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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互相看看，都知道对方没有扯谎，又都看看黑暗的山林，谁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让程嘉懿到这般程度的。
　　杜一一抓着程嘉懿黏糊糊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黑暗的山林。
　　飞虫跟着他们，不断落到程嘉懿的身上脸上，程嘉懿就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一般。
　　他们避开了身后的声音，光亮，避开了身后的人群，一直到周围黝黑黝黑的。
　　杜一一站下。
　　“你不能指望习惯了权威的父亲对你妥协。”杜一一低声道。
　　“我想疯掉，疯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程嘉懿呆滞地道。
　　“你若是真想要疯掉，就不会跑到这里来发泄。”杜一一接着道。
　　“可我心里难受。”程嘉懿靠在树上，“我什么都明白，可就是难受。”
　　“我明白。”杜一一道，“以前也是这样，你以前都忍下了，现在忍不下，不是你的原因。”
　　“是晶体吗？我早晚也会被晶体控制吗？”程嘉懿低低地道。
　　“是压力。嘉懿，你我，都不是我们以前想象的那样，我们根本都承受不住现在的压力。我也承受不住。”杜一一松开程嘉懿的手，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向自己，紧紧地抱住。
　　鼻端是刺鼻的血腥味道，令人作呕，嘴唇擦过程嘉懿的脖子，沾上了一点血迹。
　　“你要疯，我就陪你一起。”
　　程嘉懿将头埋在杜一一的脖子上，忽然，她抱着杜一一哭了起来。
　　杜一一搂着程嘉懿，就那么搂着她。要真是就这么疯掉，可能也是幸福的。不用背负着责任和压力，不去想亲情。也挺好的。
　　神智渐渐回到脑海里，分裂出去的疯狂渐渐被理智控制住。杀意也渐渐消失。
　　“你看，我们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坚强。我们心里都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想想李立，他比我们难过多了。
　　我们总是还活着，总还有家人在身边，他呢？他还有什么？众叛亲离吧。想想付医生，他带着那么些人全都留下了，他心里得多么难过。”
　　程嘉懿慢慢抬起头，她看着杜一一背后的黑暗，在心里道：可那是我的父亲啊，我在这个世上可能唯一的亲人了。
　　好像知道程嘉懿心里的想法，杜一一继续道：“你受不住，就不要受了。想想，你若是疯了，就真的不用受了。就当自己疯了吧。这样的世道，疯了才会舒服。”
　　程嘉懿的心情慢慢缓和了些。杜一一说得这些她全都懂，全都明白，只是心里一直过不去那道坎，那道坎也不是几句话就能开解的。
　　“我好多了。”程嘉懿低声道。
　　杜一一再搂了下程嘉懿，这才放开：“回去吧。你这一身的血，怎么也没有变异人过来？都被你吓走了？”
　　“不知道。”程嘉懿摇着头，“你刚才没有吃掉点我身上的血吧。”
　　杜一一咧嘴笑笑，“你要是咬我了，我就吃了。”说着掀起衣襟，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擦擦嘴唇。
　　“你这要是变异了，肯定是变异人的头。”杜一一下了个定论，两人仍然是手拉着手出来。
　　山林远处还是亮着应急灯，晶体和尸首都被收集了，大部分人已经撤离到山林外边。
　　看到两人走出来，大家都暗自松口气，谁也没有说什么，都沉默地往外走着。
　　回去的速度就慢了些，程嘉懿和杜一一有意落在人群的后边——程嘉懿清醒过来，对自己惊扰了这么多人还是很不好意思，也不好意思和他们说什么。
