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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擅战-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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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岁的江月心口中咬着发带,正盘腿坐在一块大石上用手指梳着长发。她生的很英气,还未彻底长开的身体让她与那些少年的身形有些相似。但她眼底的光是煜煜的,漂亮的像块宝石。她与少年顾镜对望的第一眼,就像是一片碎玉所化的尘埃碰上了一块璞玉。
  江月心当然愿意赐教。
  她天□□武,好动,坐不住,教训那些不肯服输的毛头小子便是她的乐趣。她十四岁时迟钝的很,根本不知道男女之别,但却能分明地瞧见这少年身上还有一丝倨傲和倔强。
  大概,是不愿向什么东西低头服输。
  江月心挑起了剑,毫不吝啬地将少年顾镜打趴下了。秀气的小新兵趴在地上,嘴里吃着土;扬起头来,面前则是个毫不掩饰得意之情的少女。周遭的人在哄堂大笑,嘲笑这新兵不知山有多高,竟敢挑战江家的霸王头子。
  “小心以后被江月心逮回家做相公!”
  “反正也没人敢娶她呀!”
  混账小子们嘻嘻哈哈的声音,叫顾镜的面色略有古怪。他的眼底泛开了一丝窘迫,可那窘迫却很快变为了暗暗的锋芒,然后尽数被藏了起来,再寻不见。
  江月心觉得这个少年有些奇怪。
  说他倔强,可他的眼神实在不像是倔强的人,反而像是被厄运磨平了棱角,已变得宠辱不惊。说他淡然,可他偶尔流露出的争强好胜,却又显露出奇怪的野心来。
  若不然,他也不会请江月心赐教。
  被女子打败的事儿,好像成了顾镜的一颗小小心结。他若有空,便会寻到江月心,捧上一柄剑,再上一句“请赐教”;久而久之,军营里便常常瞧见二人过招的身影。霍天正看见了,还会呵呵笑一句:“顾镜这小子,有些倔。”
  后来顾镜与江月心便成了好友。
  顾镜的嘴巴总有些不饶人,恰好江月心也不计较这些,两人难得的相处融洽。若是换了其他姑娘,恐怕早就被顾镜的毒舌给吓跑了。
  顾镜十七岁那年的七夕,不破关里的庙会甚是热闹。这关城人多口杂,百姓从天恭各地来,庙会也糅杂了各地各族的风俗。还记得当夜有人在霍府前头十五尺处挂了一排灯笼,说是要让年轻人写了心愿,挂在上头。
  年轻的军士们也凑了热闹,挨个挨个去写。那时恰逢大燕时常来扰,军队内压抑沉重;遇着这等节会,便想好好放松放松。因而,写心愿的人倒是数不清。
  有人喊顾镜去写,顾镜却一动不动,拿着剑站在树下,神色阴阴沉沉的,大抵是对这等小孩子家家一般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
  “顾镜,你当真不写?”有位长辈笑眯眯喊他。
  “不写。”顾镜答得干脆。
  “不讨个彩头?”长辈又道。
  “不必。横竖不会实现。”他的声音愈发淡然。
  他这般的耿直现实,让这长辈有些讪讪,只得移目望向那系满了纸带的灯笼绳。只见一群姑娘娇娇羞羞地躲在灯笼旁,满含情意的眼偷偷望一下顾镜,又娇羞地看着那灯笼。长辈再瞄到顾镜那张俊秀出挑的脸,心底立刻有了数。
  果然,没一会儿,姑娘们就窃窃私语起来。
  “呀,你写的也是嫁他?”
  “真讨厌,真讨厌真讨厌……”
  “谁又敢与霍大小姐争呢!”
