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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是倾国色-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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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稳当当坐着,犹若一块坚不可摧的磐石,今日带着一股决心来拿嬴妲问罪的萧侯,被问得一愣,脸色险些僵住,幸而左右不在,萧侯极快地收敛起神色,“说什么胡话!”
嬴妲说道:“我听您的说话的声音,观您脸色,又想到方才药膳里煨着一罐浓浓的药汤,就猜到了,苏先生说,头风痼疾不可根除,但行针刺穴,能有所缓解。”
萧侯这病症前前后后发作了一年有余了,苏怜卿始终飘忽不见人,开了几道方子便作罢,身边的大夫也有杏林高手,但没人精通苏怜卿剑走偏锋那一套,医治不得法,始终不见好,今日又被一个黄毛丫头点破沉疴,面子上过不去,又忽然想教她试上一试。
这一切自然是基于沧海阁休养生息的孽障,如今毒将几乎已全清出体外,让萧侯对这个女医的医术不得不刮目相看。
嬴妲道:“侯爷让我试一试,若不能缓解,我再也不敢托大。”
窗外,萧煜紧张兮兮地等候世子发话,没想到他竟意味不明地沉了脸色,负着双手走回去了。
双目失明,还似闲庭信步,总要出事,果不其然便在折角处迎头撞上了圆柱,撞得一头包,萧煜瞠目结舌,却见世子背着手,仿若无事地绕开了梁柱,于那头繁花尽处消失了身影。
半个时辰之后,萧侯揉着后脑,果然觉得清明不少,连目力都仿佛好了一些,眼前犹如一片薄雾被一双素手拨开,露出干净的轮廓,瞳仁仿佛有一溪清泉涤荡而过,清凉柔润,他心中感到神气,将五指看了少顷,复拉下脸色来。
“你莫以为对我施些不痛不痒的恩惠,这事能善了。”
嬴妲将针灸带绑好,退了回来,“沅陵想请侯爷放我离去。”
“针法可再传授旁人,我必会毫无保留……”
她扬起眼波,却见萧侯皱起了眉。
萧侯声音沉厚:“你往东走,夏侯孝虎视眈眈,往南走,官海潮和林平伯守株待兔,往哪去?沅陵公主,你在这世上就是个麻烦。”
“无数男人为你倾倒,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他们带着不甘也好,野心也罢,都将你视同鱼肉趋之若鹜。你的几位皇兄,或大义战死,或于逃亡途中被诛杀,宫中女眷或有死于火场,或有不堪受辱自尽,也都节烈之妇,在这些人中,而你得以苟全。”
嬴妲咬唇,忽然打断了他,“您觉得我该死?”柔软的嗓音听起来单薄而可怜,令人心生恻隐。
萧侯皱起了如两道浓墨的剑眉:“于萧家而言,你是厄运,我自然不希望自己儿子再耽于美色,为了一个女人将身体发肤全然不作回事。我本心实在难以接受你,不单为了三年前,你当众折辱萧泊,折辱本侯之事,更是为了他太平的以后日子,萧家容不得你。倘若你医治好了他的病,又传了针法给人为我治疾,从今以后,功过两相抵消,萧家不再为难你,但你的去留,我却还是要管一管。我会命人严格把守西绥各大关隘要塞,让你插翅难飞。终此一世,你都不得与夏侯家与林家为伍。”
嬴妲呆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结果。
只要她在西绥一日,将来,她就会不断地听到身边的人说起萧世子与穆氏女的伉俪情深,他们如何般配云云。她一点都不想留在此处。
“不必心有不服,林平伯无耻小人,赘言无益,单说夏侯孝,我若没记错,当年十三名勋贵子弟跪在公主殿下求娶,其中一人便是他。公主拒绝之言说得毫无余地,狠狠驳了夏侯家的颜面,他若是掳了你去,手段之阴邪,可以参见不久前被他当众下令施以木驴之刑的长嫂。”
夏侯孝的长嫂朱氏是为了冲喜才嫁给他的病药罐子兄长,成婚十载,守寡九年,不甘寂寞,下药勾引夏侯孝,想与他成欢喜事,将来改头换面,侍候萧侯孝,不料萧侯孝曲意答应,回头当众来让人目睹朱氏在其跟前宽衣献丑,观者如堵墙,都目眦欲裂。
回头萧侯孝大仁大义,让朱氏当众骑木驴而死,死状可怖,血流满地,令好些目睹的妇人连做了几日噩梦。
而东郡晋州的男人还为此拍手叫好,说不贞不洁的妇人,活该当众受刑。
嬴妲一想到,忽然就畏畏缩缩地如一只鹌鹑,乖乖地收敛了羽翼,不言不语了。
萧侯早料到她怕死,他心里想道,一个亡国公主,在世上无依无靠,还四处遭人追杀、哄抢,至今苟全,那不是贪生怕死是什么?
