一片片的白色浮在江面上，一群群的都是嘎嘎声，而且鸭子并不怕人，看到有鸭近前，它们还围着群打转，跟着它们跑，江面上有军船，也有渔船在下网子，有鸭子看收到了鱼，扑上前去抢鱼吃，一时之间乱糟糟的。
　　
　　　　　　　　晋阳的外城墙已经建好了，显得十分壮阔而巍峨。
　　
　　　　　　　　有军船上前，道：“可是阿水？！”
　　
　　　　　　　　“正是在下，”阿水放了浆，拱了手，道：“带信前来覆命。不知公主现下在哪儿？！”
　　
　　　　　　　　“你随我来……”军船上的人道：“现在外城已建好，但外城里面还在建民屋，还未完全投入使用，如今得从那一边的门先改个道进城才可。”
　　
　　　　　　　　“是，烦军爷带路！”阿水继续划着浆跟上了。
　　
　　　　　　　　内城墙上卧着的龙似乎嗅到了什么味儿，突然腾飞而翻滚到江面上，咆哮一声，朝着阿水过来了。
　　
　　　　　　　　阿水吃了一惊，看着那张硕大的龙脸，有些凶意的朝着自己来，心脏都有点受不住。
　　
　　　　　　　　前面的军爷倒是乐了，似乎早习惯了，一点也不怕，回头反而对阿水笑道：“龙神大人似乎对你十分有兴趣呢？！虽然很凶，可至少他肯理你，许是前世你们有缘也不一定……”
　　
　　　　　　　　阿水脸僵了僵，谁要这种缘份？！
　　
　　　　　　　　龙神定在他身前，腾空在空中，盯着阿水瞧了一会，随即张大口，狂泼如盆般的水朝着阿水喷去了。
　　
　　　　　　　　阿水僵住了，浑身淋湿，郁闷至极。
　　
　　　　　　　　龙神这才满意了，噗哧的打了个响鼻，不屑的瞅了他一眼，这才悠哉游哉的到云层中消失了……
　　
　　　　　　　　军爷忍着笑，道：“……龙神大人果然很看得起你。”
　　
　　　　　　　　谁要这种看得起？！
　　
　　　　　　　　“得，先送你回家换衣，这样子怎么去见公主？！”军爷笑道。
　　
　　　　　　　　阿水这才激动起来，道：“那我先回家一趟，换身衣服就来……”
　　
　　　　　　　　军爷这才将他送到了家中。
　　
　　　　　　　　阿水一进屋门，家里人就看到了，顿时抱头便是一阵痛哭，阿水洗澡，换了衣服出来，看到家中收拾的井井有条，心中满意而欣慰。
　　
　　　　　　　　“孩子们上学去了，要到晚上才回，”他娘子道：“你这一身水是怎么了？！掉江里去了？！”
　　
　　　　　　　　“龙神喷的水，也不知怎么得罪了他，好像很不喜欢我的样子，”阿水无奈的笑着，将信上的水给擦了擦，道：“还好信没有弄湿。”
　　
　　　　　　　　“龙神不怎么理人的，他看不上的人类从来不搭理，说不喜欢你，他好像更不喜欢城主呢，我听人说城主在城里的时候，他们很不对付，”他娘子失笑道：“龙神喜欢的也就只有公主了……”
　　
　　　　　　　　“真是荣幸，与城主一样的运气，”阿水哭笑不得，对爹娘道：“我还要向公主复命，晚上回来住一晚，明天就得收整行装，去办事……”
　　
　　　　　　　　他爹娘也不打算出去摆摊了，道：“那我们准备好晚饭，晚上一家人好好聚聚吃个饭！”
　　
　　　　　　　　“哎。”阿水把头发也整理好，准备出门，问道：“家中一切都好吧？！”
　　
　　　　　　　　“好好好，摆的摊子生意也好，晋阳什么都好，军爷和官差都跟邻居一样热情，从不找事，”他爹道。
　　
　　　　　　　　他娘子也道：“晋阳人虽然人多也杂乱，可是，都很规矩，地痞都没有，你放心，我这相貌在这里，跟没事人似的，街上各厂子里都是女工呢，也没见哪一个就被戏弄的……”
　　
　　　　　　　　阿水松了一口气，不敢再耽误，道：“我走了！”
　　
　　　　　　　　“快去吧，”他爹娘和娘子都送了出来，遇到邻居，皆是当初从金陵出来的人家，见到他，他便道：“兄弟们现在还在差事上，我回来送信，待事情结束，我一个不少的全带回来，都安心！”
　　
　　　　　　　　邻居们道：“好好好，你好好的办差，叫我们家的孩子也好好办差，家里都好着呢……”
　　
　　　　　　　　阿水点点头，目光炯炯的随军爷去了草庐的滩子上。
　　
　　　　　　　　“公主？！”阿水进来便要跪，路遥一把拉住他，道：“我就猜到差不多到时候了，没想到冯骥反应的还挺快。”
　　
　　　　　　　　阿水将圣旨的事说了，又将信递与她。
　　
　　　　　　　　路遥看了，便将信递与成王和齐尚书。
　　
　　　　　　　　“看来昆玉那里有效果了……”路遥道，“不然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密旨。”
　　
　　　　
　　
　　　　
　　
　　　　
第888章　先礼后兵

　　
　　　　　　　　成王看了信，不禁赞道：“这冯骥字里行间不卑不亢，虽文采不足，却也自有一种军将风骨，不愧是冯家人啊……”
　　