  没一会儿,江月心来了。她也不想写这心愿,原因无他,只因那时候的江月心大字不识几个,整一女白丁。于是,她就坐到了顾镜边上,和顾镜说起话来。
  “阿镜,你不去写个心愿?”她拍拍袖上灰尘,问道。
  “……我写什么,你早日变成大家闺秀?”顾镜嘲讽地勾了下唇角。
  “也成!”江月心一副兴奋的样子,“这个心愿不错。”
  顾镜:……
  他对江月心的迟钝一向没什么法子。于是他撇了头,低声道:“这儿的热闹,终究与我无关。我这样落魄的孤家寡人,怕是什么心愿都不能得偿。当年没死在那场大火里,已耗尽上辈子的福气了。”
  他这话有几分落寞,明明是年华最好的少年郎,可在摇曳的灯影水光里只余下无边的清寂,像是一道独自走入黑夜的影子。
  江月心眨巴眨巴眼,忽而笑道:“阿镜,话不是这样说。只要是个人,便有资格得到幸福。”
  顾镜怔了下,扭头瞧她,恰好望见她盈盈笑颜。她眼底有欢趣,有烟火,有人间柴米油盐酸甜五味;那一瞬顾镜想到,若是哪家的男子娶了江月心,那过的定会是平凡又饱满鲜活的一生。
  没有朝堂风云,没有国仇家恨,没有生离死别。Ugliness
  ……只可惜,那样的人生对于他魏池镜来说,只可远望而不可即。从霍天正火烧大燕皇宫的那天起,他就已背上了大燕皇族的血海深仇,此生注定要在复仇之路上越走越远。
  “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江月心撩了下耳旁发丝,嘟嘟囔囔道,“我去了,霍大小姐又要嫌我烦。更何况,我似乎是有个未婚夫君来着。”
  未婚夫君。
  这句话提醒了顾镜,他突然想起江月心似乎有一个从小定下的婚约者。
  不知怎的,他心底忽而有了一丝破裂,微微的酸涩与不甘涌了起来。他仔细想了想,这大概是这样的一种心虚罢——自己无法触碰到的光,也不希望别人触碰到。
  顾镜闷了一会儿,取出了剑,对江月心道:“请赐教。”
  于是,大好的七夕之夜,江月心又和顾镜打上了。只可惜,在江月心的记忆里,顾镜是永远也打不过她的;她总能用各种巧妙的招式,令顾镜输的心服口服。
  后来,她曾放出豪言:“顾镜,你什么时候打败我,我就跟你姓。”
  顾镜瞪她一眼,道:“那我怎么敢打败你?我还是弃武改文罢。”
  往事历历在目,尚在眼前,而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江月心缩在霍府书房的地道里,从砖块的缝隙间窥伺着昔日的好友与副将。现在的他不是顾镜,而是魏池镜。
  魏池镜托着面颊,神色微慵地坐在椅上。虽神情是懒散的,但他的眼神却如淬了冰似的,叫人寒彻骨髓。几个部下在书房中翻翻找找,把书房弄的一团乱。
  “五殿下,什么都没有。”
  “霍天正机敏,想来是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若不然,把那霍家的娘们喊来再拷问拷问?听闻姓霍的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这话像是触到了魏池镜的某根神经,他冷眼扫了一下,令那说话者立刻闭了嘴。随即,他慢慢站起来,道:“再仔细搜搜,必然有什么有用的讯息。”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来扣门。魏池镜扭过了头,把后背露了出来。江月心眼神一暗,袖中的暗器立刻滑了出来,全身都绷得紧紧。
  若能制住魏池镜,便等于制住了大燕人的头颅。纵使不能全退大燕人,至少也可以救出霍夫人。
  从少年到青年,魏池镜可是从来没有打败过她。她对魏池镜的一招一式,皆是熟悉万分;只要看到他的手指动了,便能猜出他下一招要出什么。
  在这一点上,江月心极有信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魏池镜的防备降到了最低。说时迟,那时快,江月心一手掀开藏身的地砖,闪瞬朝魏池镜袭去。只听“唰”的一声轻响,周遭的人尚未反应过来,她便逼至了魏池镜的背后。旋即,她右臂高抬,紧扣着淬毒匕首的手掌,朝顾镜的脖颈急速挥去!
  那匕首泛着银亮毫茫,撕裂空气。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面前便传来“铿”的一声响,竟是魏池镜头也未回,拔|出了手中剑,恰到好处地格挡住了她的攻击!
