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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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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船咬着唇,忍住笑,回头瞄向兰芽。
兰芽也没想到,便也笑了,赶紧蹲下,从众人腿脚下自行寻找碎纸片。未果,便干脆上前,将月船手中那一截本来已小的可怜的纸片,又撕掉指甲盖大一块,也义正词严朝那衙役扬起来:“差官,小人也有榜文……”
那场面……这个乱哟。不但一群人撕了榜文,这更在衙门口开始咆哮官属,这都是罪,得治。只是人太多,一不小心就容易引起哗变。
衙役自己有些担待不住,急忙进去禀报。
杭州知府步云青正在喝茶。他是福建人,虽任在杭州,却不爱龙井,喝茶依旧喝福建的铁观音。听了衙役的禀报,步云青将茶盅一放,咂了咂舌根回甘,咯咯一乐:“这是好事,慌什么?那几个官兵伤得诡异,本府正愁一个郎中怕眼界不够;既然来了这么多,个个手里又都有一角榜文,那几叫他们都进来吧~”
衙役忙答应,出去将乌央乌央几十号人一同带进了后堂。
步云青喝顺了茶,背着手出来,挨个瞧了瞧这一群郎中——以及当中夹着的道士(月船)、一个青涩儒
生(兰芽),“嗯”了一声:“各位都辛苦了。一共五位伤员,各位就也分成五组。不过伤员经不住各位折腾,本府也不便叫各位挨个都诊脉——不如这样,就请各位看诊,谁能看出门道来,说得有理,那本官就准谁上前诊脉。”
众人各自摩拳擦掌,只有兰芽有些没底气,偷偷瞄了瞄月船。
月船却高抬下巴哼了一声:“别看我,我是不会给你放水的。”
兰芽恼得握拳:“……那师父至少告诉我,他们究竟是怎么受的伤啊?难不成真是‘乱波’动的手?”
前边的郎中已然迫不及待走进内堂去,月船便也耸了耸肩膀,没回答她,也跟着走进去。
兰芽恼得冲他背影咬牙切齿。
步云青随机分组,月船和兰芽被分到两个组里。
进了房间,兰芽再顾不上跟月船斗气,全副精神都放到病榻上的伤员身上去……昨晚天色暗,她又隔着一段距离,虽然也觉惨烈,却不过是隔岸观火——可是此时,只见伤员面色如纸,眼睑不时上翻,神色中尽是死亡之色,兰芽的心还是被狠狠扯得一疼。
她昨夜本就在左近,可是她却没能救助他们,眼睁睁瞧着他们伤重若此。
纵然她再没有能力,今日也必须尽心。
她没有半点医术,便尽量躲在队伍最末。那些郎中本就雀跃,便也都抢先上前。第一个郎中上下仔细看了,便叹气道:“这斜贯前xiong的,正是刀伤。从伤口情形可约略瞧出刀刃薄厚、刀口长短。正是一刀斜劈而下,势大力沉。”
第二个郎中马上借口:“谬矣!若只是刀伤,只需用些外用的金疮药散,可是你瞧这位伤员分明已生气不足,说明这伤看似在表层,实则却是内伤致命!”
第三位郎中便道:“我看二位说的都有道理,却也都不全。这位伤员外伤内伤皆有,只是这最严重的乃是血虚……目下最急的,当是为这位补血。”
第四位郎中扒着前面三人的肩膀,瞧了半晌——“难道三位同侪,就不觉得分明是中毒之症么?”
四人四个说法,莫衷一是,谁也没办法说服得了谁。
兰芽都细细听了,趁着他们四个争论,她安静走到那伤员面前。
那伤员已是奄奄一息,说活着,却只不过比死尸只多一口气罢了。
兰芽忍住难过,仔细瞧那情形。她不善医术,本以为自己瞧不出来什么,已是打定主意稍后便向步云青胡诌一番,只管将屎盆子都扣到“乱波”身上去。
只需这样一个口实,朝廷便可对倭国进贡使团严加监控,就此割断天龙寺船与杭州城内海贼的联络,叫他们失了彼此的倚仗,便如断其手臂。
可是这一眼一眼地看下来,兰芽却看见了叫她曾经熟悉的一幕又一幕!
