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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4章　挫败

　　
　　　　　　　　林公听了久久未语，心中其实也明白，只怕状况真的未必会乐观了。
　　
　　　　　　　　新帝道：“没想到啊，当初她被父皇软禁在宫中的时候，朕从未想过有一天，有这样的局面，朕原先以为，晋阳会是与朕决敌的真正敌人，现在才明白，这天下最有资格决战的人，不是朕，而是她与冯璋，呵……”
　　
　　　　　　　　林公从心头都涌上来一股悲哀来。
　　
　　　　　　　　冯璋马上要取下南廷了，南廷是到了他嘴边的肉，他迟早是要吃下去的。
　　
　　　　　　　　而如贵妃呢，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就算是他，他也不敢保证能保得住洛阳未下。
　　
　　　　　　　　一座孤城，说是一国，其实真正的只剩下一城了，其它的，早散了，就连人心都散了。
　　
　　　　　　　　现在臣民之心各异，都各有保全的意思，新帝不是不知道。
　　
　　　　　　　　“舅舅，朕与她若战，能赢吗？！”新帝道。
　　
　　　　　　　　“若战，不会输，可是以那个女人的心性，她最善奸巧，只怕不会正面迎战，会取奸诈之策，防不胜防。”林公道。
　　
　　　　　　　　“是啊，”新帝呆坐了一会，道：“……舅舅，这一生，朕还能有机会与冯璋一决高下吗？！”
　　
　　　　　　　　林公说不出话来。眼露担忧。
　　
　　　　　　　　“以前说的大话，一个也不能实现了，原来朕的一切，都能被一个后宫妃嫔，一个女人击破，”新帝道：“她手里定有筹码的，是朕不知道的筹码。不，就算知道，也拿她毫无办法。她有的，朕没有……她有这宫中一切的秘图，朕是天子，却没有，这是报应吗！？名不正言不顺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一切都不是理所当然……”
　　
　　　　　　　　林公以为他说的是路显荣当年夺权的报应，并未多想，只是看他情绪不好，去扶住他，道：“陛下，最近身体如何了？！情绪还是如此悲观吗？！”
　　
　　　　　　　　“无妨，朕的心绪虽说受到药物影响，但最终还是因为挫败感，”新帝道：“一事无成的挫败感，当初意气风发，志气昂扬，而如今，眼睁睁的看着晋阳不断的抢地盘，分裂国土，而朕却一事无成，连洛阳周围的一切事都搞不定，真是无用……”
　　
　　　　　　　　“陛下，何须妄自菲薄，晋阳运气太好了，一直以来都没有过大的诸侯真正的去打过他们，”林公叹道：“时也，运也……”
　　
　　　　　　　　“时运也是他们的能力的一种，”新帝道：“还不到两年，就是晋阳强，而洛阳弱了……”
　　
　　　　　　　　林公看他说的都是事实，心中也不好受。
　　
　　　　　　　　“当初朕自恃着有热武器，就不将天下诸侯放在眼中，现在真是吃到苦头了……”新帝道：“原先朕以为打仗打的是武器，谁持的武器强，谁就强大，如今想来，是大错特错，大错特错……”
　　
　　　　　　　　“打仗打的是人心，是粮草，是后援……”新帝道：“朕自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器，却没有用，粮草不足，人心思迁，诸侯人心各异，百姓早已经逃散了……还能打什么……”
　　
　　　　　　　　林公听到这里，眼泪都要掉了，只得强忍着。
　　
　　　　　　　　“遥儿很聪明，她太知道战争的本质，所以她发展一切商业，发展技术，能不动兵就不动兵，一直在广积粮，积蓄力量，收纳百姓，也是收纳人心，也是整合资源，可惜朕不明白……当初不明白……朕以为打下天下很简单，让人心服从很简单，是因为朕只看到了权势，而她看到了百姓的缘故吗？！”新帝道。
　　
　　　　　　　　林公道：“公主她的确是难得的人才，天降雄才大略啊。如此天赋，如同财神降世。”
　　