  江月心微惊,连忙后撤。她脚步飞快,身影如一道残电似的,退至了十步之外。如此一来,魏池镜的部下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纷纷慌乱地拔|出武器来。
  “是天恭人!”
  “好大的胆子!”
  “宰了这小兔崽子!”
  他们虽嚎叫得大声,但到了江月心面前便如面条似的。她以匕柄击打要穴,几个嘶吼的大汉便软绵绵倒了下去。待周围再无其余人,她一咬牙,再度袭向魏池镜。
  风鼓满袖,脚边尽数散落着信纸书籍。摔裂的青墨块散发着细细香气,破裂的上好瓷盏无人问津。靴面踩踏而过,叫地上的狼藉更甚。
  “小郎将?”魏池镜半蹙着眉,声音渐响,“你是来杀我的么?”顿了顿,他自嘲一笑,道,“定是如此。”
  江月心站定,仔细看他身形。他与旧时没有多大变化,只不过穿上了大燕皇族的衣衫,愈显华美俊气。从前的冷冽如今变得锋芒毕露,更有大燕人刻入骨髓的肃杀与血性。
  可见,从前魏池镜在她身旁时,多多少少是藏了一些的。
  “你是大燕人,我是天恭人。我今日来这里是做什么,需要本郎将告诉你么?”她丝毫没因往日同僚之情而手下留情,眉目间尽是冷意。
  这样的神情,只有在对待敌人时才会出现。对着魏池镜,是第一次。
  江月心手持匕首,再次袭向魏池镜。他脚步一旋,以剑格挡,两人即刻颤抖起来。剑风轻颤,流转四方,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剑刃上时而倒映出她坚毅眼眸,时而掠过他一缕发丝。
  江月心的心底有一种诡谲之感。
  她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从前顾镜与她过招时,似乎也是这副模样。隐隐约约间,她觉得握剑朝她劈来的,是那十六岁的少年顾镜,是侧着头别扭不肯去写心愿的少年顾镜,也是那个阴天在槐树下沉默不发一言的少年顾镜。
  这一剑,击碎的大抵是从前与顾镜去爬明山的时光。
  这一剑,击碎的大抵是顾镜和她去鹤望原的时光。
  这一剑,击碎的大抵是在霍府一块儿教导霍淑君的时光。
  ……
  少年顾镜的影子,在她面前晃晃悠悠着,渐渐被裁剪的四分五裂,支离破碎。那个她所熟悉的、一块儿长大的好友,便这样消散而去;最终露出清晰轮廓的,则是大燕国的五殿下,魏池镜。
  冰冷,疏远,锋芒毕露。
  倏忽间,她的虎口一麻,匕首脱手而出,远远地朝着柱子飞去,最后深深地插在了绿色的柱身上。匕首上所带的毒|药,即刻将木头腐蚀出了一大块触目惊心的痕迹。
  没了武器,她立即去抽另外一把匕首;可下一瞬,魏池镜的剑已横到了她的喉前。
  江月心愣住,身体忽然一片冰凉。
  魏池镜是怎么抓到这个破绽的?
  她从不记得,阿镜的武功到了这等的水准。她只知道,无论阿镜如何费尽心思,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那剑刃就横在她的脖颈前寸毫处,顾镜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他勾起了唇角,眼底微寒,口中道:“小郎将,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竟然能打败你?”
  “……有一点儿。”她吞咽了口唾沫,手慢慢在身后移动着。
  魏池镜忽然笑起来,那笑容竟还有一丝温存。隐隐约约间,似乎浮起了一抹回忆之色。
  “我一直都能找到你的破绽,也早就能打败你。”魏池镜挑了长眉,语气微温,“你曾说过,若哪天我打败了你,你就跟我姓。若是我不留情,你早几年就要改姓了。”
  江月心听着,心忽然也一冷。
  他这样说,那只有一个可能——为了取信于自己,这么多年来,阿镜一直在藏拙。他藏得太好、太精妙,每一寸狼狈与不敌都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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