兰芽心中忽地翻涌,一股恶心感从胃底兜头而起,她急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那四个争论不休的,虽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说服那三个去,可是却也还留着最后一分神来盯着兰芽。
兰芽的怪异神色便吸引了那四人,他们四个也不顾吵了,都围上来。看兰芽年纪轻,又穿儒衫,便道:“这位小哥儿是怎么了?可是瞧出了什么?一看小哥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会看病的……无妨,来来来都说与为兄,为兄到时免不得将功劳分你一半就是!”
兰芽抬眼盯了他们四个一眼,便一跺脚,伸手推开他们,扭身就跑向门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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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皆出虫祸
兰芽蹲到树下去干呕,拍着心口。早晨本就没吃什么,这一刻恨不能将胃底的酸水都呕将出来。
其他人都顾着看诊伤员,月船却原本正看到妙处,立在他那一组郎中当间儿口沫横飞地讲得正得意呢,却忽地停下。目光斜掠出窗,便伸手树在半空:“……贫道已然讲了太多,不能继续说了。否则你们该都偷师了去~”
那几个郎中闻言拂袖:“切!”
月船也不以为忤,自顾得意洋洋背着手出了门儿。
小院无声,阳光照得人头晕渴。
他盯着她小小发顶,忍住叹息,弯腰过来:“……若不是这一路上我深知自己有多敬重钦差正史,否则我真要忍不住以为——这是喜脉。”
兰芽回头瞪他:“你滚!纸”
他便涎着脸笑起来,与她并肩蹲着,不慌不忙问:“你,发现什么了?”
兰芽却咬着唇不肯说,两手扒着膝盖,小小执拗道:“我想回船上去一趟,现在。”
月船偏头望她:“那几个伤员的伤情不等人,我若走了,他们熬不过半个时辰。”
兰芽转头来盯住他眼睛:“我是说我走,你留下。”
月船面上的笑容便蔫儿了,不乐意地挑眉盯着她:“你回去,想找谁?”
兰芽只得悄然叹一口气,放柔道:“我去找叶黑,有些话想问。”
月船转头迎着兰芽的目光,缓缓纾了一口气。
她果然发现了。
或者说她早已有所察觉,才会特地带着邢亮和叶黑两个一同南下。她分明是这一回非要弄清心头迷惑不可。她想做的事,便从来都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便垂下头去:“不必来回周折,你现下问我也是一样。”
兰芽便别开头去,看那一片被阳光晒成炽白的地面。
“这一年多来,我经过了许多次命案。冯谷的、京师那些心甘情愿而死的草原人的、曾诚的、周灵安满门七十二口的……他们死因各异,却也彼此隐有关联,他们的死实则都与一样东西分不开。”
兰芽说着回首来望他。却见他目光宁静。
“……那便是虫。”
“冯谷和那些草原人死于嗜血虫,曾诚和周灵安满门却是死于蛊。无论嗜血虫还是蛊,它们同样都是虫!”
