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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浦旧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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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开的方子,一点分量都不要改。”
荔红嘟囔道:“姑爷十天倒有八天住在书房里,哪里能都怪小姐了?”
玉钿将眼风一扫,见荔红骨朵着嘴不敢言语了,方冷笑一声道:“他爱躲就让他躲。他娘每次发脾气,打的又不是我。”
荔红突然想起昨晚上熄灯后大半夜时的动静来,迟疑道:“昨晚上睡下半天了,仿佛听得马厩里有动静,说不好是少爷回来了。”
玉钿摇头道:“他既然回来了,怎么这半天都不教人知道?左不过是马儿打架,别自己瞎猜,快去煎药吧。估摸着时辰也该预备去沉香寺,早些去人少清静,也显得咱们心诚。”
到了沉香寺里,果然十分清静。玉钿亲自将水仙花供在送子观音的香案前,将三炷香插起,默默提衣跪下,闭目许愿。她许愿的声音极低,荔红离她虽近,也隐约只听得一两句:“……情愿一辈子持斋茹素……另起金身……”
半响她起身立起,荔红忙将十个银元放到祷祝敲钟的庙祝手里。玉钿近两年本是月月来惯的,因此这香火布施钱数目虽多,庙祝早已收的见怪不怪,微微点头示意又垂头祷祝。
荔红扶着玉钿出来,怨道:“小姐,你许多少钱倒没关系,怎得把你自己也许进去?一辈子吃素,人怎么受的了?”
玉钿扶着她的手,款款跨出门槛,笑道:“持斋茹素也不过许愿罢了,谁还真那么傻?再说就算我千愿万愿,也未必能遂了心愿。”
荔红见她揪然不乐,心想该找个法子哄她高兴些才好,灵机一动笑道:“小姐,昨天听说金宝绸缎庄新进了一批蜀锦,十分鲜亮。我们去看看可好?现在时辰尚早呢,回去也没事情做。”
玉钿见荔红兴兴头头的模样,倒不好拂她的意,原知她一心哄着自己高兴,便笑道:“你既然说好,咱们便去看看。这春天里的衣服也该添置几件了。”
荔红躬身打起轿帘来,见玉钿进去坐好,便招呼着将轿子调转了头望正街上来。
云层厚厚的笼罩着,已是卯时了,光线也不见得明亮。街上的商铺正陆续的开门,勤谨些的铺子早将门板卸下来,将货架理过一遍。绸缎庄刚开门不久,见头一位顾客进来,俨然是少奶奶打扮,这一日的生意必要顺顺溜溜。掌柜的眉开眼笑,亲自接待,他不认识玉钿,只殷勤将新进的绫罗一匹匹打开来供她挑选。
天色有些黯淡,这一柜台缎罗咣当当铺开来无数颜色,五彩缤纷显得分外鲜艳。玉钿瞧了一回,也没十分钟意的,随手指了几匹出来。转脸见荔红进来了,招手笑道:“你来替我挑吧。我只觉得眼睛都要被照花了。”
掌柜的一见荔红,忙扔下手里正打理的缎子,满脸堆笑招呼道:“荔红姑奶奶,今天怎么得空过来?府上要用什么衣料,招呼一声我叫伙计送上门就是了,倒难为你跑一趟。”
荔红劈头唾了他一口道:“亏你整日迎来送往,眼睛是做什么用的?眼睁睁瞧着少奶奶站着,倒来招呼我?”
掌柜的一听之下,如天上打个惊雷般。往日都是将衣料差伙计送到陈宅里去,哪里能见的着陈家少奶奶的面?偶尔见到荔红一面便属不易了。方才玉钿进来时,虽像是有家底人家的打扮,可他万万也想不到,这位竟是陈家少奶奶,忙忙作揖不绝,笑道:“我这双眼睛该摘了去,劳累少奶奶站着。少奶奶快请上坐。”一边唤伙计倒茶来。
玉钿倒不十分在意,坐下随意挑了几匹料子,又哪里肯喝他们的茶?站起身来就预备走。掌柜的一边差伙计将料子包起,一边笑道:“今儿倒是巧了,早晨还没开门,贵当铺大掌柜就打发人来说,各样货色都要多多的预备。府上的事情我是最上心的,连忙就将昨天刚到的新货摆起来。本以为顶多大掌柜过来瞧,谁承想是您亲自来,真是意外之喜。”
玉钿一听,心下十分诧异,转头问荔红:“你难道早就跟大掌柜说好今天过来呢?”
