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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标记的金丝雀 完结+番外-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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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男人越走越远,白鹿拼命追赶却总是伸手不及。或许有一天那个人腻了累了喜新厌旧了,就真的不要他了吧。
更讽刺的是。
在白鹿上飞机的前半小时,他收到同伙发来的简讯,竟是个石破天惊的好消息:小白,我们把骆家吃下来了!!!我的妈呀!那竟然是骆家!
白鹿盯着手机愣了足足好几分钟,他一点没有想象中的欣喜,甚至麻木地反应了半天骆家是谁。良久,才闭上眼睛,松了口气,像是压在心口的最后一块石头,终于碎了。
仿佛连同那些不堪回首的丑陋往事,都一同碎了。
白鹿回家当晚从凌晨一直失眠到第二日中午,昼夜颠倒睡了半天。醒来第一件事情竟是拨通乔晏的电话,与她临时约了一次面诊。
“乔医生,你看过凌晨四点的天空么?”白鹿抱膝坐在地上,“黎明背负着所有人对光的渴望,而我为了不辜负一个人的期望,就快要没有办法了……”
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有一个错觉,能这样慢慢跟人讲故事的时间,好像并不多了。
也许是近来和秦冕的摩擦越来越疼,两人悬殊的身份就是横亘在眼前的一道深壑。白鹿突然警觉,如今这种习以为常的安稳生活,会不会忽然有一天,就被打破了。
直至破掉的前一刻,温水里的青蛙,还一无所知,鼓着腮帮,呱呱呱呱。
等挂上电话,他就一眨不眨盯着墙上的时间。
四点零一刻。
“滴答。”白鹿做了个口型,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声音。
秦冕回家的当天早上,白鹿被接连不断的门铃闹醒。揉着眼睛下楼开门,门一打开就被眼前毛绒绒的一团东西吓住。
睡意瞬间全无,他破着音叫出来,“师,师兄!”
许久不见的秦蔚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只小黑狗。他猝然一笑,笑出一排标志的大白牙,“鹿鸣,怎么这么慢才开门!哈哈哈,你现在是不是跟我一样有睡懒觉的习惯了?”
白鹿目不转睛盯着他怀里那一团,“这是……”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朋友的小狗生了一窝。”秦蔚将怀里两个多月的黑柴小心过给白鹿,“我哥平时那么忙,没时间陪你的时候怕你一个人寂寞。反正小鹿送你了,要是我哥不准养,你就来跟我住,气死他!”
白鹿盯着小狗,眼神瞬间柔软下来。他突然抬头,“诶?小鹿?”
“对啊。”秦蔚骄傲极了,“我给他取名叫小鹿,这样世界上又多了个叫‘小鹿’的小东西,多好!”
白鹿爱不释手地抱着黑柴,秦蔚就目注心凝地看他。临走之前,他突然问他,“我哥对你还好吗?”
“嗯?”由于心虚,白鹿撇开视线,“嗯,挺好的。”
秦蔚误会了他心虚的原因,以为是自己不打招呼唐突跑来,心酸地搓了搓鼻尖,“那就好。”
他明明已经转身,又突然回头一眼,“鹿鸣,你一定要好好的。”
第一百零二章 毕生追赶的光明
“后来我才晓得,骆先生待我的确不坏。有些极度变态的事情,他不舍得对我做,才会找些男孩……”白鹿咳嗽两声,“他们是我的代替品,是替身。”
不过不同的是。
白鹿依稀记得男人的声音,是被香烟燎坏的烟嗓。
“他们的眼睛会坏了气氛,所以必须遮起来。”那人挑高白鹿的下巴迫使他睁眼看他,“而你的……”骆河的表情开始扭曲,眨眼之间已经变成Abla。
Abla皱眉,瞪眼,不可思议地质问他,“你为什么不闭上你的眼睛?”
