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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外头一位大人路过，他让奴婢把这个交还给小姐您。”家仆递过来一串彩/金手链。

　　季碧菡认出了这条手链，她推开仆从，不顾一切地跑出了尚书府。

　　门外火光闪烁，数不清的士兵列队从尚书府外的大街经过，如同明黄色的爬蛇，气势磅礴地朝京城蔓延，季碧菡攥着手链，在茫茫人海间彷徨飘摇，她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想要看到那个锦衣卫的身影。

　　“沈纶！”季碧菡喊道。

　　“沈纶…你出来！”

　　士兵们战意高昂，全然不理会身边这个疯了一般的女子，他们从季碧菡身边绕过，忘我地随着战鼓的节奏高昂迈步。

　　天上砸落的暴雨和季碧菡的眼泪交杂，朦胧间，季碧菡看到了马上一抹明亮的飞鱼服。

　　“沈纶…沈纶…”季碧菡摇摇晃晃地跑过去。

　　可当她奔到近前时，她的心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失落，那不是沈纶，是一名陌生的锦衣卫千户，他正挥舞着明晃晃的长刀，在队伍之间来回奔走，锦衣卫大声喊叫着：“弟兄们！我知道过去的一年里，我们的国家发生了太多的灾难！但是我们风朝，会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么？”

　　“不是！”士兵们高声回应。

　　季碧菡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继续在军伍间寻找沈纶，耳畔依旧萦绕着那锦衣卫的声音：“如今那沐国余孽，想在风朝危难之际趁火打劫，他们发动了叛乱，杀害我风朝的百姓，难道我们就已经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了么！”

　　“不是！不是！不是！”

　　季碧菡哭了出来：“沈纶，你在哪里，你出来见我！”

　　“面对这些叛匪，我们该怎么办！”

　　“杀！杀！杀！杀！”

　　“目标南方！杀！杀！”锦衣卫也扯开嗓门，随着士兵们大声地嘶吼，整个行军队伍的激情被点燃了，即便滂沱大雨，也无法浇灭士兵们的热火，他们肆意地怒吼着，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和火铳，他们朝天鸣枪。枪声堪比雨声，不住地响起。

　　季碧菡一个又一个地士兵去询问，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锦衣卫镇抚使，可没有人理会她，甚至没人看她一眼，每个人都在沉浸狂热和激动中走向远方。

　　不知为何，季碧菡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慌，她无助地在行军队伍中间穿行，满目尽是冰冷的长刀长/矛，她只想见他一面，跟他说一句话，就说一句话…

　　“沈纶，你出来，我原谅你！我原谅你！”

　　然而季碧菡单薄的声音，很快就被更大的音浪淹没了。

　　凤栖山城外，南望坡。

　　沈纶伫立在马上，目光里倒映着凤栖山巍峨的城墙，还有其下不住行出的军队。

　　没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沈大人！”一个身穿武官服饰的年轻人骑马经过，喊了他一声。

　　“林大人。”沈纶回过神来。

　　“听他们说，你都看了一个时辰了，有什么不舍的么？又不是不会回来了！”林添笑道，“快走吧，离殿找我们。”

　　沈纶点了点头，林添吆喝着先行了。

　　“终究还是没能等来你的一句原谅，终究是报应。”沈纶抬起了头，眼眸中是无尽漆黑的夜空。

　　“沈纶，快啊！”林添回头呼唤。

　　沈纶笑了笑，抽起了身边地里插着的的风国军旗，他转过了身，在清脆的马鞭声间，快速地奔向了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求轻喷男主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

　　下次更新不定，可能更新了就是完结了，厚脸皮来求一波作收，谢谢了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浑身湿透的季碧菡，失魂落魄地回到尚书府，肖天骄已经来到了府上。

　　“碧菡，我来是为了亲自告诉你，婚期已定，就在下月三十，一个好日子。”肖天骄负手而立，摇曳的灯火在将他的背影打得忽明忽暗。

　　季碧菡颓然道：“肖天骄，我不愿意嫁进太师府。”

　　肖天骄眉头一皱。

　　“季碧菡，这是你兄长的遗愿，六礼也已行至一半，可你竟反悔了。”

　　“肖天骄，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和太子在圣上面前落井下石，害我季家。”

　　“谁告诉你这些的？”

　　“我的家人原本不会死的，是不是？”

　　肖天骄久久凝视着季碧菡，最后冷笑了一声：“这都被你知道了啊，没错。”

　　“肖天骄！”季碧菡朝着肖天骄扑了过去，肖天骄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对她厉声说：“当时生死存亡之际，无论是谁都要做好随时为东宫牺牲的觉悟，失去了一个季家，保全了太子，保全了多少的世家，这个结果，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

　　季碧菡忽觉一阵窒息：“季家的牺牲有意义么？如今太子呢？那些放言永远忠于太子的世家们呢？”

　　肖天骄摇了摇头，唤来仆从说：“季小姐累了，带她去休息。”

　　“肖天骄，这婚我不结了！”季碧菡悲怒道。

　　“哪怕是不要你父亲的性命了么？”肖天骄回头。

　　季碧菡愣住了：“你说什么？”

　　“你父亲被发配极寒之地，一路上都是由太师府的人照护，你若是不嫁了，他就没命了。”

　　“你威胁我！你卑鄙无耻！”

　　“好好考虑，季康如今可是季家最后一个男人了。”肖天骄说完，甩开了折扇，走进了下人给他撑起的伞中。

　　季碧菡眼里噙着泪，看着太师府那柄墨蓝色的雨伞消失在雨中，她已经迷失了方向。

　　“对不起…”季碧菡喃喃自语。

　　这一整个秋天，凤栖山都看不见半缕阳光，钦天监和司星监说这是不祥之兆，季碧菡向来不相信天星异象，直到那一天，她看到家里的仆从们疯了般地将银票换成了真实的银子，直到那一天，她看到了尚书府对面的几个钱庄门前都排满了长龙…