荔红前两日倒是跟大掌柜家的提过要添置新衣的事,摇头笑道:“我不过跟他家秉礼婶提了一句,她倒是上心。不过我倒没说今天会过来。”
从绸缎庄出来回陈府,必要经过陈家在正街上设的当铺。这是城里最大的一间当铺,门面宽阔,十分气派,远远的便瞧着“当”字幌在空中高高挑着,白字黑地,亮扎扎的刺眼睛。玉钿瞧着幌子下密密的聚了一圈人,还隐隐大声喧哗,招手叫过荔红来问:“大清早就有这么多人当当?看上去倒热闹的很。”
荔红凝神看一会,摇头道:“我瞧着倒不是生意好,像是有人吵架呢。”
玉钿十分诧异,一直听说当铺经营的井井有条,今天一出门就看见一群人吵闹,看来只怕是言过其辞,便向荔红使个眼色。荔红便招呼轿夫道:“到前面当铺停下,少奶奶要进去看看。”
当铺伙计一见少奶奶亲自来了,吓得魂飞魄散,又没法将她推出门去,只得迎进来上座沏茶。玉钿看了一圈,不见大掌柜的人影,也像是少了几个人。便问当头的一个伙计:“外头嚷嚷什么呢?这么一大早乱哄哄的,看着多不好。”
这伙计低眉顺目,恭恭敬敬的行个礼才道:“回少奶奶的话,今日一开门,便有人拿了件破皮袄要来当当。这当物太差,规矩是不收的,他却不肯去,一直在外头嚷嚷。你也不用担心,一会子没人管他,他便自己没趣走了。”
玉钿恍然大悟,笑道:“虽然咱们不能收,也不该让人堵着门,吵吵闹闹地不成体统。还是快点赶他走,别妨碍当铺的生意。你们大掌柜呢,怎么不见他人?”
一帮伙计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言语。玉钿本是随便问问,却见众伙计神情各异,心下便起了疑惑,追问道:“大掌柜出去办事了吗?也不在店里主持。”
这些伙计还是不肯出声,玉钿略略沉默了一会,忽地将声抬高了问:“一个个怎么都哑巴了?快说话啊。大掌柜干什么去了?”这语气不知不觉竟带着焦急恼火,连荔红也抬头诧异拿眼来看着她,只见玉钿挽的低低的同心髻上插着一股珊瑚缺月钗,钗上垂下来那两缕长长的紫瑛穗子摇晃个不停。她伺候玉钿日久,倒很少见她当着人如此失态,不由得心里暗暗敲鼓。
见她起了急,方才说话的伙计不得已,又行了个礼答道:“今日天亮了一会儿,大掌柜就被少爷叫走了,说有紧要的事情要办。临走的时候少爷撂下话来,谁来找大掌柜,都只准说他不在。不是存心瞒着您,我们还以为您是知道的。”越说声音越低。
外面天色昏昏的,可当铺里面更是黯淡无光。举目从高高的柜台上看出去,街上的人奇异的只露出半个身子在行走,面目看上去非常清晰。玉钿只觉得他说的话一个字也听不懂,愣愣的看着他道:“你刚才说谁把大掌柜叫走了?少爷都几日没见人影了,谁家的少爷?”
