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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大秦要亡了!-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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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此人答应,那朕就再见他一面。若是不能,那依律摘了他的脑袋,他也没话说。”
  “喏。”
  一时冯劫退下,赵乾请了嬴祚等人上殿。
  嬴祚、赢嫣与拓曼,胡亥是见过的。倒是赢礼、嬴祺、嬴祯三个皇孙,胡亥只给他们选过名字,倒是不曾见过人。
  因而此刻见几个孩子鱼贯而入,胡亥特意看了赢礼等三人几眼。
  太子泩相貌清俊,他所宠幸的宫人也都貌美,是以几个孩子都是美人胚子。
  这是皮相倒也罢了。
  嬴祚天真活泼,赢嫣娇蛮爽直,拓曼尚小又是初来乍到、只看着可怜。
  胡亥皇帝做得久了,便是满腹心思的老臣在他面前也难以掩饰,更何况是几个孩子。
  走在最后面的嬴祺与嬴祯,始终耷拉着小脑袋,从走路就透着畏缩之意。
  胡亥抹了把脸,露出笑容,温和道:“拘束什么?都到皇爷爷跟前来!”他把拓曼抱到怀里,又逗嬴祚,笑道:“朕的嬴祚怎么也板着小脸了?”
  嬴祚这才笑开了,拉着拓曼的手,道:“孙儿也不知道——姐姐叫我老实点呢。”
  “哦?原来是公主殿下发了话。”胡亥笑道:“知道朕今日叫你们来是做什么的吗?”
  赢嫣兴奋道:“是要带我们去骑马么?”
  胡亥无奈一笑,示意赵乾把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道:“骑马是要骑马的,只是不在今日。”
  一时赵乾捧了漆盘上来。
  赢嫣踮脚抬头一望,“花?”到底是女孩,天性爱美,一时倒把不是去骑马的失望冲淡了几分。
  漆盘上安静躺着两枝花,一枝粉色,一枝白色,每个花萼上挨挨挤挤开着两三朵,像是极亲密的小人。
  赢嫣凑近了去嗅闻,嬴祚也跟着学。
  “这花名叫棠棣。”胡亥徐徐道:“故人以此来喻指兄弟。你们该开始学诗书了,如今只先会背便是。朕思来想去,决定这第一课由朕亲自来教——教你们背诵一首咏棠棣的古诗。”
  他抱着拓曼走到窗边席子上,让孩子们围坐着。
  即使还不能明白诗中深意,孩子们有样学样,摇头晃脑跟着皇帝记诵起来。
  “棠棣之华……”胡亥诵一句。
  孩子们跟一句。“棠棣之华……”
  “鄂不恚|……”
  “鄂不恚|……”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胡亥脑海中闪过短暂而模糊的记忆,那是属于原主的,很多年前的公子扶苏,在他登基后被杀死的诸多兄弟姐妹,偶尔还有先帝的面容闪过。他感到一阵怅然的眩晕。
  稚童们一无所知,朗声跟诵,“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孩子们乖乖的,一句一句记诵下去。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胡亥抚着嬴祚的发顶,期许道:“你们就是诗里所颂的兄弟,就像这棠棣花儿一样。朕愿你们永远友爱,永远盛放。”
  赢嫣手撑在席子上,勾头瞅着漆盘上的鲜花,因为天真而直接道:“可是花儿总会开败的呀。”
  胡亥心中一颤,低头环顾着几个孩子。
  他们都仰脸望着他,一双双黑亮天真的眸子,一张张可爱童稚的小脸,映着窗外洒入的金色阳光,像是永不会开败的花儿。


第228章 
  咸阳狱中; 狱卒奉命将蒯彻释放。
  因事涉张耳等人私通匈奴一案; 蒯彻被捉拿审理; 关入牢中已有旬月。
  他蓬头垢面; 形销骨立,一双小眼睛却隔着木栏; 在昏黄的烛光下眨个不停。
  见那走来的狱卒开了牢门,蒯彻眼中精光大盛,攥紧了双拳; 心道:天不绝我!