月船挑起唇角:“嗯,你说得对。”
兰芽深吸口气:“我发现了这一点关联,而今天,我又发现了另外一点相同。”
“相同?”他抬起头来,目光飘向青天:“你说。”
那股恶心感便又浮涌而起,兰芽忙又捂住了嘴。
“……他们的眉毛和胡须,都诡异脱落。从前我在冯谷面上见过,却没在意,以为他本是内监,毛发稀疏也是正常的;后来又在那些草原人面上见过,我也以为是他们南来中原,水土不服所致。”
“接下来便是周灵安满门……周家男丁不是内监,也不是远方来客,他们再眉须脱落便说不通了。这些尸首里,我唯一没有细细看过的只有曾诚,可是叶黑却见过——所以我要回去问问叶黑,看我的推测是否对了。”
。
院子里静静的,却还是能听见房间里那一群郎中还在彼此争论的嚷嚷;也唯因有他们那无头苍蝇似的嗡嗡,才显出这院落这一刻的宁静。
静得叫她有些心慌。
她知道她已站在了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上,她想得到的答案不止是关于命案,更是关于——他心里的那个秘密。
吉祥。
她早已猜中了它,可是她却更想从他那里听见这个答案。
她想知道在他心中,那个答案所代表的取舍、轻重,究竟会是何样的结果。
她话音刚落不过片刻,可是她却觉得仿佛渡过洪荒漫长。他目光静静落下来,却没出声。
她便蹲不住,霍地起身,闷闷道:“那我回船去了。总归,这一回我非要向叶黑问个明白!”
她抬步就想跑,腰带却被蓦地扯住。于是只见她四肢在半空中徒劳地做出奔跑的动作,可实际上却还留在原来的位置上。
她便恼了,回头狠狠瞪他。
“你放手!”
艳阳炙眼,他一双黑瞳在这样的光芒里深幽得宛若古井。
“……我已然将答案都摊在你眼前,你又何必还回去问叶黑?”
兰芽心下猝然一抖,她却装作不懂,兀自攥起拳头:“你说什么?”
他瞧她又竖起防备的模样,非但没急,反倒彻底从容下来。垂首傲然地欣赏自己的指甲——可惜不是司夜染的指甲,而是伪装过的月船的指甲。那十根指甲兰芽可是记忆犹新,从前在南京的时候,还用这长得像鬼的指甲抠着月桂楼的点心偷偷送进嘴里过呢……
于是这一幕本该很美,这一刻却怎么都叫兰芽觉着不舒服。
兰芽便只好跺脚
问:“你究竟说将什么都给我摊开在眼前?”
月船缓缓抬眼,满眼满身的清傲,透过这一身月船的皮囊,嗖嗖地冒着寒气朝兰芽刺来。
“我叫你亲自去送酒,我叫你亲眼看清这些伤员的受伤过程以及伤情……别告诉我说,你直到此时还不知他们究竟是怎么受的伤。或者你也想推给‘乱波’去?”
兰芽心下颤抖愈烈。
她忍着手脚冰凉,抬眼盯住他的眼睛:“……我知道不是乱波动的手,是你。叫官兵受伤的,是你葫芦里的酒。那酒香太过醇香,便是为了掩盖酒里格外添加的东西——”
他微微转了转颈子,傲气微凉:“……说~”
兰芽抵挡不住他的气场,只得微微闭上眼睛:“……若我没猜错,是蛊!”
蛊为毒虫,自古以来又是“巫蛊”并称,于是她怀疑有蛊必有巫:蛊之为患,不光是用蛊虫自身的毒,也是受巫术的控制。便如曾诚之死,蛊虫早就埋在腹肠之中,却不发作,只到那个能控制蛊的人需要之时,才以巫咒之术唤醒蛊虫——那杯酒,不过是引子。
那几个官兵受伤之时,周遭并不见真正有人动手;反观月船彼时却躲在暗巷之中,不肯现身之余,更曾长时间静坐,口中喃喃有词……
兰芽深吸口气:“蛊虫神秘,可受控于人,于是大人施法促动那些蛊虫,造成五种不同的伤法。看似如刀伤、缳首各自不同,用以掩人耳目。”
她说得自信,眼中面上自然扬起珠光。他凝视着这样的她,长眸中光芒潋滟。
却只回以一声淡淡的:“……嗯。”
。
虽则只是淡淡一声回应,却也是给了她正面的、肯定的答复!
兰芽心下大勇,忍不住伸手攥住他手臂:“大人从小受蛊所害,于是多年苦研医术,如今已懂用蛊,与克制蛊,对不对?”
他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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