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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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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是倒灌的,一直流进心里去。
  又咸又烫。
  她猛地一抬头,发现苏彧不知何时已经进了门。
  他就站在她边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天气阴沉沉的,他的人也阴沉沉的。不过几日工夫,他已像是瘦了一圈。面色苍白,垂眸看人的时候,眼珠子黑得幽深似井,带着两分森然鬼气。
  夏柔“咚咚咚”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忽然道:“五哥,我要离开苏家。”
  苏彧没有问为什么。
  有些话不必问,有些事不必谈。
  他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夏柔道:“对不起。”
  苏彧神色不变:“来年秋天,记得回家一趟。”
  夏柔愣了下。
  苏彧口气淡淡,面色平静:“九月初六的喜酒,不能落了你。”
  夏柔闻言,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泪珠子,一颗颗地从眼眶里溢出来。
  回家。
  这里还是她的家。
  她重重低下头,眼泪汹涌,呜咽着哭了起来。
  ……
  过了年,冬去春来,陆立展被处斩了。
  定国公府也动了几回土。
  阳宅,阴宅。
  被当成妹妹埋了十来年,真正的苏老夫人,终于平静地躺在了丈夫的身侧。
  早春二月的天,阳光渐艳。夏柔备好通关文牒离家远游,临行之际却不许人去送她。
  若生没法子,只好偷偷地跟了她一路,见她行事稳妥,未见慌乱,才在目送她出城后折返归家。
  此后又半月,卫麟也离开了京城。
  巫蛊案后,嘉隆帝所中之毒已被暗中清除,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好起来。
  太子逆谋一事,令他元气大伤。
  他旧疾新病,一股脑地涌上来,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何况他已内耗多年。他终日郁郁,精神不振,病情加重,一日赛一日的萎靡。
  鬓边已是全白。
  才过完年,他便开始隔三差五地召了云甄夫人入宫说话。
  说的都是老话,是往事。
  絮絮叨叨的,翻来覆去拣了那几件事说。
  云甄夫人私下里忧心忡忡,和若生说嘉隆帝怕是不行了。
  这般恋旧,只怕是时日无多。
  若生听罢问她,皇上待永宁如何。
  云甄夫人道,如珍似宝,比待哪个孩子都好,是从没有过的慈和模样。
  她二人年轻便已相识,她说是从没有过的样子,那便一定真的没有。
  若生不由长叹了口气。
  嘉隆帝的确要不行了。
  而她们都已看出来的事,近身留在嘉隆帝身边的卫麟自然发现得更早。
  他心知这天下迟早会是昱王的,但昱王偏偏看他极不顺眼。永宁入宫后,他曾试图接近永宁,但却因此被昱王数次针锋相对。
  昱王知他来历,见他再三变节,心下早已不喜。
  卫麟一步步走来,终于在昱王这碰了一鼻子灰。
  一旦嘉隆帝驾崩,昱王登基,他绝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倒不如趁早脱身罢了。
  因此陆立展一死,他便告病归乡,准备回平州去。
  他素来果敢,激流勇退虽然可惜,但总好过丧命。如今裴氏一门已获清白,他也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离宫这日,他出门,恰逢苏彧进门。
  他站定拱手,叫了一声苏大人。
  苏彧是知道他要走的,见状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裴公子。
  卫麟怔了怔才笑起来,道:“后会无期。”
  “不进京城,自是后会无期。”苏彧颔首。
  卫麟再愣,后大笑而去。
  他听明白了。
  苏彧的言外之意。
  不进京城,不必相见;若进京城,把命留下。
  他惜命。
  这一去,定然再不回头。
  长空如洗,一望无垠。
  宫门渐渐远去,这天下,很快便要不同了。
  ……
  这日午后,苏彧在连家见了若生。
  他们虽未完婚,但如今已不大避嫌。连家上下见了他,也都唤一声姑爷。
  连二爷听说他来了,更是跑到若生会客的屋子里,死乞白赖地非要留下一道说话。
  可若生二人要谈的是正事,且还不能叫人知道。
  他要留下,他们就只好闭嘴不说。
  连二爷自己嘟嘟囔囔地说了一通,见他们半天挤不出两句话,不由急了:“好呀!你们都嫌弃我!不想理我!”
  半是委屈半是不满。
  他气鼓鼓地吃了一盘茶点,一把抄起懒洋洋缩在椅子上的元宝扭头就走。
  边走还边嚷嚷:“让你们说!”
  “没良心的讨厌鬼!”
  “都是苏小五的错!”
  “带坏了我的好阿九!”
  