  张耳、张敖父子已得了斩立决的判决,阖族都关在牢中; 此时俱都抱头痛哭。
  听得旁边的蒯彻离开; 张耳强撑着一口气; 抓着木栏; 叫道:“蒯兄!蒯兄!”
  蒯彻驻足。
  张耳满面凄惶; 涕泪俱下; 求肯道:“我与老弟半生交情,如今陷于囹圄; 死在眼前。素信老弟之能; 还求老弟救我!”
  蒯彻叹道:“自身难保之人,为之奈何?”
  张耳泣道:“早知今日; 当初争什么荣华富贵,要什么称王称霸——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蒯彻更不停留,举步离开,只听背后张耳歌哭之声; 激得他背上生寒。
  因是皇帝直接下的令,这蒯彻又口口声声与皇帝有旧交,廷尉司马欣不敢怠慢,将这蒯彻接到自己府上,使人为他沐浴更衣,亲自来见。
  “陛下的口谕,想必你已经知晓了?”司马欣问道。
  蒯彻漫不经心抚平新衣袖口,道:“不过是为皇孙请老师一事。”
  好大的口气。
  司马欣压下心中不悦,笑道:“您可想出陛下心中人选了?若想出了,咱们这就去拜访。”
  蒯彻道:“想是想出了。急什么呢?皇孙们还小。等我睡几日,养足了精神,再去不迟。”
  司马欣皮笑肉不笑得应付了两句,便告辞了,只叫人盯着他,不要出了差池。他走出蒯彻暂居的院落,抖一抖衣袍,冷峻道:“死到临头,还要逞威风!”
  这么多年来,司马欣身为执掌帝国刑法的最高长官,惯断生死,嘴角的法令纹也随着年岁增长而越发明显——整个人看起来端凝冷肃,再也不是当初被皇帝几杯酒放倒、不辨东西的毛头小子了。
  又七日,蒯彻亲去观看了张耳父子死刑现场。
  因事涉叛国,无人敢为张耳父子收殓,而张耳族人俱都流放迁徙往荒僻之所、或入矿山等地为苦工。
  蒯彻带了随从,为张耳父子收殓。
  “请告知廷尉大人,我要去见张良。”
  “张良?”司马欣大为讶异,“他真是这么要求的?”
  两名侍从都连连点头。
  司马欣抓起官袍,边穿边道:“这事儿马虎不得——我去请示陛下。”
  张良作为五世韩相之后,毕生都致力于反秦大业,更辅佐已故汉王,一度威胁到政权稳定。刘邦死后,张良被囚而不杀,成为极为敏感的存在。
  “哦?”章台殿中,胡亥皱眉翻阅着北地传来的奏报,听了司马欣的转述,淡声道:“他这条命已是捡了一半回来。端看他能否说动张良了。”
  这便是肯定了蒯彻所做的意思。
  司马欣道:“那臣是陪着去,还是……?毕竟这张良与蒯彻都曾经有过反迹……”
  万一他俩一联手……
  “你带着人在外面等着就是。”胡亥道:“张良不好说,这蒯彻却是个聪明的小人。如今天下归秦已是大势所趋,蒯彻不会逆势而为的。”
  司马欣答应着下去了。
  胡亥合上李甲发来的奏章,捏着鼻梁,纾解疲惫。
  赵乾端了热汤上前,笑道:“陛下,还要昨日的王生来为您敲背吗?”
