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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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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有二三十间。
    通风不好,隐隐自最里头飘上来一股形容不出来的恶臭。
    文笙皱了皱眉,她刚弹了两次《探花》,突然进入这么一个地方,呼吸不畅,不禁有些头疼泛恶心。
    大约正因为这样,看守都呆在进洞口不远处,除了刚才出去察看的两个,还有四个人,此时或趴或卧,都已经睡着。
    文笙松了口气,不需她继续动手,那自是再好不过。
    进门第一间屋空着,看起来像是审问犯人的地方,一进去,迎面摆着一桌一椅,椅子后头是高大的书架,占据了整整一面墙。书架和桌子上都放满了书册。
    另一面墙上,则挂满了各种刑具。
    那些黑乎乎的刑具,像是浸透了生人的鲜血,看上去透着狰狞之意,叫人胆寒。
    一旁还有个小套间,摆了床和衣柜,床上被褥齐全。
    文笙目光在屋里逡巡一圈,再看几个看守都在外头,没有一个敢擅进这屋子,就知道这应该是为钟天政偶尔休息所布置的。
    几乎所有的牢房都关着人,有的里头还不止关了一个。
    文笙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已睡着,现在整座牢房里除了此起彼伏的酣声,便是一些疑似在睡梦中发出的呻吟。并没有人向她挣扎呼救。
    文笙没有急着救人,先去点亮了桌案上的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灯下一本书册,封皮上浓墨写着三个大字:厉俊驰,名字下面用小楷标着甲二的字样。
    文笙伸手过去,将书册翻开。
    果然,这是一本囚犯的卷宗。
    厉俊驰,彰州昌武人,今年三十五岁。昌武厉家的当家人。打从七八年前开始,因为东夷人屡屡进犯彰州,他就散了家财召集民壮。训练乡兵难民,渐渐的手底下拉起了一支两三千人的队伍,在彰州名气很大。
    今年夏天,他率众在昌武城外伏击了一队五六百人的列登私军。大获全胜。
    庆功宴上厉俊驰被众部下劝酒,喝得酩酊大醉。结果乐极生悲,等他醒了酒已经被钟天政的人掳走,成了阶下囚。
    卷宗后头是几次审讯的情况,厉俊驰拒绝了钟天政的招揽。几名看守对他毫不客气,动辄棍棒加身,他被关这几个月。真应了那句话,不死也脱层皮。不过钟天政留着他性命。摆明了就是想用他,故而厉俊驰罪是遭了不少,却也没有被打死打残。
    文笙一目十行看完,换了一本甲七房的卷宗来看。
    没想到这房里关着的还是个熟人,羽音社的乐师韦宗。
    说起来这韦宗真叫倒霉,当初跟着张寄北到奉京刺杀建昭帝,事情未成,返回江北途中被文笙抓住,想用他们来交换厉建章等人,关了好长时间,后来好不容易等到纪南棠率兵占领兰城,把那些被扣住的乐师救出来,他们几个才恢复了自由,谁想又被钟天政盯上。
    文笙将桌案上的卷宗一一翻完,心中大致有了数,这牢里关着的人大抵分为四种。
    有像厉俊驰这样的一方大豪,手下聚拢了上千的兵马;有在两军交战中失踪的朝廷官员,还都是些能吏;也有世家子弟,除去这三种人,剩下的则是乐师。
    文笙回头,自书架上堆放的卷宗里抽了一本,封皮上写着付兰信。
    只看这名字,文笙就隐约有所联想,翻开来看,果然是百相门门主付兰诚的胞弟,付春娘的亲叔叔。
    文笙将前面的几页粗略翻过,后头有价值的东西来了,付兰信亲笔供述了付家以及百相门的一些龌龊事,若是真的,足够令付家满门在江湖上声名扫地,更别说还涉及了几件触犯朝廷律法的大案子,卷宗最后,则是付兰信痛骂建昭帝父子的造反声明。
    就像被驯服的凶兽会将柔软的腹部对着主人,付兰信显然已经被钟天政收服,只要钟天政捏着这封足以令付家满门抄斩的声明,不管叫付兰信做什么,他都不敢有半点违逆。
    文笙将付兰信的卷宗丢下,再看满架卷宗堆得像小山一样,不禁叹了口气,这看起来就是钟天政的大半势力了。
    不管怎样,先救人吧。
    文笙自一进门的墙壁上摘下长长一串钥匙,找着甲七房开锁,借着微弱的灯光辨认了一下,里头躺在干草上呼呼大睡的可不正是韦宗。
    文笙拍了拍他,韦宗睡得很熟,竟然未醒,文笙见一旁的破海碗里剩了大半碗冷水,拿过来径直泼到他脸上,蹲在旁边,唤道:“韦乐师,醒醒!”
