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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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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震了震,想起这个男人的身份和威望,想起他以布衣之身,扶摇直上,短短数年居高位,据大权,手掌国器,俯瞰大荒。

    想起传说中他的坚执、刚硬,和凌厉铁血对待反对者的手段。

    广场上一静,有冬夜的寒风呼啸卷过。

    却有一骑,悍然越众而出。

    “国师!”成孤漠单人独骑,远远行出阵列,仰头看城墙上的男人。

    宫胤双手据墙,冷然下望。他的眼神如冰,成孤漠的眼神却是火。冰火交击,似有火花爆开。

    “成孤漠,我记得你似乎已经停职,无权调动亢龙军。”宫胤声音清冷,“擅动军队者,死!”

    “我成孤漠今日既然第一个站了出来,就是准备好去死的。”成孤漠咧嘴一笑,“国师,我准备以死向您劝谏——您可,迷途知返了罢!”

    一声大喝如霹雳,震得墙头气死风灯都似在轻晃,光芒在宫胤脸上吞吐不定,映不清他脸上神情。

    他并没有对这句话有所反应。

    景横波心中一震,再次看他,依旧无法辨明他此刻神情。

    “迷途知返的应该是你。”宫胤手一挥。

    嚓嚓脚步声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广场上众人回首,就看见一色雪白的玉照龙骑,迅速从广场四门涌入,如一片森然的大雪,忽然覆盖了整座广场。

    景横波看那一片雪白,恍若从黑暗中剥脱般显现,心中稍稍放心,宫胤果然是有准备的。

    场中虽有亢龙军,人数却并不恐怖,玉照龙骑占据绝对性优势。

    广场上微微有些骚乱,却并不激烈,稍稍一乱便又安静,尤其是文臣和士子那一团,很多人得偿所愿般哈哈大笑,干脆席地坐下了。

    “国师果然试图以铁血手段镇压我等!”一个青年士子振臂高呼,“既然如此,且以我血溅宫门,来日青史之上,必有我等一笔!”

    文人好名,只觉又一名垂青史机会到来,今日若广场喋血,来日史书斑竹染血,足可光宗耀祖,兴奋不已。

    “我已经无权调动亢龙军,所以今日随我来的,并不是亢龙的建制军队。”成孤漠立在人群最前方,冷静地道,“他们是我的士兵,是我的同袍,是我的挚友,是无法眼睁睁看着我被女王害得家破人亡、为帮我报仇甘心陪我一起死的,兄弟。”

    他话音刚落,身后,青甲士兵们齐齐上前一步。

    “亢龙青营第一纵队小队于山,向国师请死!”

    “亢龙紫营第七纵队士兵王大勇,向国师请死!”

    “亢龙白营主营参将黄达,向国师请死!”

    “亢龙蓝营副将谢林,向国师请死!”

    ……

    呼声刚厉,蹈死之心决然。

    广场上很多人露出淡淡笑意——人数不多,但亢龙七色营和三大主营的士兵都有,甚至还有副将,可见此事的影响力和成孤漠的号召力。

    “我还是那句话,我无意晚节不保,我们无意做大荒叛徒,我们不愿背叛国师。”成孤漠仰头,“我们今日拼一死,宫门请愿。只请国师勿再被女色所误,清明己心,以天慧之剑,斩此祸国殃民之妖女于剑下!”

    “成孤漠,”宫胤衣袖在风中猎猎飞舞,声音毫无情绪,“兵者王者之器,谁允许你倒持胁主?”

    “能威胁主上的只有人心!”成孤漠厉声道,“今日我等站在这里,而亢龙大营在您严令之下,不能进帝歌一步。但是所有将士,都在十五里外孤山大营之中,聆听此刻的声音和回答!今日我等若血洒皇城广场,片刻之间,亢龙大营所有人都会明白往日热血空洒,一日之后,亢龙大营就会血洒帝歌!”

