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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家书-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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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到秦梓徽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往这边看着,却不过来,二哥走了出来,两人点起烟轻声交谈着,随后大哥走了出来,他往这边看了一会儿,走过来拾了三根香点燃了,也拜了一拜,便走到二哥边上,也点起了烟,顺便拦了那两人要过来的动作。
    夏日的风酷热,在夜间也毫不留情,再加上盆子里燃烧的纸钱,热得黎嘉骏汗如雨下,舌头舔舔嘴唇,全是咸的。
    从听到投降的消息开始,她就已经抑制不住脑中回忆的喷薄了。
    各种纷杂的身影和声音来来去去,热闹的时候尚可混淆,可等到安静了,就全都一股脑儿冒了出来,人影尚可模糊,声音却犹在耳边。
    “你爹啊,叫黎光业,黎明的黎……你大哥呢,叫黎嘉武,这个嘉啊,不是家庭的家,这个嘉呢……”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章姨太其实不识字的。
    “黎兄,你们有言,成王败寇,既然你坚决在战场见,那便战场见吧,告辞。”
    “而后凡父亲我江省境者,誓必决一死战!”
    “看你大名,你家人必然是希望你巾帼不让须眉的,你看,昱亭可好?”
    “这一年来的经过,一般人以为我黄某天生贱骨头,甘心做卖国贼,尽做矮人;我并非不知道伸腰,但国家既需要我唱这出戏,只得牺牲个人以为之。”
    “一会儿皇军进来了,大家要笑!要欢迎!中日亲善,知道吗!?什么叫亲善?我们亲了,他们就善了!”
    “全中国的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
    “在下周书辞,史书典籍乃一面之辞的书辞,受黎二所托,带你离开北平。”
    “那就,继续,看着吧…… 看我们……怎么…… 赢的。”
    眼前忽然就晃过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挣扎的声音混杂在炮声中,那话语就仿佛她臆想出来的,她猛地坐起来,抹了把脸,就好像坐了个噩梦,半天回不过神。
    她不想再想起这样的场景,这让她难受,可接下来,无数酷烈的景象像是决堤的潮水涌进她的脑海,周书辞还没在葡萄藤下转过身,他的脚下已经全都是血……后脑勺被拍扁的日本兵,长城上被抢管烫烂的手,南苑吼叫着朝轰炸机射击的营长,那群被刺刀穿肠的学兵,北平上空升起的气球,难民无神的双眼和枯瘦的躯干,黄土中和日军遭遇的童兵,四行仓库上升起的国旗,徐州轰炸中那个新嫁娘,台儿庄年轻的小兵,边流亡边乞讨边教书的校长,赤身果体的纤夫,川江上汹涌的激流,还有那场轰炸中的盛大的婚礼……
    那鲜红的嫁衣拂过,分明就是梅兰芳那场戏中血红的灯光,还伴着咿咿呀呀的,诡异又凄厉的唱段:“狼子野心从来狠,乘铁骑入都门,国土覆灭,覆巢之下卵难存。”。
    而那些,仅仅只是刚开始。
    她却已经精疲力竭。
    这场残酷的长跑她经历了太多,几乎已经让她无法呼吸,连偶尔回忆一下都脑壳生疼呼吸困难,可她却又不得不咬牙坚持下去,明明她应该是最抱有希望的人,可是她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士兵坚韧,这个时代成就了太多的人,也历练太多的人,将她淹没在其中,只能随波逐流。
    其实这场战争已经打败了她,她知道,不仅仅是台儿庄回去后的战争综合症,更因为张自忠的死实在太刻骨铭心,成了她最深痛的记忆,那个身影倒下的那一刻,轰的一声,仿佛结束了一个时代,却又打开了一个时代,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勇气去触碰了,可她也清楚的确信未来将会如何了。
    所以她等,等到了今天,等得精疲力竭。
    胡思乱想许久,她吸了吸鼻子,又端坐起来,把铜盆里的灰拨了拨,开始新一轮烧纸,每烧一会儿,就恭敬而认真的报告一声。
    “楼先生,我们打赢了。”
    “凳儿爷,我们打赢了。”
    “张奉孝,我们打赢了。”
    “周书辞,我们打赢了。”
    “卢燃,我们打赢了。”
    “廉姨,我们打赢了……”
    “张将军,我们打赢了。”
    她连着抹了好几下眼泪,又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周书辞,你看到了吗……你光说我想看,你比我还想看的……你来看看啊……”
    旁边又多了两个铜盆,竟是家人都围了过来,一起沉默的往铜盆里扔着纸钱,他们仿佛这才发现自己有太多的人要祭奠,之前备的纸钱都不够用了,只能等一张烧尽了再放一张,没一会儿,院子里就浓烟滚滚。
    隔着围墙,低低的哭声连绵不绝,远处还有人凄厉的哭号:“儿啊!你倒是回来看看啊!”