    第366章 报复

  若生在屋子里听得是哭笑不得,半响才摇摇头望向苏彧道:“东夷那边有消息了?”
  苏彧掏出一封信来:“今晨才送达的。”
  一来一去,开了春,这封信才送到他们手里。
  他已经拆开看过,是以若生接过后便径直展开来瞧。
  信上内容十分详尽,她想知道的东西,几乎都有。当日她和夏柔一道在酒楼无意发现的人,果真不是大胤人。
  苏彧派出去的人,带着夏柔亲笔画下的小像,一路追踪到了东夷。
  他们并未掉以轻心。苏彧派出去的人手,堪称他手下最得用。然而就是这样,追踪调查的过程中,还是几次三番的被人察觉了。
  这封信上所载的内容,得来并不容易。
  若生攥着信纸,低声道:“东夷王兄弟俩竟在同一年分别跟大胤女子有了孩子?”
  是兄弟二人喜好相似导致的巧合?
  可那个人,见过画像的都表示极肖姑姑。
  一个巧合,兴许是真。
  但接二连三的巧合,必然另有玄机。
  依照信上所说,她那日瞧见的人乃是东夷王的儿子,七皇子拓跋燕。
  拓跋燕的生母,亦是大胤姑娘,据闻生产时出了意外,早早便已离世。几乎没人见过她,都说拓跋燕是私生子。
  因为母亲没有名分,因为母亲是大胤人。
  他的身份,比起其他兄弟来要显得更为低微。
  大抵也是因为无人可依,他才会长成东夷草原上的一匹狼。
  行事凶狠毒辣,令人望而生畏。
  若生回忆着信中所言,有些遗憾地道:“到底都是猜测,并没有确认的法子和线索。”
  苏彧接过话,缓缓道:“的确没有线索,但确认的法子,还是有的。”
  若生猛地一惊:“什么法子?”
  苏彧叹了一口气:“拓跋燕已经回到了京城。”
  嘉隆帝命不久矣,两国边境地带,已有东夷人蠢蠢欲动。
  他上一次入京时便已经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但他还敢再次回来,可见是有重大目的。
  一只猎隼,是绝不会无缘无故停下的。
  苏彧道:“有一个最冒险,但也最快捷的法子。”
  “直接联络他。”他还未明说,若生便已心领神会,“他既然随身带着那半块玉坠,便证明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情,不是全然不晓。”
  若生摘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微微蹙眉道:“可这一切,都得在我当时没有看差的情况下才能成立。”
  她将玉坠递交给了苏彧:“不过,这个险似乎值得冒。”
  苏彧笑了笑,摩挲着犹带她体温的玉坠,道:“即便不为他的身世,也值得冒险一次。”
  嘉隆帝快死了。
  东夷王又何尝不是已经年老力衰?
  东夷的皇位更迭,恐怕也已近在眼前。
  他收紧了手:“试一试吧,成与不成,都好过眼下这般。”
  ……
  苏彧雷厉风行,几天之后,这半块玉坠便回到了若生手里。
  与此同时,还多了一张花笺。
  花笺上印着一个圆,朱砂似血的红,线条清晰。
  那是一块完完整整的玉坠模样。
  若生带着它和自己的半块玉坠去千重园见了姑姑。她将东西摆在桌上,一字排开让姑姑看。
  但云甄夫人是一头雾水,半点摸不透她的用意:“这是做什么?”
  若生拉着她坐下,轻声道:“主人出现,合该物归原主了。”
  云甄夫人愣了愣,然后猛然抓起那张花笺置于眼下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她的眼睛,慢慢瞪大。
  她抓着花笺的手,在颤抖。
  终于,她失声道:“这东西从何而来?”
  若生便言简意赅地将自己如何碰巧瞧见玉坠,如何派人追查,如何确认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云甄夫人听着原委,面上血色一点点褪去,终至惨白。
  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
  像是在问若生,又似在问她自己。
  若生道:“他就将东西戴在腕上,明晃晃的。”
  他知道那半块玉坠是信物。
  他也知道他的生母并不像外界说的那般死于难产。
  若生继续道:“姑姑,您的无极,还活着。”
  云甄夫人掌中用力,将花笺揉皱成了一团,讷讷地道:“他原是那样的恨我……”
  恨到不惜用个死婴替换她的亲儿,叫她饱尝失子之痛。
  他想必是恨极了。
  恨她骗他,恨她是个细作。
  这一切,全是拓跋锋对她的报复!
  世上再没有比夺走一个母亲的孩子,更让她痛不欲生的事了。
  这是最最恶毒的报复。
  如鲠在咽,心痛如绞。
  云甄夫人用力捂住心口弓起了身子。
  若生在她身后伸长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姑姑,不是的。他若只是恨你,便不会叫你生下他的孩子。”
  只有爱恨相加,才会让人做出这样的举动。
  “也许他事后便后悔了。”若生将脸贴在云甄夫人的背上,听着她的心跳声,一字字地道,“若有机会能够反悔,想必他一定会的。”
  但她生产前夕,拓跋锋就已经死了。
  他在赴死之前做下的决定,必然是憋着一口气的。
  谁敢说他临死的那瞬间就一定没有后悔过?
  若生声音轻轻的:“姑姑,拓跋燕想要见您。”
  “他想知道真相。”
  “所有的一切,前因后果,他都想知道。”
  云甄夫人无声泪下,自嘲道:“真相?真相是我害死了他的父亲。”
  “真相是他父亲为了报复我这个骗子,命人以死婴换他,令我们母子生离。”
  “这样的真相,不知岂不是更好?”
  云甄夫人潸然道:“谎言伤人,真相更伤人。”
  若生松开手走到她身前,蹲下来,仰起头望向她,神色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姑姑,不是的。”
  “任何事,知情总是比被人隐瞒要来得痛快。”
  “伤口化脓,不忍痛刺破挤出脓水,又怎能痊愈?”
  “他既然已经生出了想要知道真相的心,就是您不见他,他早晚也会想方设法挖出真相。”
  若生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姑姑颤抖的手:“您若实在不愿见他,我代您去。”
  云甄夫人泪如雨下,满面湿漉:“我怎会不愿见他……”

    第367章 母子

  她想见他,想得几乎就要发疯。
  可是……她要凭何种身份去见他?
  母亲么?
  她明明一日也不曾做过他的母亲。她不曾喂养过他一日,也不曾照拂过他一回。他孤身一人留在东夷,顶着私生子的名头,从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她怎配见他?
  云甄夫人日夜忐忑,寝食难安。她是那样得想要见他,又是那样得不敢见他。她惴惴的,全无素日半分镇定,仿佛换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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