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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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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大家似乎都入睡了。
    一支细细的竹管悄悄从窗缝里伸进来,吹进来一股白烟……过了片刻,那身影悄悄潜入房中。他身材矮小,脸上青肿,正是那个自称名叫小七的男孩。他在房中转了一圈,最后踮着脚朝大炕走去。
    竹生闭目熟睡,绿刃就放在身边。那人小小的手伸出去,握住了绿刃的刀鞘,就准备拿起来。
    绿刃敲击有金属之声,肉眼相看,却仿佛是以碧玉雕成,一看就是个宝贝,能卖大钱!
    今日里他的脸肿得不如昨天,有个女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对了,大约是认出了他。他已经决定逃跑,只是逃之前,想再捞一笔,因此打上了绿刃的主意。
    小七抓住了刀鞘想要拿起,那刀却重逾青山。他无声角力,额角的青筋都凸起来了,那刀依然纹丝不动。
    小七累的呼吸都粗了,心觉有异,俯身凑过去察看。却不料原来在黑暗中,还有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按在刀鞘上!小七愕然抬眼,黑暗中对上一双清幽明亮的眼睛。
    小七心中猛地一突,惊吓之余,已经拔出腰间匕首,向竹生刺去!
    竹生斜斜出手,钳住了他手腕,扣住他脉门。小七只觉得手腕一麻,匕首已经捏不住,掉落炕上。紧跟着一股大力钳住他手臂,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砰”的一声扔在了炕上。
    那明明白皙好看,却有力如铁钳般的手,便钳住了他的咽喉。
    小七以为自己要死了,眼中不由流露出愤恨不甘!
    竹生却并没有杀死小七。她扼住他咽喉,只是问:“你是谁?为何想杀我?”
    小七瞪着她不说话。她稍稍松开手。小七想说话,一张嘴,气流涌入喉中,他顿时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我、我没想杀你!”他辩解道。
    竹生却道:“你曾有三次想要杀我。”
    小七怔住。
    竹生道:“第一次,在我马上,你举着火把,曾起意想将火把戳到我脸上。第二次,你在山上下车,拉动了树后的警戒绳,令山寨中人知有敌袭,以弓箭射我。第三次,便是刚才。”
    小七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亮:“姐姐,你果然都知道!”
    “你要杀了我吗?”他语气欢快的道,“我还是个孩子呢!”
    他一路近身,暗中仔细观察,已经察觉了竹生对孩子的特别宽容。
    竹生的眼睛在黑暗中如两汪寒潭。她的手陡然收紧!
    小七顿时不能呼吸,他抓着竹生手臂,用力撕扭,毫无用处。不多时,他便脸颊涨得发紫,双脚乱踢,甚至踢飞了一只鞋子!他的眼中,终于有了绝望和恐惧。
    竹生放开手。小七像虾子一样团起身体,剧烈咳嗽起来。
    “我的确因你是孩子才不杀你。但你若乐于证明自己从根上就已经烂掉,我也乐于趁早结果你的性命,以免你长大再危害旁人。”竹生冷冷道,“放过你,是我一点善念。我不想杀,不是不能杀。你若企图借我这一点善念为恶,我便让你知道‘不想’和‘不能’之间的区别。”
    小七终于明白竹生不是那等迂腐僵化的所谓“正义之士”,终于收了那副有恃无恐,惊惧的看着她。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竹生放开了手,道。
    小七捂着喉咙坐起来,在黑暗中,涩然道:“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就想活下去。但我……我是寨子里的人。”

    他看着黑暗中比他大不了几岁,却令人畏惧的少女,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竹生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神识扫过宿营地,一切的一切,纤毫毕现,逃不过她的眼睛。
    那男孩当时和别人一样在“扫尾”,只是他手中没拿刀,仅仅是在翻检那些尸首,察看有无藏着金银私货。竹生出现时,他机灵的钻入一具尸体身下的小沟躲了起来。
    还是孩子,所以竹生当时打算离开,怕自己怒意太盛,克制不住杀了他。他却不小心弄出了声响,令竹生改变了主意,把他从沟里提了出来。
    路上寻到范大先生和阿城,她都没将他放下,便是怕他会起歹意,伤害他们。彼时范大先生昏迷,阿城受了伤,精疲力竭。这个男孩的衣衫中却一直藏着匕首。
    他拿着火把,几次动意想要将火把戳在竹生脸上,最终没敢。但他在老树那里假装害怕留下,的确是为了牵动树后暗藏的警戒绳,给山寨报警。
    竹生看着他,微微点头,道:“我想过,给你三次机会,三次之后,你再为恶,我便要杀你。现在便是第三次。”
    小七的脸色发白。
    竹生却把他丢到炕桌的另一侧:“别吵了大家,先睡觉,明天再说。”
    小七哪里睡的着,他辗转反侧,偷偷看另一侧的竹生,却见她闭着双目,呼吸均匀,竟已经睡了。
    他那把匕首,就在炕桌上,他却再没有勇气去拿起。竹生给他的三次机会已经用完,他不敢挑战她的底线。这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女火烧了那山寨,他没见有人能逃出来。
    范大先生一早便被翎娘请到了竹生休息的房中,他匆匆过来,见到房中的小七,炕桌上的匕首,便明白了几分。
    “他是那山寨的人。”竹生言简意赅。山寨已经被烧成灰烬,竹生没有什么要了解的。但范大先生却可能有许多要问的话,故此才叫他过来。
    范大先生便明白了,点点头。
    小七的名字其实叫七刀。生了他的女人,便如外间那些女人一样,是被抢到山寨里的。后来有了他,也没人知道到底谁是他的亲爹。
    他五六岁的时候,他娘便死了。他从小便在这种环境下求生存,见人就叫爹。那些人觉得乐呵,也不过就是一口饭的事,他便这么活下来了。跑跑腿干些杂货,后来再大些,开始跟着干“扫尾”的活儿。
    “你们本来是黑松山上的?那为何跑来这里?”范大先生问。
    “原来的寨子让官兵给打下来了,大当家的也死了,二当家带着我们剩下的人才逃到这里来。”
    “是乌陵王的兵?”