　　　　　　　　新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错了，打仗打的从来不是武器，武器可能决定几场战局，但最终依旧是左右不了真正的走向……”
　　
　　　　　　　　林公道：“以公主之才，只怕现在的晋阳也有了这些东西……”
　　
　　　　　　　　“有了的东西就是瞒不住的，以后各方诸侯都会有的，”新帝道：“原以为朕占得了先机，在诸侯势大之前能将天下收拢并归，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差了一步。”
　　
　　　　　　　　“论谋略，我不及如贵妃，论人心，我不及晋阳，不上不下，宗室终究是没落了，”新帝无奈的道：“想一想，都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已经无法左右很多的事了。
　　
　　　　　　　　晋阳的强大，让新帝很挫败，而洛阳的一事无成，让新帝很受挫。
　　
　　　　　　　　但是面对如贵妃，他岂会甘心认输。
　　
　　　　　　　　“这个女人想要朕拱手让出洛阳，朕绝不会让他如愿！”新帝戾气的道。
　　
　　　　　　　　林公道：“臣等与陛下同生共死，无论生死，皆追随陛下！”
　　
　　　　　　　　“舅舅与朕同气连枝，朕唯有舅舅可以依靠了，”新帝道：“其它大臣以及后宫妃嫔，朕都知道他们都蠢蠢欲动的很，人心浮动了……”
　　
　　　　　　　　新帝的语气有点讽刺。
　　
　　　　　　　　“陛下，莫想了，好好歇着养病要紧。”林公道：“如贵妃那边不能放弃，她是有弱点的，她需要粮草养活士兵，她的士兵虽然已服从于她，却无大将引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在她取下北郡之前，若能找到她，定能将她击溃，她必成不了势！”
　　
　　　　　　　　“那就下令给齐王，叫他尽快找到如贵妃，”新帝道。
　　
　　　　　　　　“是。”林公应了声，担忧的看了他一眼，退出去了。
　　
　　　　　　　　“陛下，歇下吧，”王公公看着新帝道，“陛下最近太操劳了……”
　　
　　　　　　　　“哪里歇得着？只有路遥那个没心没肺的才能睡得着吧，那丫头在晋阳也不知道如何了，想来，定是得意逍遥的，”新帝苦苦的笑了笑，又道：“朕不甘心啊，不甘心四面楚歌，成为亡国之君。”
　　
　　　　　　　　自陛下登基以来，哪一日真正的好过过，每一日都是思忖谋略，稳定人心，将乱七八糟的朝政理顺，然而，终究还是大势已去。
　　
　　　　　　　　王公公虽然怕他，却也有点难受。
　　
　　　　　　　　倘若君王不在，他们这些人又能何去何从呢？！
　　
　　　　　　　　唯死而已。
　　
　　　　　　　　王公公不想新帝成为亡国之君，更不想看着洛阳的朝政破灭，眼看着路家宗室灰飞烟灭。而且还是毁于如贵妃之手。
　　
　　　　　　　　这个女人，真的是个克星啊。
　　
　　　　
　　
　　　　
　　
　　　　
第945章　害怕

　　
　　　　　　　　“走吧，去看看长公主，”新帝道。
　　
　　　　　　　　“陛下怎么想起来看她？！”王公公道：“以老奴觉得，倒是可以暗中审问一二，拷打严刑，她必说了。”
　　
　　　　　　　　“严刑对她已经没用了，”新帝道：“况且她是公主，出了宫是不是公主不重要，在宫里，公主就不能出这等丑闻。”
　　
　　　　　　　　王公公低下头，生怕心思被他看出来。
　　
　　　　　　　　新帝当然了然，不过他都不在意了。
　　
　　　　　　　　深夜的宫中，更深露重，秋风一吹，寒气直往身上窜，在外面本就已经很冷了，王公公却不知道为何，觉得格外的阴森，尤其是离长公主的殿越来越近的时候，禁不住的开始抖了起来。
　　
　　　　　　　　“你在外等着吧，”新帝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
　　
　　　　　　　　王公公惭愧的低下了头，站住了脚跟，然而心中却如蒙大赦。
　　
　　　　　　　　长公主以往是愚蠢没用，自私，然而如今，不知道为什么，王公公一看到她就觉得心中发寒。
　　