“你去前,我有一事问你。”
萧侯又道。
嬴妲慢吞吞抬起了头,她似乎还沉浸在对萧侯孝杀亲嫂的恐惧之中,猛不丁被萧侯这么一看,竟看出她一股憨气来。
她本来瞳仁便生得大,眼白较一般人少,显得明亮剔透,但也因此为她这股富丽皎艳之态添了几分呆笨之意,格外引人怜惜。
萧侯沉吟了片刻,话临到嘴边,变成了别的:“你喜爱萧泊么?”
嬴妲双颊绯红,呆呆地点了点头,怕还不明白,又轻轻“嗯”一声。
萧侯似乎很是快意,宛如大仇得报,“如此,将穆女嫁给他,老父我也安心了。你走吧。”
嬴妲愣住扬起了眼睑,原来萧侯是这个意思?
跟着她便被拽起来一把扯走了。
她一走,嬴夫人后脚便跟了来,将嬴妲素手拽住,嬴妲正失落着,不知道离开兀勒之后天下之大能去哪,嬴夫人这时站出来,说愿意接纳她入府,若是她嫁不成萧弋舟,以后便与萧弋舟以兄妹相称,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口一个“兄长”气死他。
这诚然是句玩笑话,嬴妲会心一笑。
嬴夫人拉她过去说了好半日话,末了愁眉不展地说道:“我始终觉得,还是你更配我儿弋舟。”
穆女眼下下榻于琅嬛轩,但嬴夫人说到这话,并没有忌口,反而接着又道:“我看人,不问出身,不问过往,只问他的心。我生的儿子,他什么我都明白,脾气执拗暴躁,心思时而细腻如发,时而粗壮大条,又爱钻牛角尖,过了这阵儿,你真离了他,他又浑浑噩噩不知终日,按捺不住要去寻你。”
“那三年在北漠抵抗外辱,算是自我放逐,尽管境况凶险,我从不说一句话歹话。因为我宁愿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意气风发地活,也不愿看到我的儿子为了男欢女爱钻进死巷,磋磨度日如一具走肉。”
“沅陵,倘或你对他还有心,听姑母一句,留下来。”
嬴妲呆呆地听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没法此时给嬴夫人保证。
嬴夫人不是携势压人的人,但这一回偏偏不肯让嬴妲如此走了,又提议道:“若你不信,咱们试试。”
要如何试?嬴妲呆滞着凝然不动,嬴夫人将一盒茶点揭开,“我听说了,沧海阁几个丫头待你不好,回头我寻她们不痛快去。不过你不必多心,她们脾气直了点,若是明白你的委屈,不会如此的。”
*
她还是在侯府,日复一日地配药,因为要走了,怕萧弋舟伤势病情再有反复,她将所有能复发的可能都想了,依照苏先生留的医经,配方给府中两名耆老看,他们都是几十年老大夫,钻研颇深,触类旁通。
其实,已不必嬴妲再留下来看顾他的身体。
穆红珠时而到沧海阁来,她武艺精湛,在花园里与萧煜切磋,打得枝折花落的,萧弋舟在一旁听音观战,三人气氛融融,嬴妲在一旁路过,也不愿再多看一眼。
萧弋舟的双目被草药浸过的锦带泡着,日日辅以内服药疗伤,不出几日,气色红润鲜明了许多,上下齐齐松了口气,医士看诊,都说药方有奇效,以后应当不会再有毒性反复的危机。
嬴妲也越来越感觉到,是时候收拾包袱离开侯府,离开兀勒城了。
她留了一封书信在自己住的那间厢房,临去之前,将所有动过的物件都恢复原状,背着书袋走出了门,一切与来时一样,如果不是凤姨娘,她可能连入这个门的机会都没有。
萧弋舟负手立在剑阁门外,嬴妲临去时,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双目还缠着锦带,玄衣如墨,神色漠然,她咬了咬唇,背着书袋走了上去。
萧弋舟讥笑道:“要走?”