白鹿被他的声音吓住,像只惊慌失措的小猫。
Abla痛心疾首,双手的十指抠成一个怪异的角度,“你为什么要让它们看到那些肮脏的东西?为什么不蒙住你的眼睛!”
那一瞬间白鹿浑身冰凉,从头到脚。
原来他全心全意依赖的男人,爱上的不是他的人,而是器官。对那人来说,这双眼睛是嵌在眼窝还是泡在福尔马林里,恐怕差别都不大。
乔晏仔细听完,并不十分惊讶。她一眼收尽他脸上颓靡,“都快夏天了,怎么还在咳嗽?”
白鹿心虚低头,含了满满一口凉白开,“这几天熬夜厉害,着凉了。”
乔晏上回见秦冕还是三人一起吃饭那天。那日的秦冰山虽然陌生,但好歹是从天上下来,沾了人性的烟火味儿。以至于往后每每看见白鹿外漏皮肤上的不明痕迹,她总会忍不住脑补。
医生也是人,医生也有小心思。
白鹿一句‘熬夜厉害’,她当场就想歪了。错把对方硕大的眼袋当成纵欲过度的后遗症。
“陈传承的电话来过之后,我只是犹豫。毕竟混成这样,怎么好意思回去那个地方。”白鹿不自觉地抱住手臂,“可骆洲来过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选择了。”
“什么选择?”
“山上已经没有家了,可骆河也不是我的家人。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我,连去留的选择,都从来不在我手上。”
骆洲离开后的一个月时间,白鹿都无法将状态调整回最初。陈传承的电话更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倒刺,但凡吞咽就会疼痛,会缺氧,会反复地想起来。
于是他跟骆河开口,他想借钱,他想回去。
向来大方的男人第一回 冷漠拒绝,“那些愚昧贫穷的人,你管他们做什么?”
白鹿提醒他,“我就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我曾经也和他们一样。”
“你不一样。”男人不以为然,“你以为换身份是件容易的事情?我花了那么多精力就是为了彻底洗掉你的过去。不管好坏,它都不符合你现在的身份。”
“身份?”可当白鹿进一步问他,“那你来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是个什么身份?”
骆河沉默了,好像还有些生气。他一拂衣袖,转身就走。
不过一周之后,男人到底是妥协。原因是白鹿比他更执拗,更偏激,更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如果我说……骆先生不要再找代替品了,那些事情直接对我做就好。”白鹿眼中晦朔,“我甘愿承受疼痛……但与之对等的,我需要您借钱给我。这次回去之后,我会彻底断掉跟那边的所有关系。”尽管说得面无表情,他的身体却一直发抖。毕竟恐惧来自内心,强装镇定的不过是张表皮。
这么短的时间,白鹿还无法忘记那天房间里撞见的可怕画面。陌生男孩绝望而声嘶力竭的尖叫,也犹然在耳。
小地方的愚昧根深蒂固,如蚀骨之蛆。讲道理没用,谈理想是狗屁。只有钱,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诱惑才行。
和陈传承上山之前,白鹿专程取出所有现金。他将一叠叠的真金白银砸在那些村民面前,一遍遍跟他们强调,“只有念出了大山,你们的孩子才有机会赚这么多的钱。”
不到一天时间,山上的消息像疯狂野窜的甜象草,炸开个遍。
他们口中那个得了疯病傻病的白鹿鸣,不仅靠读书出了大山挣了大钱,还治好了他的神经病!