    韦宗朦胧醒来,哀声道:“别……”话音未落,两眼猛地睁圆,他认出了文笙。
    文笙问他:“能动弹吗?”
    韦宗吃惊地张大了嘴,等文笙问他第二遍,才抹了把脸,连声道:“能,能。”
    文笙把钥匙塞给他:“守卫睡着了,你快着点。去把所有的牢门都打开,里面的人弄醒,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韦宗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顾文笙怎么会在这里?
    直将对方的话在脑袋里重复了两遍,才如梦方醒,知道时间紧迫,自草堆上爬起来,踉跄着去隔壁开门。
    文笙交待了他救人,便转身回了那第一个房间,匆匆从架子上又拿了本卷宗。
    这次是个名叫姜长亭地方官,官不大,只是个县令,和付兰信不同,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姜县令熬过了十余次严刑。两腿生生打废,一直没有屈服,最后一页纸上赫然注着“放弃”二字。
    文笙知道,钟天政的“放弃”绝不会是好端端地将人放回去,手段如此血腥粗暴,难怪他那些手下见了他一个个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大气也不敢出。
    文笙借着灯光一本一本翻得飞快。时间紧迫。她还要带着这二三十号人离开云峰,躲避钟天政的追杀,不可能带这么多卷宗上路。只能凭着记忆将它们全都记在脑海里。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牢房外边获救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自发上去将犹自熟睡的几个看守控制住,大家这才有了点真实的感觉。纷纷上前与文笙道谢。
    厉俊驰道:“我等久闻顾姑娘大名,没想到竟会在这等情况之下。得姑娘涉险相救。”
    文笙一心二用,手上未停,道:“厉大侠别客气,我也是凑巧赶上。”
    厉俊驰恨恨地道:“每当外敌入侵。老百姓处在水深火热当中,总有一些恶贼藏在暗处,做这等肮脏见不得人的勾当。顾姑娘,那人的几个爪牙既然给咱们抓住了。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好审问一番。”
    文笙将手中的卷宗丢下,拿过下一本来翻看,道:“怕是来不及,咱们的时间有限,对方在山里还有十几个人,他们的首领随时会回来。安排两个人,先去洞口守一下。”
    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接言:“来不及问话,这些个杂碎还留着做什么?奶奶的,我去宰了他们,先出口恶气再说。”
    厉俊驰还担心文笙反对,毕竟这位大乐师只令那几个看守睡着,手段十分温和,正想要陈说利害,文笙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她手里的又是一本标着“放弃”的卷宗。
    山野间既有豺狼虎豹,这些不屈的人怕是连尸骨都已无存。
    到底是什么在驱动着钟天政,使得他比豺狼虎豹更加凶狠无情?
    她不说话就是默许了,登时就有好几个人跟着那汉子去料理看守。
    厉俊驰在众人里头算是被关押时间比较久的,受过好几次审,虽不知道钟天政的姓名、身份,但其实已经与他打过好几回交道,自然知道文笙在看什么,道:“顾姑娘,这些册子怎么处置?”