　　　　　　　　齐尚书看了信也道：“能写出这样的信来，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如此有骨气的将领，若叫他折腰，实在是有点残忍了……”
　　
　　　　　　　　路遥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成王道：“公主可有其它想法？！”
　　
　　　　　　　　“借粮与他们，不，是晋阳将他们当成子民，供养着他们，”路遥道：“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归附晋阳的，至少暂时是这样，这样的大军，若叫他们去对付南廷，太残忍，我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路遥示意阿水坐下，道：“你且安心，万不至于逼迫他去对付南廷，若是如此，才是要了冯家兄弟的命……”
　　
　　　　　　　　阿水松了一口气，红了眼眶，道：“在冯家军中，甚觉这冯骥十分傲骨，这样的人为了将士能有一口饭吃，低了这个头，已经是极限了，只怕叫他们去打南廷，是真的逼他去死，他们这样的人，将气节和家族荣辱和家国存亡看的比命还要重，我也不忍心！”
　　
　　　　　　　　“阿水不错，”成王笑道：“为将者，最忌以己度人，你与冯家兄弟虽出身完全不同，但能考虑到他们的一些放不下的东西，阿水就足以号令三军了……这一次冯家军的事解决了，就将阿水和带去的十七人全调回来，该调去城主身边镇守一方了。”
　　
　　　　　　　　阿水一怔。
　　
　　　　　　　　“不错，”齐尚书笑道：“冯家兄弟的确有些不能放下的负担，可是阿水不一样，防备南廷，阿金将军一人足已，城主那边现在正需要人。”
　　
　　　　　　　　路遥笑道：“你们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若叫阿水去助阿金打南廷，只怕阿水与冯家兄弟的友谊也结束了，我自然不能叫阿水去这么做。”
　　
　　　　　　　　阿水动了动唇，最终没说出什么，却是红了眼眶，心中热乎乎的。他珍视冯骥，没错，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对冯骥有十足的欣赏，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阿水，你愿意去镇守雍城一带的隔离带吗？！”路遥道：“助璋儿一臂之力！”
　　
　　　　　　　　阿水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道：“万死不辞！”
　　
　　　　　　　　“好好的又跪什么？！”路遥笑道：“是叫你去镇守一方，不是要你死，你们死任何一个，我可都舍不得……”
　　
　　　　　　　　阿水起了身，又坐了下来，看着路遥的脸，觉得万分的亲切。尽管她还是如此的小。
　　
　　　　　　　　她什么都考虑到了，都大国大义之下没有私节，可是，公主尽可能的考虑到了。
　　
　　　　　　　　路遥道：“待时机成熟，便打发冯家兄弟去守青州吧，先将他们的军马养回来，几个月的饥饿折磨，只怕只有皮包骨了，还怎么打仗，先好好养着，再整发出军去将青州一带整理出来，然后防止胡人南下……”
　　
　　　　　　　　齐尚书点点头，道：“胡人虽然各部落也乱的很，但是，中原若陷入大战时，胡人很可能真的会南下抢劫。”
　　
　　　　　　　　“冯家兄弟是最好的人选，”成王道：“让他们避开城主对南廷的收取。眼不见为净，到了时候，他们自然接受了现实。”
　　
　　　　　　　　“若冯家兄弟不肯易帜，不肯臣服晋阳，当如何？！”阿水道。
　　
　　　　　　　　“到了天下统一，他们会顺势易帜的，现在不必逼他们，”路遥道：“他们心中有放不下的东西，现在不肯，我也能理解，世家之子，背负的东西多。”
　　
　　　　　　　　阿水心中对路遥钦服不已。
　　
　　　　　　　　成王笑道：“公主所为，是大义，不过只怕不易帜，天下人都要笑死晋阳是个补钱补粮的傻蛋了。”
　　
　　　　　　　　“让他们笑去得了，”路遥笑道：“天下诸侯恨不得我们晋阳与冯家军打个你死我活，最好将他们灭了，晋阳军也重创，他们就高兴了。”
　　
　　　　　　　　齐尚书道：“冯家兄弟可用，可当大用，易不易帜只是小事，只要心还是中原之心，心中有民，都无妨！”
　　
　　　　　　　　“既然如此，那就送粮吧，”成王笑道：“送粮，军饷，军衣，器械……得了，拿了晋阳的军饷，吃着晋阳的军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