三人成虎,一旦一个人信了,一天之内所有人就都相信了。
白鹿出钱把村民收的好处悉数归还,飘摇欲摧的学校勉强保留下来。
山上大部分人仍然不愿意自己的小孩出去,他们说出去过的人,心会变野,会不肯回来。
白鹿将当年父亲跪着说了无数次却无人肯听的话再一次说起来,“外面的世界很宽阔,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谁都会向往去到光芒四射的地方。”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陈传承在他面前哭得睁不开眼,说不出话。那日并不是个晴天,白鹿分明看见女人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白光。她瘦小的身体,神圣又卑微,柔弱却倔强。
他望向她头顶的那片湛蓝天穹,视线所及,仍是一尘不变的深远和单调。
白鹿终于想起来,他并非从来孑然一人,曾也有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他指间夹着劣质难闻的烟卷,不厌其烦地指给自己,“像勺的那窜叫北斗星,春天山头上看到的是大熊星座。”
那人当年义无反顾捡白鹿上山。如今他留下来的带不走的执念,白鹿又替他好好地捡起来。
不问前程,不忘旧恩。
陈传承哭着哭着就笑了,她扯着一副难听的哭嗓,“鸣鸣,你和你父亲一定是这里的光!”
可惜故事到此并不是结局,女人流的眼泪也只是白鹿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回来之后,没人晓得他活得有多落魄。Alba以‘爱’的名义对他折磨变本加厉。白鹿甚至为自己口述了男人的那番话而惭愧不已,他竟把自己都看不到的渺茫希望强加给别人。
山里的小孩飞出来又如何?他们根本就没有太多可以容身的地方。一旦不小心跌倒,可能永远都翻不了身。
别墅里,当白鹿再一次撞见Alba跟陌生男孩作爱。对方恶毒地蒙上他眼睛,逼他站在墙角,听完全程。
白鹿对骆河的感情,在那个时候已经变质,像一碗放到发酸的米饭。从爱慕到心痛到绝望,最终仅仅是听见对方名字就怕得全身颤抖。
那段时间是他最坏的时候,可偏偏命运弄人。在这样黑暗麻木的日子里,竟毫无防备地让他窥见最耀眼的那一道光——秦冕出现了。
对方毫无征兆地站在骆河别墅的客厅里面,像一场温柔的飓风,无法阻止地闯进白鹿视野。男人气质绝佳,举止颦笑仍是当年在教室见过的模样,仿佛每一根头发都在熠熠发光。
躲在墙角偷看的那一眼,竟就成了白鹿甘愿毕生追赶的光明。
遇见秦冕,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苟且。他想重新生活,至少先做回一个正常的人。可惜几次逃跑未遂都被骆河的手下抓了回去,被警告挨打后关进感受不到时间流动的小黑屋里,一关就是一周左右。
长时间的黑暗使他的大脑混乱不堪,心态极差,精神脆弱得近乎崩溃。
白鹿可以木僵着发呆一个整天,没有缘由的突然哭笑,或是像小孩一样频繁地尿床遗精。发展到最后,但凡看见任何尖锐的东西,他都忍不住抓起它,割开手腕自残。最严重的一回他点火烧了卧室的窗帘,险些拉着午休的骆河同归火海。
骆河逼疯白鹿的同时也将自己逼疯,他终于松口,“我放你走。”
但白鹿始终欠着一笔几乎不可能偿清的巨债。其中有他借走的一小部分,以及给他赎身的另一部分。
男人一如往常抓揉他的头发,揉着揉着却突然使劲儿。他拎起白鹿的脑袋像掂量一颗便宜的包菜,“如果哪天我想见你,你就得乖乖回来。”
白鹿离开别墅的那天,他擅自打开了所有的鸟笼。眼睁睁看着那些嘴尖的东西扑哧翅膀,飞出囹圄。
他手指虚点着笼条,“你们自由了。”
代替我,你们自由了。
两个钟头很快结束,临走之前,乔晏突然问他,“你现在还怕黑吗?”
“怕黑?”白鹿已经穿上外套,准备离开,“我不怕黑啊。”
“可是你之前……”
“曾经室友吸毒,我把自己关在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几天几夜。比起黑暗,我怕的是那一根对准我的金属针头。被按摩店前辈下药,我怕的是黑暗中突然摸我的那一双手。”白鹿微一停顿,迟疑着,犹豫着,却还是说出口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被蒙上眼睛遭遇的那些变态的事情……在黑暗里,我可以轻易就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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