    宫胤缓缓抬起目光,前方一片黑暗,层云更深,他的目光,却似乎穿透黑暗和距离,看见了十五里外,躁动不安的亢龙大营。

    以强硬力量压制在原地的亢龙军,一旦遭遇刺激,会爆发出怎样的后果?

    “我成孤漠,不会以自身威望逼迫亢龙随我造反,葬送那许多同袍性命。大荒士兵,不想自相残杀!所以我只带了这些兄弟们来,在宫城前向您情愿。对于您,我仁至义尽。我对得起您,对得起亢龙!”成孤漠声音惨厉,“所以,国师!若您倒行逆施,请您想象亢龙的失望和愤怒!”

    景横波捏紧了手下的城墙,冰凉的青砖将要咯破手心,她似毫无所觉。

    成孤漠这一手,不可谓不狠。

    他不造反,却带了死士前来请愿,合情合理,光风霁月,整个亢龙大营必定都为他委屈,都关注着事件的进展,

    这和当初他在琉璃坊的愤激表现不同,这回他占据了道理的制高点,无可指摘。令宫胤无法再以家国大义之名策反,将他逼入死角。

    她心中模模糊糊掠过一个想法——他行事风格已变,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失望愤怒的不止是亢龙!”绯罗一声高叫,走到成孤漠身边,席地坐下。

    浮水部的属下百姓,抬着成太尉的尸首,走上前,坐下。

    礼相由司中官员们扶着,颤巍巍走到最前面,坐下。

    赵士值由人推着轮椅,行到最前,在他人搀扶下挣扎着从轮椅上滑下,跪在地上。

    他与众不同,此时也不忘做戏,双手拄地,仰头向宫城,长声嘶号。

    “国师!赵士值为您忧心如焚!天下苍生,尽悬于您一念之间!请国师万万不可自误!”

    喊声凄越,天上忽落几点零星雪片,众人茫然抬头,正看见深黑的天幕上,有星星碎点,旋转飘落。

    今冬的第一场雪,提前来了。

    “苍天有语,雪我沉冤!”赵士值双手向天,大声哭号。

    “苍天有语,尔敢有违?”绯罗锐声高叫,“宫胤!你真的要为一个妖女,违逆苍天,违逆民意,违逆这整个朝廷,忠心军队,天下士子,六国八部吗!”

    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最近的请愿者已经触及守宫门的玉照护卫的衣角。那些冰冷的护卫,眼中也微微露出惶然之色,手按在刀柄之上,轻轻颤抖。

    宫城下呼声如潮。

    宫墙上宫胤一言不发。

    气氛绷紧如弦,似乎指尖一弹,便要锐声崩断。

    “报——”

    忽有一声高喊,惊破此刻压抑。人人浑身一颤,宫城上宫胤霍然抬头,看向来者方向。

    那是雪色一骑,马头插白羽,标准的玉照斥候骑士装扮。一骑闪电般穿越广场,溅起广场上碎雪泥泞,众人惶然抬头,看见高大马身之上,骑士浑身汗湿血染!

    景横波心猛地一跳。

    “报——亢龙大营发生啸营!”

    ……

    皇城广场对立尖锐,堂皇府邸相谈甚欢。

    锦帐绣幄之间有舞女翩翩,做霓裳之舞,赤足深陷于柔软的金黄地毯,雪白脚踝上金铃低微脆响,不觉清亮,反更添几分奢靡柔媚气氛。

    “请。”耶律祁银黑色衣袖曼妙拂过桌面,修长手指拈金杯,从容一敬。

    “请。”客人一饮而尽。

    相视一笑。

    客人的笑容只看得见下半截,他戴了银制面具,只露薄薄嘴唇,和方正下巴。

    “下雪了。”耶律祁忽然抬头看窗外,“今年的雪来得真早。”

    “下雪了。”客人也侧身去看雪,“不知道皇城广场的雪,是否更冷一些。不过我想宫国师,此刻定然不会如你我这般,有心思去讨论雪来早来迟。”