　　远远的，看到小区门口，程嘉懿忽然站下来。她看到大门前被好几个人拽着的程毅，心忽然又疼了下。


第287章　
　　“一组长，”杜一一喊了声，“给老大再找个房间。”
　　一组长回头，愕然了下，瞧着程嘉懿没有反对的样子“哦”了声。
　　程毅这时候也看到了满身血迹的程嘉懿，急着甩开人跑过来，焦急地要抓住程嘉懿，紧张地地道：“嘉懿，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杜一一拦在程毅面前，道：“叔，嘉懿这边还有事，您先歇着，让她处理下。”
　　程毅眉头一皱，一组长人最机灵，急忙也道：“老大，要不，咱们等着你一会？”
　　程毅上下打量着程嘉懿，不悦道：“你怎么又弄一身血，先回去洗洗。”
　　一组长叫道：“美美，你可算来了，快给老大准备好水。”
　　接着一把就抓住程毅道：“叔啊，刚老大还担心着你呢。”
　　程毅这一回头的功夫，就见到程嘉懿被美美几个女人簇拥着走了，他才要追过去，一组长还拉着他的胳膊道：“叔啊，你不知道才老大又多威风，又多危险。哎，我也得赶紧过去了。”
　　说着扔下程毅一溜烟就不见了。
　　程毅再一转头，付佳明赵阳也都没影了，就张豪和强哥还站在旁边，他忽的就一肚子火起来了。
　　半夜三更，程嘉懿才回去，他们就又弄一堆事情出来，这是不让他女儿闲下来，不让人休息了？
　　“叔，我能和您谈谈吗？”杜一一轻声说道。
　　程毅“哼”了声，却也知道在众人面前该给依然点面子——依然就站在不远——他气哼哼地转身上楼。
　　杜一一跟着程毅到房间里，程毅进去之后直接就坐在沙发上，语气很冲道：“我也正要有事和你说。嘉懿人单纯，容易被人蛊惑，又是个女孩子……”
　　说到这，被压制的火气不由又涌上来：“你一个男孩子怎么样都行。嘉懿是女孩子，成天半夜三更地往外边跑，成什么了？”
　　杜一一知道程毅对程嘉懿的管教很严，可这么说自己的女儿，简直就颠覆了他的三观。
　　什么叫“成天半夜三更地往外边跑”？不是你对自己女儿那么苛刻，程嘉懿能气成那样。
　　“叔你怎么能这么说嘉懿？嘉懿女孩子怎么了？她怎么成天半夜三更往外跑了？她现在是那些人的老大，有那么多的事要做……”
　　“别成天老大老大的！”程毅暴怒地打断杜一一的话，“好好一个女孩子就是被你们给带坏的。嘉懿多大？多好的女孩？怎么就成了外边那些人的老大？
　　老大那么好你怎么不去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杜一一我告诉你，以后你离我女儿远点，别勾引着她学坏！”
　　杜一一瞠目结舌，怒道：“有你这么做爸爸的吗？怪不得嘉懿被你逼得差点要寻死。”
　　程毅噌地站起来，指着杜一一怒道：“我逼的？我是嘉懿的爸爸，这天底下只要还有一个人对她好的，就是我！你算什么东西，指责我？你给我滚！”
　　杜一一气得直发抖，冲着程毅喊道：“嘉懿也是大人了，就是你女儿也有自己的人格，你不能随便侮辱她。”
　　程毅左右张望了下，好像想要找什么东西赶走杜一一般，又一时找不到，杜一一也气着，不管不顾地大叫道：“你对嘉懿好？你对嘉懿好怎么不想想你的女儿对你的好？
　　她一个人在外边被人追杀的时候还想着救你！为了救你她被迫要去当杀手！为了救你她才应了做那些人的老大！
　　你以为你能安心地住在这里因为什么？是嘉懿！是你的女儿用命换来的！”
　　程毅瞪着杜一一，同样被气得发抖，也咆哮道：“我不需要！是你蛊惑嘉懿的对不对？你要做那些人的老大自己不够格，就蛊惑嘉懿的对不对！
　　怪不得我女儿以前都好好的，就这么几天就学坏了，就是因为你是不是？你以后离我女儿远点，别往我女儿身前凑！”
　　杜一一总算是体会到程嘉懿曾经体会到的东西了。
　　他咬牙切齿地道：“怪不得嘉懿差点被你逼疯了，怪不得嘉懿宁肯变成变异人！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杜一一说着，夺门而出，使劲地甩上门。
　　“砰”的一声，程毅怔在原地，神智好像被这一声巨响撞了回来般。
　　是自己逼得嘉懿了？他明明是为嘉懿好的！程毅捧着自己的脑袋坐了下来。