他听得出嬴妲的脚步声,算得出他说完这话,她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很近很近,下一瞬便被她抱住了腰,他的身体僵直了少顷,嬴妲微微一笑,嗓音软得勾魂:“你说,要还我恩情的。”
“你要什么?”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明知这女人贪得无厌,得宠而骄,纵容不得,给点好话她能得寸进尺。但心中便是烦躁,焦虑不安,他答应了,满足了她,她扭头就能走了?
他怄火,胸膛狠狠起伏了几下。
嬴妲松开了手,指腹在他的胸口画了一道类似符文的东西,“我母妃说,在喜欢的人心上画一个圈,他能永远记住你。”
他微微皱眉,怔了怔。
嬴妲颊生红晕,秀靥艳比花娇,仿佛让眼前人看呆了。他明明双目还不能视物。
她小声道:“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走了。”她转过身低着螓首悄然离去,风送来一股柔润清甜的香味,于鼻尖缠绕后又揉散。
要再过许久,萧弋舟才能听得出来,她磕磕绊绊说不清楚的一句话,并不是毫无所求,而是——我要你。
第44章 噩梦
萧弋舟从降生起便是西绥世子, 身份尊贵, 允文允武,足以与其名声相匹的,就是他的美貌。
他周遭从来不缺美人环绕。
只是四岁那年, 表姐家来了一个嫂子, 一见他便眼色一亮, 将粉雕玉琢、还显得有几分稚嫩白胖的奶娃娃一把抱上了膝,小世子从没见过这么自来熟,还热络, 风情万种的女人。
那女人问他名字,问了许多话, 萧弋舟说得都支支吾吾, 甚至一不留神, 被那女子在脸颊上啃了好几口,涂了满脸口水。他惊呆了,推又推不动, 脸颊涨得红红的, 本来学语就晚的萧世子,一下子哑了, 后来女人走了,他却病了一场, 开始一宿一宿地盗虚汗, 人也烧糊涂了, 醒过来之后, 见到母亲担忧的双眼,问出了第一句话:“母……母母亲?”
嬴夫人都被问呆了,此后萧弋舟开始了当一只小结巴的十多年。
小小的西绥世子,从此不大喜欢与女人往来,甚至话都不说一句,除了母亲,连凤姨娘要碰一下他,他都横眉怒目,拒不肯让她靠近一步。
而后更变本加厉了。十六岁后,贵族子弟在这个年纪都蓄养通房,嬴夫人也想着给他物色一个,萧弋舟断然拒绝,险些拿头磕了她母亲琅嬛轩外的大理石阶。
十九岁时,随萧侯入平昌,被沅陵公主缠上了。
难以想象,他竟然不反感她的触碰,甚至地当她学骑马时,将双手拦在他的腰间,吐气如兰,明知学骑术只是借口,她不过就是想占自己便宜,他竟没有想着将人推开。
小公主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犹如碧天深海里最皎洁的一粒星,狡黠而高华,情窦初开的毛头少年,一跟头就扎进了深渊里,心甘情愿,再也不肯爬上来。
那天她扮作男装来演武场,他刚从蹴鞠场上下来,一身咸汗,本不欲让她靠近,她却看了看,脸颊红扑扑地,从怀里抽出条洁净的素帕,踮起脚尖替他擦汗。
俩人贴得那样近,呼吸相闻,她的体息温暖而澄净,无孔不入侵袭而来,萧弋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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