    耶律祁一笑,“或许他可以和半个朝廷的人,讨论一下雪和血哪个更冷。”

    “如果真这么讨论了,”客人微笑,“想必耶律国师以后便可以和在下,讨论一下玉照宫宝座到底有多宽了。”

    耶律祁唇角勾起一抹浅浅弧度,似这酒液摇曳醉人。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宫胤未必会输。”

    “他有很大可能不输。”客人道,“他久掌大权,积威甚重,帝歌附近的兵权都在他手上,广场上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敢真正针对他。都只要求他处死女王。只要他能狠下心,杀了景横波,他依旧是大荒独掌大权的右国师。”

    耶律祁斟酒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笑道:“你觉得,他会杀,还是不会杀?”

    “你觉得呢?”客人反问。

    “枭雄者,冷情绝性也,”耶律祁耸耸肩,“哪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不就是杀一个女人么?换谁,都该有正确抉择吧。”

    “如果换耶律国师抉择呢?”

    耶律祁端杯的手又是微微一顿,随即笑道:“这还用问吗?”

    “耶律国师神情似言不由衷。”客人紧紧盯着他。

    “不必操心我的神情,毕竟需要做取舍的不是我。”耶律祁笑容似有冷意。

    客人微微一笑,回到刚才话题,“宫胤不会杀。”

    “哦?”耶律祁的神情颇有些古怪。

    “他和别人不同。他不喜欢受人威胁,他不喜欢背叛,他还因为某些原因,对某些感情特别在意。”客人道。

    “哦,比如?”

    “无可奉告。”客人笑,“我只能说,这个女王,对他是不同的。”

    “既如此,”耶律祁神情复杂地长出一口气,“他岂不是要众叛亲离?为景横波选择放弃国师大位?”

    “所以要恭喜耶律国师啊。”客人微笑,“您我费心筹划,这不是终见成果了么?”

    耶律祁一杯酒端在手中,似在凝神,半晌却摇摇头,“不,不对。”

    “哦?”

    “以宫胤的性情智慧,就算被逼到死角,都有可能绝地反攻。而且对于这种情形,他并不是毫无准备,说不定他也一直在等着这一日,好看清楚所有反对他的势力。我们切不可高兴太早。”

    “您说得对。宫胤这个人,不喜欢被逼到死角,所以必然有所准备。但他的准备,也就是将兵力牢牢掌握在手中,不给任何人有机会渗入宫廷。将赵士值等人架空,不给他们翻覆朝政。可以说,从帝歌和朝政掌握上,他到现在还是无懈可击,谁也动不了他。可问题在于,他可以掌控一切外在力量,却无法一手掌控人心,现在真正能逼住他的,是人心。”

    “人心……”耶律祁轻轻沉吟,“是这大荒朝廷上下的,官员之心吧……”

    他脸上露出微微嫌恶之色,似乎也对这些官员不以为然。

    “不管是哪种心,都是不可忽视的心思。”客人从容地把玩着酒杯,“就算他强力压制住了今晚的请愿,人心离散的后果他也承担不起。当然,他不想丢人心,也不想失去女人,可能他还会有后手,比如送走景横波,日后再寻机会。如此,不失人心,也不失女人。”

    “依我看,也只能这样。”耶律祁一拍手。

    客人凝视着他,嘴角一抹笑容玩味而洞察人心,“您也是认为他会这么做,确定景横波性命无忧。所以对于请愿要求杀女王之事,并不着急?”

    耶律祁放下酒杯,同样玩味地看着他。

    客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奇异神情不安,目光平静地对视。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耶律祁半晌缓缓道,“总习惯性擅自猜测他人心思的人,其实很愚蠢。因为这种人,往往会死得很快很惨。”

    “哦?您会杀我吗?”客人眨眨眼。

    “你说呢?”耶律祁又恢复了他春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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