　　出事之后他多么担心嘉懿，出来之后看到嘉懿和那些混混们混在一起他多么担心。他恨自己不能带着嘉懿脱离那些人，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多想要保护嘉懿不受那些人的欺侮，多想要带着嘉懿离开那些人，他不过是提醒嘉懿不要被那些人骗了！
　　那些人嘴里说着她是他们的老大，实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怎么就是逼嘉懿了？
　　他想起嘉懿刚刚满身的鲜血，想起那些人簇拥着她离开，想起嘉懿的一言不发。
　　程毅忽然站起来，冲到程嘉懿的卧室推开房门。
　　风从打开的窗户涌过来。
　　嘉懿是跳窗户出去的？
　　嘉懿真的是他逼出去的？
　　他对嘉懿说了什么？
　　程毅抓着自己的头，在门上重重地磕了下，他记不得他对嘉懿说什么了，可他不可能不爱自己的女儿的。
　　杜一一冲出房门，迎面看到依然。他扑过去，一把抱住依然：“妈，妈！”
　　依然教授抱着自己的儿子，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嘉懿爸爸会明白的。嘉懿也是懂事的好孩子，也会理解她爸爸的。”
　　杜一一的头埋在依然的肩上，他想起山林内程嘉懿绝望的声音和眼睛，想起嘉懿颤抖的肩膀无声的眼泪，想起她说想要成为变异人，想要忘记一切……
　　“为什么？”杜一一叫道，“为什么？”
　　依然教授心疼地抚摸着杜一一的头发，心疼地道：“人总是要长大的，要面对很多不想面对的事情。你要是女孩子，妈妈也舍不得。”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做老大了？可杜一一分明是知道妈妈说得有道理的。
　　不是女孩子不能做老大，而是任何一个世道，女孩子都要比男孩子更危险的。


第288章　新的一天
　　程嘉懿洗掉一身血水之后，心态平静了很多。
　　她很感谢美美和几个组长，谁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大半夜地跑出去发疯，也不知道是将谁的房间倒出来给她，总之她洗了澡出来之后，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
　　程嘉懿独自坐在客厅里发呆。
　　她真恨不得没有恢复理智，这样就不用面对接下来的以后。可能没有人问她为什么，可是问与不问，都让她心里难受。
　　她宁愿与变异人变异动物继续厮杀，也不愿意清醒地知道还有第二天的到来。
　　她就那么坐在客厅里发呆，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程嘉懿还不知道，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才会看得严重，对他人来说，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本来就是午夜，又闹哄了两个多消失，大家睡下的时候，天都快要亮了。
　　睡得再晚，起来也不能太晚，天亮了没有多久，县城也彻底清醒起来。
　　前一晚上几乎所有的头儿都跑出去到郊外山上，传回来的却是各种不同的版本，所有版本中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的老大再一次独自一个人杀了一大堆的变异动物。
　　半夜三更，据说还是跳了窗户出去的，一阵儿风一般。
　　一定是觉察到不同寻常的危险，一定是为了保护所有人。
　　知道内情的谁也不会将事实说出去，猜到内情的更不会说。
　　眼下到处都是乱摊子一个，谁有功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
　　计划里在县城只停留一天半天，却因为孩子们的到来，后续李立他们也要到来，改变计划。
　　一大早，付佳明、赵阳、几个组长就坐在一起，再不情愿，也只能平心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