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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儿流浪记-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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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他说,“我们不应当把自己累垮了。手脚老这样使劲抓着,连动也不敢动,不用多久,我们就会精疲力尽的。我们应当在煤层页岩上挖一些放脚的坑。”
老夫子的建议无疑是正确的,但实现起来却有难处,因为我们在逃命的时候都忘了带上短镐,我们现在每人都有一只矿灯,但谁也没有刨坑的工具。
“大家用矿灯上的铁钩挖。”老夫子接着说,口气已经近乎是在发命令。
于是每个人都着手用矿灯上的铁钩刨地。这工作非常难,工作面又陡又滑,只要一滑下去,就是死亡,这是谁都明白的,正因为这样,大家都产生了机智和力量。不到几分钟功夫,我们每人挖好了一个可以站住脚跟的小坑。
坑挖好以后,大家喘了一口气,这才互相认识了。我们一共七个人:老夫子,最靠近他的是我,另外是加斯巴尔大叔和巴契、贡贝鲁、贝关乌这三个挖煤工,还有一个叫卡洛利的推车工。其余的矿工都在巷道中失踪了。
笔墨也难以形容的可怕的、强烈的声音继续在矿井中轰隆隆地响着,就是大炮的轰鸣夹杂着霹雳雷鸣和天崩地塌也决不会产生比这更可怕的响声。
我们惊恐万状,面面相觑,都想在旁边的人的眼睛里找到在自己脑子里所想不出来的解释。
“这是‘洪水’。”一个人重复说。
“一场大地震。”
“矿井的神明发怒了,是报应吧。”
“是矿井中的积水造成的水灾。”
“我们头顶的岩层上有了漏洞,这是蒂汶纳河的河水。”
最后的这种假设是我想出来的,我坚持我的“漏洞”说。老夫子什么也不说,他挨个儿看了看我们,耸耸肩,那副样子同他在大白天桑树下面吃着洋葱头谈论问题时一样。
“这肯定是一场水灾。”他终于最后一个开口说话了。
他还刚刚说了这一句,其余的人就都争着重复各自己经说过的话:
“是地震引起的。”
“是矿神的旨意。”
“从废井来的积水。”
“是从我们头顶上的漏洞里灌进来的蒂汶纳河的河水。”
“这是一场水灾。”老夫子和大家一样,也重复了他说过的话。
“那您就说下去,水是从哪儿来的?”几个声音同时问他。
“不知道。说到矿神,这是蠢话;说是废井的水,那它只能淹没第三水平,可现在连第二、第一水平也都淹没了。你们知道得很清楚,这水不是从下面涨上来的,它一开始就是从上面泻下来的。”
“上面岩层上有了一个漏洞。”
“一个漏洞是不会造成这样大的水灾的。”
“是地震。”
“我不知道。”
“那好。常言道:‘您不知道,就免开尊口。’”
“我知道是一场水灾,是一场从上面来的水灾。要知道,这是能说明一点儿问题的。”
“废话!这也用得着说?水在跟着我们跑哩!”
打从我们到了这块干燥的地方以后,我们有了一种安全感,水也不再上涨了,大家也就不愿再听老夫子的了。
“别装出那副有学问的样子,你并不比我们懂得更多。”
他在危急情况下表现出来的果断所给予他的权威已经消失,他默不作声了。
为了压住喧啸的声音,我们声嘶力竭地讲活,但是,说也奇怪,我们的声音彼此听起来并不清楚。
“说点什么吧。”老夫子对我说。
“您要我说些什么呢?”
“随便。你讲吧,你现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说了几句话。
“好。现在,再说得轻一点儿看看。对。正是这样,很好。”
“你丢魂了吧?嗯,老夫子!”巴契说。
“你吓疯了吧?”
“你以为你死了吗?”
“我相信水不会再淹到我们这里来了,如果我们会死,至少不会是淹死。”
“你是说……老夫子?”
“瞧瞧你的矿灯吧。”
“嗯,它在燃着哩!”
“象往常一样吗?”
“不,火苗很亮,但很短。”
“那里面还有瓦斯吗?”有一个人插了一句。
“不。”老夫子说,“不用担心没有瓦斯,也不用担心水的威胁,水现在决不会再涨一尺。”
“不要再装神弄鬼了。”
“我没有装神弄鬼。我们是在一个充满空气的钟型空间里,是压缩的空气阻止了水位的上升。我们是在一个顶端封闭了的工作面中间,就好象在一口潜水钟里一样;被水挤压的空气现在都聚积在这个工作面里,它抵挡着水的上升,把水推开。”
听着老夫子的解释,说我们好象在一口潜水钟里,因为空气的阻挡,水才没有涨到我们的位置。有人便嘀嘀咕咕地表示了怀疑。
“听听这蠢话!难道水的力量不比什么都大吗?”
“对了,如果水在外面随意泛滥的话,那确实是这样;可是,当你把一只杯口向下的玻璃杯,扔到一只盛满了水的桶里去的时候,难道水能一直升到杯子的底部吗?不能,对吗?杯底还有一块空隙。那好,这个空隙是由空气占据着,我们这里也是同一个道理。我们现在就在杯子的底部,水不能淹没我们。”
“这个道理,我懂。”加斯巴尔大叔说,“现在我认为你们都错了,你们这些人哪,常常讥笑老夫子,可他懂得我们不懂的东西。”
“那我们得救了。”卡洛利说。
“得救?我可没这么说。我们不会被淹死,这我能向你们保证。救我们的,是这个封闭着的工作面,因为空气跑不出去。可它既能救我们,也能致我们于死地。它是关闭着的,我们也被关闭在里面了,我们出不去。”
“水退了之后可以出去。”
“水会退吗?我不知道。要知道这一点,先要知道水是怎么来的,谁能回答这个问题呢?”