　　南下的风朝军队，一路势如破竹，可就在即将歼灭沐国叛军，收复失地之刻，情势却发生了始料未及的逆转。

　　季碧菡茫然地走出尚书府，悔婚当夜，肖天骄曾叮嘱仆从严加看管季碧菡，可如今国难在即，人人自危，仆从们早已没有了去看守季碧菡的心，季碧菡来到街上，惊慌和无助的人们一堆堆地聚在一起，他们嘴里讨论着的，全然是南方的战事。

　　“沐国皇帝杨夕洛和云国暗中勾结，云国十万大军早已埋伏在沐国境内，与沐国两国联军将风国军队围困在风清山脉泪水谷中！”一个富家公子怀抱数枚金条，面色惶然。

　　一个书生的怀里也抱着硕大的银块：“涑王赵离带走的是风国的全部精锐，历经了了瘟疫和晋王叛乱，我朝已经没有能力短时间内召集军队前往救援了。”

　　另一个女子失声大喊：“什么！这么说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季碧菡捂住了耳朵，她在大街上无目的地漫步着，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她的手心出满了汗，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她已经不敢继续去听，往下去想…

　　一声悠长嘹亮的军号在大街上响起，震惊的行人们纷纷退让，季碧菡转头望去，一队身穿红衣的骁骑奔驰而来。

　　“我们是南门卫，即将要南下痛击云国人，迎涑王和同伴们归国！”

　　“有志于报效家国的热血男儿，随时可以到南山军营领取甲胄兵器！一同共赴国难！”

　　红衣南门卫呼啸而过…

　　泪眼间，季碧菡看到了李安过骑马而来，他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飞鱼服，而是同样血红色的战衣，战衣之上绣着六只麻雀，锐气凌霄。

　　“忠勇侯…”季碧菡跑到了李安过的马前，张开手拦住了他。

　　李安过低头看到季碧菡，淡淡一笑：“季姑娘。”

　　“你要去南方么，我想请求你…”季碧菡攥着李安过的衣袖，轻轻地扯了扯。

　　“什么？”

　　“你能帮我带一句话给他么？”

　　“谁？”

　　“你知道我说谁。”

　　李安过歪了歪头：“你不是对她恨之入骨么？看来我昏迷的这些时日错过了太多的好戏。”

　　“告诉沈纶，仇我还没报，他即便是要死也是只能死在我手里，在这之前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说到这儿，季碧菡如鲠在喉，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可再不能言，“告诉他…告诉他…”

　　李安过的笑容逐渐消失，他微微颔首：“我会把他带回来，这些话你亲口跟他说。”

　　南门卫的众人消失在了破败的城阙之间。

　　季碧菡木然地站在原地，身边不觉间多了许多身穿蓝色衣袍的人，太师府的人已经找到了她。

　　“把她带回去，她想要悔婚，不能再让她跑了！”为首的是太师府的管家。

　　此后的时日，季碧菡被软禁在尚书府中，肖天骄派了大量的仆从来看护季碧菡，其实这已是多此一举，没有人比季碧菡更害怕出门，她害怕一出门，听到的满是那些让人惊慌的消息，她害怕一出门，看到的都是满是令人惊慌的场面。

　　季碧菡每天将自己闷在屋内，日复一日地这折叠千纸鹤祈福，阳光依旧没有眷恋京城，本该秋高气爽的季节，天上的积云确是越来越重。

　　尚书府里换了仆从后异常平静，平静到没有人谈论半点与南方有关的话题，平静人们脸上没有半分的喜怒哀乐，平静到季碧菡终于心慌了…

　　她尝试着出门，迫切地想知道南方战事如何，但是被肖家仆从拦住了。

　　她尝试着翻墙出去，但不幸被发现了。

　　越是这样，季碧菡的内心就越是慌张，她最后无计可施，将那串彩/金手链，这是她为数不多值钱的东西了，她将手链送给了一个看守她的仆从，她对仆从道：“能帮我给华晨宫带一句话么，就告诉长公主，我很想她。”

　　只是一句话，仆从没有任何怀疑地离去了，第二天季碧菡接到了古道宫召唤她进皇城的谕令，看护季碧菡的仆从无可奈何，只能放季碧菡离去。

　　大街之上，是一片无尽悲凉的场面。

　　几乎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挂着黑色的纱布，黑纱在风中凌乱飞舞，纠结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焚烧香纸和仙香的气息…

　　恍惚间，季碧菡迈出了沉重的步伐，她的身边，无数的城民汇成人流，他们手捧着白色的蜡烛，默然不语，与季碧菡一同朝着华晨宫方向走去，走着走着，浓厚的压抑间，莫名地，季碧菡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华晨宫宫门前的大广场，早已人满为患，没有呼天抢地，没有肝肠寸断，在场的人大多默默地垂着头，大多屏气凝神，像是在静待着什么。

　　终于哀乐，隐隐地自华晨宫中传了出来，数百名身穿白色飞鱼服的锦衣卫銮仪队列着整齐的队伍，他们手持火铳，神情肃穆，迈着缓慢沉重的步伐从华晨宫南边的几个城门步了出来，人群让出了一条大道，銮仪队缓缓地行到了人群的中间，为首的锦衣卫手里拿着一大本的册子，他神情哀痛，却仍竭力地去保持词句清晰，他高声说：“今天，是十月二九，京城收到南境发回来的最后一封战报，很遗憾地告诉大家，我风朝五万精锐，在沐国泪水谷中与云沐联军决死鏖战十日，全军覆没。”

　　一直静默的百姓们终于有人低声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