　　　　　　　　新帝的脚步声很轻，然而对安静的宫殿中来说，尤其是在深夜中，就已经显得格外的重了。
　　
　　　　　　　　“皇兄竟然还敢来？！”长公主轻笑着，笑的却令人胆寒。
　　
　　　　　　　　新帝见她从自己背后突然冒出来，还真是吓了一大跳。
　　
　　　　　　　　烛光之下凝视着她，近距离的看着，还真的感觉万分可怕。
　　
　　　　　　　　“皇兄可是想路遥了，所以才来与我叙旧？！”长公主格外恶毒的道：“我自知是见不到她了，想来皇兄也明白，怕是也见不到她了，所以才来与我说这些，对吗？！”
　　
　　　　　　　　新帝没有否认，坐了下来。
　　
　　　　　　　　长公主也依着他坐了下来，直视着他，道：“以往那丫头总说自己能见鬼，我是不信的，现在，却是真的信了……”
　　
　　　　　　　　新帝吃了一惊，道：“这是何意？！”
　　
　　　　　　　　长公主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信过她能见鬼？！”
　　
　　　　　　　　新帝拧眉不语。
　　
　　　　　　　　“以前我也曾以为她是装神弄鬼，现在才知我当时有多无知了，”长公主道：“这世间之事，本就有万物规律，我们所知道的，又是道中的多少呢，枉我以前如此的自负。”
　　
　　　　　　　　新帝道：“你什么意思？你现在也能看见了？！”
　　
　　　　　　　　“当然能，”长公主道：“她能见鬼是一种本事，而我能见，大约是命不久矣了吧……当初离开宫廷时，我就已经疯癫了，如贵妃将我治好，不过是吊着我的命罢了，其实，我当时就该死了，可是不甘心死，又给回来了……”
　　
　　　　　　　　新帝纵然是从现代来，自认看到过很多的东西，心理素质算是极强了，但还是被她所说的话给弄的心七上八下，感觉哪里的逻辑怪怪的。
　　
　　　　　　　　长公主笑了道：“还没看到皇兄失去一切，我怎么能忍心死，我能有今天，全拜皇兄所赐呢，自然在死之前也要回来看一眼的……”
　　
　　　　　　　　“其实，你与如贵妃是一样的人，都挺狠的，可是你还是嫩了点，狠又狠的不够彻底，当初，你其实应该杀了我的，不该放我出去，莲妃也是，你也该直接杀了的，”长公主道：“我曾以为死很可怕，现在才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更可怕，皇兄，你知道我在乱军之中经历过什么吗？！”
　　
　　　　　　　　新帝本来是想试探一下她回宫的意图的，哪里料到她说的话如此阴森，弄的人心都提着。
　　
　　　　　　　　“你将我送去沐兰硕军中，其实是想借刀杀人，可惜沐兰硕却不蠢，他识破了这个，所以他留着我，还要保护我的安全，就怕你的算盘成真，那时候我虽疯癫，但日子也不算难过，可是后来，他们打起来了，没人能顾得上我，我流落于乱军之中，一个女人在乱军之中，兵荒马乱的，会经历什么，皇兄你知道吗？！”长公主笑的幽幽的，凑近他道。
　　
　　　　　　　　新帝打了个寒战。
　　
　　　　　　　　“我一直以为，不管遇到何种境地，人活着总比死了好，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无知，那时候死了比活着好啊，可我就是没死，直到那么多人轮流的女干了我，我意识清醒，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体残了，连肠子都流了出来……”长公主笑的幽幽的，幽深的有点可怕。
　　
　　　　　　　　新帝吃了一惊，心尖闪过一丝锐痛。
　　
　　　　　　　　转眼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的眼眸如血，新帝看的定住了，竟不能动弹。
　　
　　　　　　　　“如贵妃以为是她救了我，其实当时，救我的，不是她……”长公主道：“……后来我就好了，我有了一个临时的身体，尽管残破，尽管灵魂也残败不堪，可我还是不想死，我也不能死，仇人还好好的活着，身居高位，我怎么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