  王生是赵乾从宫中侍从里发掘的按摩高手,一身伺候人的本事,给他敲一刻背,能缓三日的乏。
  胡亥摇头道:“偶一为之也就罢了,不可常用。”
  “喏。”赵乾笑应了,也并不多话。
  “你外祖父赵高最近建书院的事情忙得怎么样了?”胡亥饮了一口热汤,心绪不好,半真半假道:“放出去了,就再不来看朕了。”
  “小臣外祖父怎么敢呢?”赵乾忙道:“在家不知多么惦念陛下呢!只是因这咸阳书院乃是陛下所托,外祖父他生怕有丝毫纰漏,辜负圣恩,因此日夜督办,不敢有一刻懈怠。”
  胡亥微微一笑,道:“你这张嘴,倒是像极了赵高。”
  赵乾垂首笑道:“都是陛下调教得好。”
  胡亥起身,心思又回到李甲的奏报上,喃喃叹道:“这蒙南带着两万人,去了哪儿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该有个结果……”
  赵乾收拾了杯盏,半句话也不多问,悄悄退回殿外去,把这偌大的章台殿留给皇帝一人,让他去思考那些繁杂重大的国事。
  而另一边,蒯彻得到允许后,在司马欣陪同下,抵达了关押张良的城中小院。
  他独自进了院内。
  正是夏木阴阴之时,院中百花盛开,池塘里荷叶浓碧,张良高居亭中,正挥笔写字。
  “韩人就要死绝了,子房兄还有闲情挥毫吗?”蒯彻仍是他一贯的风格,先声夺人,语不惊人死不休。
  张良稳坐不动,停了所书篇章,示意童子上前洗笔,定睛看向来人。
  蒯彻道:“在下范阳蒯彻,张耳不听我言,已人头落地;韩信不听我言,失三分天下之机。今日子房兄若不听我言,则韩人尽失性命。”
  张良径直道:“皇帝派你来,所求为何?”
  “非是皇帝所求。”蒯彻步上亭中,道:“实不相瞒,我因事涉张耳叛国,本已是必死的结局,好在凭借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求得皇帝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机会,是给我的,也是给你的。这是我为我们争取来的。”
  “张耳叛国?”张良并不惊讶,淡声道:“看来局势已经稳定,皇帝开始清算了。”
  “秦军大破匈奴,尽收长城内外失地。”蒯彻道:“寰宇之内,再无人能与陛下抗衡。”
  张良只淡淡一笑。
  蒯彻又道:“子房兄你是韩人,弟死不葬,雇凶刺秦,始终记得韩人血仇,故而终生要反秦。可是时移世易,今日的你若还坚持此举,那不是为韩人复仇,那是要拿韩人的性命来做你的史书青名呐!”
  “陛下要血洗韩地?”张良眉棱骨一动,“他不该这样蠢。”
  蒯彻摇头道:“非也。当今情形,与你年轻时已经不同。陛下何须血洗韩地?如今陛下一统内外,疆域辽阔,征戍的路途遥远。地广人众,不必再像从前一样举国皆兵,就足以抵御外族欺侮。如今政策,与民休息,轻徭薄赋,只将些罪人、奴隶与异族杂用,就足够戍边屯田之用。”
  张良沉默听着。
  蒯彻又道:“你始终不肯降秦,那便是自外于我族。你乃是五世韩相之后,又曾辅佐新立的韩王,说是韩人的象征并不为过。你自外于我族,就相当于是韩人自外于我族。既然如此,韩人便与罪人、奴隶、异族无异。”他层层递进,低沉道:“如今各处开凿矿山,边境屯田,朝廷有的是用苦力之处,不能擅动黔首,正愁没有理由征调劳力——这当口,你若是触怒了皇帝,岂不是为陛下递上了杀韩人的刀?”
  张良的心结,就在于他的自我认同,始终是韩人。
  哪怕真能辅佐刘邦登基,功成名就之后,他还是要归隐山林的。
  固然是大贤所言“功成名就身退”,然而更是“此处非吾家园”。
  蒯彻就是抓准了张良这唯一的痛点。
  蒯彻步上前来,急迫道:“更何况,陛下当初还会亲自来见你,也会召见我。如今却是连见都不见了。你我这唯一的机会,实在没有多少时日能耽搁了。陛下的耐心就快要耗尽了!”
  “反面来想,你答应做皇孙的老师,又有什么害处呢?”蒯彻语气一变,忽然充满蛊惑的意味,低声道:“皇孙都还年幼,你作为他们的老师,乃是塑造他们思想血脉之人。你若爱韩人,皇孙们也会爱韩人。你若恨□□,皇孙们也会恨□□。大势已然如此,你是豁达之人,胸怀万古天下,何以自囚于这寂寥小院?借着众皇孙之手,再造一个你想要的帝国,”他以气音,在张良耳边危险道:“岂不是最好的……复仇。”
  最好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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