这伙计最会察言观色,听着玉钿话头不对,迟疑半天才说:“我也只是依稀听声音像少爷。那会子天色太暗,又刚睡醒,还晕晕乎乎呢,没看得十分清楚。”他说话时不敢看玉钿,只将眼睛紧紧盯着墙上贴的粉色纸条“陈记当铺,童叟无欺”。这纸条许是年月稍久,颜色有点残了,回头就该写了新的换下旧的来。
荔红看着玉钿像是茫然的惶恐神色,柜台上也排了好几个人等着当当,伙计们却一动也不敢动。当铺里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自己心里虽然也无限疑问,此时一点也不敢露出来,笑着扶起玉钿来:“少奶奶,估计是少爷今天绝早回来,还没来的及回宅子呢。我们先回去吧,只怕少爷这会已经在家等着了。”出门时又回头向当头的伙计道:“外头这人嚷嚷了半天还不走,听着真是心烦,你们快把他打发走。”
玉钿刚上轿子,犹未放下轿帘来,便见一人直奔当铺飞跑,眉眼十分熟悉。她疑惑问荔红:“我怎么瞧着这人眼熟?像是祖荫的贴身伙计进宝。不管是不是,快将他叫住。”荔红也不答话,见这人跑到跟前了,大喊一声:“进宝,你不在店里好好看着,瞎跑什么呢?”
雪樱在马背上颠了半晚,又兼前一夜一直没合眼,委实又累又乏,一晚上在客栈里睡的十分香甜,睁开眼见窗户纸还是暗暗的,只怕时辰尚早,翻了个身又欲睡去,却听外头有人轻轻拍门,带着笑意说道:“樱儿,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不起床?我忙乱了一早晨,早饭都没顾上吃,才把事情理出个头绪来,怕你着急,忙忙的就赶过来。你倒好,这个时辰还没起身,原来就我一人瞎起劲。”这声音听来温和熨贴,除了祖荫还能有谁?
屋内仍是光线暗淡,哪里像是日上三竿的模样?只不过既然祖荫在外敲门,她也不能依旧睡着,忙忙的穿衣起床。昨晚到了城里,祖荫将她暂时安顿在这家客栈里,到了客栈又困又累,进屋倒在床上便睡着了。此时才看到,这间屋子进门处搁着一架屏风,上头画的依稀像山水,疏疏点缀一叶扁舟,小半个屏风上都是泼泼沥沥的墨迹,十分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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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写到此处,场景就由乡下转到青浦了。偶不是青浦人,如果对青浦的描述有什么不真实之处,希望各位亲亲指正。
欢迎亲亲们多多留言:)挑挑我文中的不合理之处,如拍砖有理,我一定正文鸣谢!
第十三章 柳下且系木兰舟
祖荫听着门闩扑托响了一声,略等一时才伸手推门进来,见雪樱脸上犹有羞涩之意,一转身婷婷背影已隐入屏风后,便笑道:“这架屏风可是有来历的,正想讲给你听,你倒走的快。”雪樱仍躲着不肯出来,微含笑意:“我方才已经看过了,那上头一叶小舟孤零零在水里漂着,冷冷清清。这人定是个不爱热闹的。”
原来这幅屏风题的正是柳宗元的诗,取独钓寒江雪之意,她的话说得虽然浅显,却真个将画的意思猜地八九不离十,祖荫倒愣在当地,半天笑道:“当初做画儿的人若听你这番话,必定心满意足。”他瞧着屏风上冰天寒水里的小舟,心里一动,如今正值春日,柳絮纷飞,若泛舟湖上,身侧美眷如花,一同坐看湖心白云悠悠,水光天色合二为一,此景只该天上有,此刻却唾手可得,便笑道:“一人一舟确实无趣,若是两人携手同游,必定不像画上一般冷冷清清。下午天若放晴,我带你去淀山湖瞧瞧。到青浦若不去淀山湖,可算白来了。”
荔红坐在院门口看着,不让旁人进来。云层漠漠,太阳的光线从云缝中漏出,一时明一时暗。院里种着几株杏树,粉白花儿快开败了,红色几乎褪尽,尽是单薄的白,在黯淡的天色下刺的人心里发慌。她心急火燎地等了半天,终于见进宝垂头丧气的开门出来,也顾不得搭理他,几步抢进屋里问:“小姐,可问出来什么没有?”
屋里暗沉沉的,只借着纱窗上的一点光照着,窗户也没推上去。虽然水仙花儿刚供到沉香寺了,到底在这屋里养了好几日,仍有淡淡余香,空气不通,花香略有点腐味。荔红问了这句话,才瞧见玉钿坐在床边沉思,恍若未闻。她也不敢再问,先转身将窗户推开。
眼前骤然明亮,新鲜的清冷空气一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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