    她的眼睛辣的泪水横流,抬头走到一边揉眼休息,透过院门往外,却看到远处一片灰蒙蒙的,灯光在烟雾中闪烁扭曲,整个城市像是起了雾,更像是被点了火。
    这一夜,全城祭奠,无人入眠,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就会不见。
    毕竟这一天,四万万人盼了十四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以为我会写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投降
    但临到头来发现除了哭真的没什么好笑的
    很难笑出来
    真是一个太惨的事了
    大概已经有很多人看过我转的那个微博的帖子了
    其实听说日本投降,我觉得的第一反应,真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以弱势了就可以投
    凭什么我们就没有这个报仇的机会
    当年多少人胜利的时候高喊着打到东京去
    结果呢?
    谁都没得到这个机会
    想想就要口口口口口……
    罢了,趁日本还没沉,赶紧去旅游吧……
    小段子时间:
    取材自萨苏大大的国破山河在
    有个日本小兵自述,当初被俘虏的时候的搞笑事
    黄河被决堤的时候,他水性不好,差点就淹死了,肚皮泛白的飘在水上,被顺水而下侦查敌情的两个秃子便衣捞起来了。
    捞的时候以为是个还有气儿的老百姓,结果**的是个有气儿的鬼子,当时两人就想再把这货扔回水里,恨不得顺便绑块石头,但转念一想,抓个俘虏也是大功一件嘛,就把这小兵捞上来了。
    结果三个人一上岸,被郭军逮住了,三人一起被抓,两个便衣百口莫辩,郭军很有底气:你说你是便衣,你怎么会带个日本兵,肯定是带路的女干!
    说完没二话,三人一起扔进牢里,准备明天选个好时辰吊死。
    小兵居然和抓自己的两人被关在了一起,他是没什么说的,横竖都是俘虏,那俩便衣快打起来了,相互责怪说都是你要救,不救没那么多事儿巴拉巴拉,连带着对小兵也没好眼色。
    小兵又不会中国话,只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缩在那儿实在不好过,嘴里只能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三人被提溜出去,终于有人能证明便衣的身份了,便衣逃出生天想带着小兵,郭军不让说这是他们的俘虏,这是虎口抢功啊不能忍!便衣又跟郭军长官吵起来了,小兵夹在中间委委屈屈,只知道自己被这个点点那个点点,貌似祸端又是因自己而起
    他只能继续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这个“对不起”鬼子就被扔到了成都战俘营,一蹲蹲到战后。

  ☆、第221章 启程东游

日本天皇发布投降诏书后,签字仪式尚未开始,但是整个战后的狂欢却一刻不能等的进行中了。
    所有人都抛下手边的事情投身到这个属于全国的狂欢中,每一天都有游=行、各色的活动、表演和纪念,横幅和彩旗四面都是,气氛远胜过过年,即使大部分人都穷得叮当响,营养不良面黄肌瘦,扛不动旗子拉不动横幅,可这并不妨碍他们调动全身力气来笑闹。
    纵使夜夜被莫名的情绪支配到以泪洗面,白日里大家见面还是喜气洋洋,谁也不想再带丝毫负面情绪面对同胞,因为整条街上都是共苦过来的人。
    当然,盛世的表面下,也不乏暗流在涌动。
    仿佛一夜之间,“他党”的人都销声匿迹了。