“这不是一场水灾吗?”
“对,但那又怎么样呢?这确实是场水灾,可水是从哪儿来的呢?是蒂汶纳河的河水漫到矿里来了吗?是暴雨?还是泉眼裂开了或者是地震?这只有到了外面去看过以后才能弄清楚,不幸的是,我们却关在里面。”
“可能连城市都被卷走了吧?”
“可能……”
接着是片刻的沉寂和恐惧。
水声停止了,只是间或可以听到地面上传来的沉闷的轰鸣声,我们有一种被震动的感觉。
“矿井大概灌满水了,”老夫子说,“因为水不再往里面涌了。”
“唉,马利尤斯!”巴契绝望地喊了起来。
马利尤斯是他的儿子,跟他一样是挖煤工,在井下的第三水平干活。直到现在,他因为自身难保,还没有来得及想到他儿子。但老夫子的“矿井大概灌满了”这句话使他惊醒了过来。
“马利尤斯!马利尤斯!马利尤斯!”他的声调撕人心肺。
没有回答,甚至连回声也没有。在这口潜水钟里,声音减弱了,压低了的声音不可能从水里传出去。
“他也会找到一个上山眼工作面的,”老夫子说,“一百五十人都淹死,这简直太可怕了,不会的,仁慈的天主也不愿意啊!”
我感到他说这话的声音并不那么自信。至少有一百五十人早上下了矿井,那么有多少人能从井口出去,或者至少能象我们这样找到个藏身之所?我们所有的伙伴,他们失踪了,是全叫大水淹了?是不是全都死了?没有人敢回答哪怕只是一个字。
但是,处在象我们这样的情况下,支配我们的心灵和头脑的并不是同情和怜悯。
“那么我们呢?”经过片刻沉默后,贝关岛问道,“我们将怎么办呢?”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别人也这样问。
“只有等待。”老夫子回答。
“等待什么?”
“等吧。你想用你矿灯上的铁钩,穿透这四、五十米使我们不见天日的土层吗?”
“我们会饿死的。”
“饥饿不是最大的威胁。”
“你瞧瞧,老夫子,你倒是说呀,你尽吓唬我们。威胁在哪儿?什么是最大的威胁?”
“饥饿是对付得了的。我在书本上读到过,有些工人也跟我们一样,意外地被水堵在矿井里,他们在那里待了二十四天没有吃一口东西。这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大概是宗教战争年代的故事。可是,要是这是昨天发生的事,那也一样。使我害怕的并不是饥饿。”
“那你在担心什么呢?你不是说水不会再涨了吗?”
“你们觉得脑袋发沉和耳鸣吗?你们呼吸好受吗?我反正感到不好受。”
“我头疼。”
“我胸闷。”
“我的太阳穴跳得厉害。”
“我的脑袋象一盆浆糊,不管事了。”
“对了。这就是眼下的危险所在。我们在这样的空气里能生活多久?我不知道。如果我是一个学者而不是无知的人,那我就可以告诉你们了,可是我不知道。我们是在地下四十米深的地方,在我们上面大约有三十五到四十米深的水,这就是说,空气承受着四至五个大气压。人们在这样的压缩空气里,怎样才能活下来,能活多久?这是应当知道的,也许我们能从我们的遭遇中学到这些知识。”
我对什么叫压缩空气一无所知,也许正因为如此,我非常害怕老夫子的那些话;我的同伴对这些话并不懂得比我多,无知也在他们身上产生了同样的效果。他们感到非常恐慌。
而老夫子呢,在我们绝望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尽管他已看出这里面所包含的一切危险,可他想的只是该采取什么办法来使我们共同得救。
“现在,”他说,“最重要的是我们怎样才能安全地待在这里,而不要滚到水里去。”
“我们已经有了踩脚的地方。”
“那么你以为老是这样在原地站着不动,不会感到疲劳吗?”
“你认为我们要在这儿待很久吗?”
“我怎么知道!”
“人们会来救我们的。”
“这当然。但是,人们来救我们之前,首先要想出用什么方法救,这是需要花些时间的。需要多少时间呢?那只有地面上的人才能说清楚。我们在地下,应当好好安排一下,尽可能减少危险。谁要是滑了下去,他只有死。”
“我们应当捆在一起。”
“那得要有绳子。”
“我们应当互相手拉着手。”
“我觉得最好是挖一个象两级台阶那样的平台,我们是七个人,挖一个这样的平台,大家就可以都站在上面了。四个人站在第一级上,三个人站在第二级上。”
“用什么挖?”
“我们可没有镐头。”
“软的地方用灯上的铁钩挖,硬的地方用小刀。”
“我看永远也挖不成。”
“巴契,别这么说。在我们这样的处境下,为了活命,什么都应当干。眼下的情况是:谁只要打个瞌睡,谁就会掉下去再也活不成了。”
由于他的冷静和果断,老夫子渐渐在我们中间赢得了威望,他变得非常有威信,他的勇气使他显得高大、完美,不能不使人对他肃然起敬。我们都本能地感觉到,他的精神力量正在同灾难较量,而我们的确已被这场灾难所摧毁,因而正需要他的这种力量来拯救我们。
现在大家的看法已经一致,我们须要做的第一件工作是挖出一个平台,它应该有两级谈不上舒适、但起码能保证我们不掉进面前的深水里去的台阶。我们点亮了四盏矿灯,亮度够了,我们便动手于起来。
“找不太难挖的地方动手。”老夫子说。
“听着,”加斯巴尔大叔说,“我向大家提个建议。现在,我们中间只有老夫子一个人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当我们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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