    文笙叹道:“带不走,我大致看了看,这些也不好外传,大伙就不要翻看了,全都烧了吧。”
    厉俊驰初闻这话有些迟疑,转念又想如此也不错,带不走就一把火烧了干净,更何况自己这些人连命都是顾姑娘救的,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考虑到外头点火目标太大,当即就在牢房的中间生起一堆火。
    文笙这时候却是目光一凝,连呼吸都滞了滞。
    她刚拿起来的这本卷宗入手很薄,封面上的名字赫然是“凤嵩川”。
    这么说王光济杀官造反那日,凤嵩川确实落在了钟天政手上。
    他是降了,还是已经被“放弃”?
    文笙将卷宗翻开,里面不过两页纸,写着凤嵩川的生平,武功家数,还有怎么受俘的。
    后面呢?怎么没有交待。
    文笙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竟是一片空白。
    不知是谁放进去了一张白纸,透着诡异。
    文笙无暇多想,将凤嵩川的卷宗丢开,自有厉俊驰等人小心收拾了,放进火堆里销毁。
    上百本卷宗,文笙不大会儿工夫看了大半,这时候韦宗拿着钥匙回来,不知是忙得还是紧张,大冷的天满头是汗,喘道:“顾姑娘,除了最里头的那间,其他的人都已经放出来了。”
    文笙道了声“辛苦”,又问:“最里头那间怎么了?”
    灯光下,韦宗的脸色有些泛青。
    厉俊驰道:“最里头那间关了个人,昨天刚送来,不知是做什么的,怎么得罪了他们,听看守那意思,好像是手筋脚筋全都被挑了,连耳朵也用钢针刺聋了,那人白天还一直惨叫,到晚上动静小了,不知还有没有救。”
    文笙放下卷宗,这才想起来问:“对方首领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厉俊驰先和韦宗等人对了一对,方道:“昨天晚上,那人送来之后不久。顾姑娘,我等在这山洞里没有办法判断白天还是晚上,只能从几个看守交谈中猜测,那匪首走时,我们好几个人都听到看守问了句:公子,外边黑着,要灯不要?”
    文笙登时便意识到,很可能便是因为这个人,才造成了钟天政的此次远行。
    这个人是谁?竟惹得钟天政下此狠手?会不会是自己认识的某个人?
    文笙心头疾跳,对厉俊驰道:“厉大侠,麻烦你看着他们继续烧这些卷宗,架子上的先留一留,韦先生,你带我去看看那个人。”
    韦宗适才只是隔着牢房的铁栅栏看了两眼,就觉着两腿发软,甚至觉着那匪首只需将他带到这间牢房,威胁他若是不降就像此人一样挑断手筋,他可能当即就从了。
    此时文笙要去看,他只好壮着胆子提了盏灯,将人领过去,口里跟文笙道:“顾姑娘,这人没有睡着,估计是太疼了。”
    文笙没有说话。
    离着老远就听到前面传来呻吟声,这声音之前也有,只是被文笙忽略过去了。
    走到门前,这牢房根本就没有锁,韦宗哆哆嗦嗦推开门,文笙弯腰走了进去。
    一个人浑身瘫软,匍匐着缩在角落里,地上的血不多,更多的是便溺之物。文笙只见他满头灰白的头发,先自松了口气,人都有远近亲疏,她真怕钟天政拿着哪个亲朋下这样的狠手。
    “老丈,你还能听到么?”
    那人没有反应。
    韦宗同情道:“他耳朵聋了。”
    文笙侧耳听这人说话。
    “不对,他应该是也不能说话了,你去问问附近牢里的人,看有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遭此毒手。”
    韦宗应声而去。
    文笙想了想,伸手拨动了怀中的太平。
    琴声会激荡起气流,叫这人感觉到外界有异。
    果然,琴响几声之后,那人奋力地挣扎起来,挣扎间他头发散乱,由中露出了脸。
    一条陈年伤疤横过眼睑。
    文笙不由地退了一步,蓦地止住了琴!
    这还真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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