    申请停职的人纷纷收到复职命令,不仅要复职,还要求更加严阵以待,同时,入“党”申请表格再次被秦梓徽和二哥带到家中,薄薄的纸片白里透黑,还带着丝丝的血光,此时来这么一出,背后含义不言而喻,顺者昌,逆者……只有黎嘉骏觉得会昌而且还不是现在。
    一家人围在那儿愁眉不展。
    “这时候严阵以待,防谁?”大哥问了一个大家都明白的问题。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二哥道,“嘉骏说得对,只能走,而且要越快越好。”
    “那必须尽快到上海,嘉文,你可以复职,去找卢先生,请他帮个忙,战事结束,航运肯定要尽快回复,而且是政府大力扶持,你尽快将自己调到航运部去,这样我们反而更有机会离开。”
    “我也可以复职。”秦梓徽道,“一次性都走太不保险,我可以申请到江浙去接收日本人物资,现在这个任务是被派给附近的保卫团,但是已经有命令下来,要派中央的军官去组织接收和监管,炮兵事务特殊,若是可以,我有把握能争取到。”他握住黎嘉骏的手,“嘉骏是军属,我们一家可以一起去。”
    “江浙的事务,不会很吃香吗?”黎嘉骏心里隐隐激动,却忍不住疑惑。
    秦梓徽无奈一笑:“虽然你喜欢浙江没错,但你得承认江苏才是政治中心啊,去那儿的工作才是别人打破头都要抢的,我的等级,去江浙等于自我发配,别人高兴还来不及。”
    黎嘉骏都快跳起来了:“还有这好事儿!去去去!你加油啊!要争取啊!我正巧想回一趟杭州呢!”
    “回杭州?”二哥抓住了关键字,“你这么喜欢那个女校?”他阴阳怪气的,“都用上回这个字儿了。”
    “哎总之有要紧事儿!”
    “骏儿,浙江大得很,我可不能保证一定在杭州啊。”秦梓徽苦笑。
    黎嘉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眨眼:“你一定不忍心我跟着你四处奔波的对不对!”
    “……果然是亲老婆。”秦梓徽剩下那只手抹了把脸,毅然点头,“对!到时候你当然是在杭州当官太太的!”
    “嘿嘿嘿嘿!”
    “梓徽,你能保证吗,如果没什么把握,我们就通通门路,最后一搏了,不能出岔子。”
    “为什么不能直接去上海?”大嫂忽然问,“不是说最有可能首先启用的港口肯定是上海吗?”
    “现在不合适,那儿还有汪伪政府的残余,我们已经无党派了,不能自己给自己惹一身腥。”
    “问题倒是有一个,”秦梓徽斟酌着,“冯卓义似乎想拉拢我们,他想使把劲把我往南京调……我就是从他这儿得到的消息,我们得想个说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这个容易啊,不就想个理由嘛,喏,你老婆,相比上海,对杭州感情更深,就说她挂念那些女学生,还怕去不了?”二哥半是嘲讽,“反正你妻管严之名人人皆知,也不怕这一次。”
    “谁妻管严谁妻管严!”黎嘉骏一爪子挠过去。
    “你去外头问问,民=国怕老婆协会绝对有他一份!”二哥躲来躲去。
    秦梓徽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和大哥商量起来:“冯卓义忙于打点关系,最缺的就是钱,所以现在死死的盯着我们,我以为千万不可让他知道我们的家产已经转移,否则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大哥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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