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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由己不由天-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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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似乎也很少来此,禁不住掩了鼻子,朝宁王连连道歉。
  “对不住殿下,下官不知道此处这样气味腌臜。请殿下去外头稍待,下官命人他带到干净的屋子里去。”
  阴森的牢房中,透过缝隙极大的铁筋栅栏,依稀可见里头坐着一个人影。
  他衣着破烂,头发长而蓬松,面对着墙角安静坐着。
  透过一扇小小的天窗,依稀可以看见他蓬乱的发丝中,有什么小虫在钻来钻去。
  而那人像是没了知觉一般,一动不动。
  “不必了,你退下吧。”
  他朝那牢头摆摆手,牢头躬身退下。
  “下官就在外头听候吩咐,殿下若有何需要,尽管知会。”
  宁王点了点头,听着牢头的脚步声走远,才同那人说起话来。
  “转过身来。”
  那人纹丝未动,像是死了一般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依旧面对墙角坐着。
  可宁王知道他还没有死。
  他甚至知道,那人在听他说话,只是不肯回过头来罢了。
  “本王是皇三子,你可识得么?”
  那人听见皇三子这几个字,才有了些反应。
  只见他肩膀微动,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被长发凌乱遮掩的脸。
  那张脸又黑又老,像是这十多年没有清洗过,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了。
  他的下颌拖着一把凌乱的胡子,上头还沾着些许食物的残渣,同样有小虫在上面乱爬。
  那把胡子之中,他嘴唇翕动。
  “皇三子,萧妃所出的皇子吗?”
  他仔细在宁王的面上,试图辨认某些,来自他母亲的痕迹。
  宁王眉头一蹙。
  他口中的萧妃,便是当年的萧贵妃了。
  宁王道:“萧贵妃之子晋王,乃是皇四子,怎会是皇三子?”
  “皇四子?晋王?”
  那人喃喃自语,口中咀嚼着这几个词,来来去去。
  宁王知他十多年未与人说话,大约需要想想,便也不催促他。
  那人却猛然抬头看他。
  “那你是谁?皇三子是谁?!”
  他分明在宁王的面上,看到了些许宁才人的模样。
  宁才人的温婉眉眼,在眼前的男子身上,表现为俊秀,清润。
  可他不敢确定。
  他一个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太久太久了。
  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记忆中宁才人的眉眼,是真相还是幻觉……
  “本王是宁才人所出,封号宁王。”
  那人听见这话,眸子骤然眯了起来,像是要把宁王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宁王就那样站着,任由他上下打量。
  “不可能,不可能……她的儿子,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怎么可能还封了王……”
  他伸出枯如树根的手,抓住了自己蓬乱的头发。
  “你骗我!她的儿子不可能还活着!”
  他咿咿呀呀地叫着,像是野兽的嘶吼,又像是婴孩的哭泣。
  宁王把手握在牢房的铁栏上,把脸凑近了他。
  “你仔细看看。本王的面容,难道就没有一点像母妃吗?”
  那人慢慢恢复了平静,试探地朝着宁王走来。
  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异味扑鼻而来,宁王却没有退避开来。
  那人伸长了脖子,把脸贴近他。
  两张脸隔着铁栏,面对面,几乎碰到了一起。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那人这才相信了他的话。
  他不禁仰头大笑了起来。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一直劝小姐随我回楼兰去,可她舍不得圣上,她甚至想把孩子的实情,全都告诉圣上。我同小姐说,这件事一旦说出,圣上必定会要了她和你命……”
  说着看向宁王,浑浊的眼中竟流下泪水来。
  “圣上留了你的命,他待小姐是真心的……倘若当初我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去寻小姐,去劝说她随我离开,她未必会落到那般地步!都怪我,怪我啊!”
  宁王踉跄地朝后退了一步。
  原来侍卫是想劝说宁才人回楼兰,才会频繁出入永巷,反而让贤妃逮住了证据。
  倘若他不曾如此,贤妃也不会以为宁才人私通,更没有机会陷害宁才人……
  那么一切,或许不是现在的样子。
  或许在圣上身边承欢的,便是宁才人。
  而深得圣上宠幸的皇子,便是他……
  砰的一声,那人整个身子,撞上了铁栏杆。
  他似乎情绪格外激动,却被外头等候的狱卒们,以为出了什么事。
  牢头飞快带着狱卒赶来,便要打杀他。
  “无妨。他只是太少同人说话,一时激奋罢了。把牢房门打开,再打一盆热水来。”
  牢头收起了水火棍,有些犹豫。
  “殿下,这个犯人非同一般。把门打开,他若伤着殿下如何是好?”
  在牢头看来,一个被独自关押了十来年,几乎没和人说过话的犯人,跟疯子没什么区别了。
  一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叫人不敢轻想。
  宁王却蹙了眉头,那牢头连忙反口。
  “是是是,下官遵命。”
  说着指使身后的狱卒,一个拿钥匙开门,一个拔腿便去打水。
  十几年没开起来过的牢房门,连钥匙都不好找。
  那狱卒摸了半日,才摸出一把陈旧得褪了色的钥匙,插进锁芯。
  抬水的狱卒也很快回来了,一大木桶的热水冒着白气,抬得那狱卒气喘吁吁。
  他把水放到那人身前,宁王一摆手,众人便退了下去。
  “你本名叫什么?”