    “乌陵乱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兵。那阵子,打得厉害,大家都在抢地盘。”
    “乌陵为何而乱?”
    “我听他们说,乌陵王死了,世子跑了,现在是金家管着乌陵。”
    “金家?”
    “乌陵王老婆的娘家。”
    七刀所知信息,不过平日里听寨子里的人闲聊的,七零八落。但依然叫范大先生拼出基本的轮廓。
    乌陵王两年前便中了风瘫在床上。他的继王妃金氏隔绝了他与世子,令娘家人夺权。乱象自那时便埋下伏笔。一年多前乌陵王薨,王府内斗以世子败走逃亡收场。金氏所出幼子称王,金家控制住了朝阳城。
    世子败逃恒城,他母家根基在那里。
    金家掌了朝阳城后,急迫的清理了一批反对者,不料引起反弹。一大批世家脱离朝阳城,投向了恒城,反使世子力量壮大。
    金家拿了兵符,控着军队,却不能服众。军中亦有一批将领支持世子,军队就此分裂。更有少数桀骜不驯者,觉得乱象生便是机会,趁机自立。乃至乌陵之地,许多小城也开始不服管,停止了上缴税赋。
    几方势力争夺地盘、人口,这一年多来来回回的就是打仗。征兵征得太厉害,很多村子的人都逃跑了。乌陵,便彻底乱了。
    范大先生一队人,入乌陵之处,很不幸就成了盗匪盘踞之地,才有后来之事。
    范先生沉吟很久,对竹生道:“他所说的,都是一年之前的事。现在形势不知如何,亦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之地。我还是想去朝阳城看看。”
    若不是因为那些女子,竹生早便仗刀天涯,说走就走了。去哪里对她实则无所谓。
    她道:“先生是想找个安定的地方定居吗?”
    范大先生道:“大家伙是这么想的。”
    竹生看着他:“我问的只是先生。”
    范大先生看着她,不语。
    范大先生之所学,权谋政道,经世济民,所为者,辅佐君王。
    似他们这等人,一生以“辅佐明君”为人生抱负。然若世间无明君,这些人宁可隐居乡野,也不愿屈居庸主之下。
    他这次之所以会举家迁移,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天佑大将军着实没有治国的才华,他的治下,生存艰难。另一面,却也正是因为天下大乱之势已成,各方势力已经重新洗过几轮牌,渐趋稳定。
    这等世道,易出枭雄,易现明君。许多避世隐居的家族都纷纷入世,未尝不是将这天下当作棋盘,准备一展所学。
    信阳范家,当初分了几支分头避难,乡野之地隐居繁衍了两代人,现在,也是到了该重新入世,择明主而效时候了。
    可孰料世事比所期更难,若不是遇到竹生,他一家便都要折在兵匪、盗匪手里。范大先生看着眼前少女,思及这些,唯有苦笑。
    那少女却递出橄榄枝。
    “先生若暂时没有旁的打算,待安置好这些人,可以先跟我走。”竹生道,“当然,我跟先生走也是一样的。”
    竹生对范大先生的态度,比之两天前可谓是迈进了一大步。范大先生心知,这是因为她向他请教学问的缘故。
    她正在研究的那个不管是什么,都显然是对她极为重要的。
    “我亦正有此意。”他道,“姑娘若是没有旁的计划,咱们不妨先一道。”
    两人便就此先暂时达成了共识。
    “那这孩子……”范大先生问。桌上有匕首,可想而知昨晚必是发生了什么。
    竹生瞥了一眼站在地上,神情惴惴的七刀。
    “他已经不再有被宽恕的机会。”她道,“再有下次,我便杀了他。”
    范大先生点头,先行离去。
    七刀长长的吁了口气。他收起早先那副假装童稚乖巧的模样,他真正的模样,是与年龄不称的世故早熟。
    “姐姐!”他眼睛发亮,“只要我听你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跟着你?”
    竹生不杀他,纯粹是前世对于儿童的保护意识使然。并不意味着她就喜欢他。正相反,她能感觉到,他是个狼崽子,有些东西深藏着,骨子里很难驯服。
    毕竟他这样经历的孩子,跟真正普通的孩子,很不一样。
    她瞥了他一眼,并不给他这种承诺,转身出去了。
    但她也没说“不行”,七刀的眼睛,便一直很亮。
    那些女人一大早已经在练习竹生昨晚所授。竹生吃了早饭,又教了她们新动作,而后大家才上路。
    翎娘全身心沉浸在所学的杀人技巧里,在车上还在揣摩。今天早上她和别人试着对练,一开始十分生涩。来回重复同一个动作十几遍之后,她终于一“匕首”抹过了对方的小臂。
    那里有人体的一道重要的静脉,若划破,不会像动脉那样鲜血喷射,但血也会汩汩的流。能极大的削弱对方战力,若不及时止血,人亦会死。
    还有好几个女人和翎娘一样,初时生涩,后来终于找对了节奏和感觉。知道自己也可以要别人的命,那种感受非常奇异。
    男人们看着那些女人在停车休息的时候便抓紧时间不停歇的练习,并不能理解。他们比她们有力气得多了,面对那些兵痞强盗,不一样得像受惊的羊群一样逃窜吗?且女人们学的那些东西,动作奇怪,也不像是打打杀杀的样子。
    他们不禁摇头。
    而另一些女人,亦是不信、不赞同的模样。
    晚间他们露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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