  他艰涩地咽了一口口水。
  “阿里木巴。”
  随后他走到那一大桶热水前,被蒸汽熏到面上的时候,浑身一激灵。
  他看向宁王,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
  宁王轻轻一点头,他便迅速地捧起热水,近乎贪婪地泼在自己的面上。
  他大约有许久未曾好好洗漱过了,面上经过热水的清洗,才露出本来的模样。
  其实他的面容,还是生得偏向楼兰人的,一双眼睛极大。
  只是掩映在须发之间,先前看不出来。
  阿里木巴洗过脸后,像是脑子也清洗过一遍似的,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也不像方才似的鬼吼鬼叫。
  “殿下,殿下!我有一件很要紧的事,要告诉你。你是楼兰王的儿子,你不是圣上的孩子!如果你在大周的日子不好过,你就回楼兰吧!”
  这十多年他虽不知外头世事,可在大周皇宫中做侍卫那十年,宫中的密辛他也听多了。
  一个没有母亲,没有母族的皇子,只有受人欺凌的份。
  宁王能长大成人,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以为宁王早就被圣上秘密处死,或者在后宫之中,被人欺凌而死……
  宁王淡淡一笑。
  “不好过的日子都过去了,而今的日子极好过。圣上病危,京中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子,便是本王。只要圣上一咽气……”
  不知不觉,他已经改了称呼,不再称圣上为父皇。
  他收住了地下的话,阿里木巴却睁大了眼。
  “殿下,这是真的吗?那我们楼兰,岂不是凭空就夺了大周的万里河山吗?哈哈哈!楼兰多年入侵大周边境,寸土未得,没想到竟能如此轻易得到大周的江山!哈哈哈……”
  他情难自禁地笑了起来,对这戏剧性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
  而宁王却觉得,他的笑声有些刺耳。
  “母妃和楼兰王之间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阿里木巴收住了笑音,努力回想起前尘往事。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他也记得不太清楚。
  “……楼兰王当时刚刚登基,要与国中最有权势的邸家联姻。邸家想把长女送进宫做王后,楼兰王却看上了次女,也就是殿下的母妃。小姐有了身孕之后,觉得对不起邸王后,便私自出逃,到了大周的边境……”
  他说的这些,和圣上所说的差不多。
  说完又捧起了桶中的热水,满头满脸胡乱擦拭。
  若不是宁王在此,只怕他会把衣裳脱了,浑身上下洗一遍。
  “最后一个问题。母妃死后,你为何把一切全盘向圣上说出?”
  阿里木巴擦身的动作,忽然停滞了下来。
  “殿下是在怀疑我的忠心吗?当时宁才人虽死,却被指责为通奸。我自小跟在她身边保护她,岂能让她蒙受这样的污名?!这才不得不告诉圣上真相啊……”
  他几乎声嘶力竭,语气极其地诚恳。
  一个为了自己的主子,被关在天牢中隐忍了十几年的总仆,他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对他忠心的怀疑。
  宁王点了点头。
  “抱歉,是本王的疑心病犯了。”
  阿里木巴松了一口气。
  “只要殿下相信我,木巴便是死了,也是个英雄,而非卖主求荣的孬种。”
  他若是真的卖主求荣,便不会蹲在这天牢中,一蹲就是十几年了。
  而圣上没有要了他的命,或许就是看在他的忠贞份上吧?
  宁王沉吟不语,阿里木巴蹲在地上,哗啦哗啦地捧水梳洗。
  ------题外话------
  好啦好啦我承认,我承认这个名字来自于阿里巴巴……
  嗷嗷,取名废的伊人。


第202章 一样不能活(二更)
  他慢慢挪动脚步,在阿里木巴的身侧,走了几步。
  像是在打量他梳洗的动作,又像是无意识地走动,思考着什么。
  阿里木巴梳洗得欢快,口中甚至轻轻哼起歌来。
  有十多年了,他在无人的牢房中,学会了自己哼歌给自己听。
  好像这样,就有人陪伴了似的。
  他洗干净了脸和脖子,正想把头发全都放进热水中洗一洗,忽然感觉后背一痛。
  紧接着,那桶难得的热水里头,涌进了大片大片的腥红。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身前,那里露出一把长剑的锋芒,将他的身体刺了个对穿。
  他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铮的一声,宁王收剑,银白的剑上是一层暗红的血,顺着剑端滴在地上。
  一滴,两滴,三滴……
  阿里木巴捂住了伤口,不可思议地看着宁王。
  “殿下,你还是不相信……我的忠诚吗?”
  宁王从袖子的内层,取出帕子,擦拭着剑上的血迹。
  他甚至没有再看阿里木巴一眼。
  “不,本王相信你。”
  他擦拭长剑的动作,缓慢而优雅,就像剑上的不是血迹,而是落花一般。
  “可本王的身世,决不能再有人知道。当年之事,除了你之外,其余的知情者也一样不能活下去。你若是个忠仆,那就——”
  他擦干净了剑,顺势入鞘。
  而后步出牢房的门,背对着那个蜷缩在地上,身子发寒的老者。
  “安心到地下去,保护母妃吧。”
  地上那人挣扎着,身前身后的伤口,很快将他的身体浸染。
  他似乎想说什么,口中却不断地吐出血水来,一口又一口。
  很快,他的身子慢慢僵硬,整个人缩在了那里。
  就像宁王刚见到他时,他缩在墙角那样——
  一动不动。
  “殿下,这……”
  宁王走出牢房,牢头回去锁门,才发现阿里木巴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十多年来无人问津的一个侍卫,宁王为何亲自赶来杀了他?
  牢头心中既好奇又害怕,面上却不敢问,甚至不敢提该如何处置这具尸体。
  宁王斜睨了他一眼,面色冷然。
  “天牢每年无故死去的人不少,该怎么处理,不用本王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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