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倌爷-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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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姜的头颅被外力一抬,吃力的朝上仰着。
“西西就是这样从我这拿到的,把我伺候好了,什么都给你。”
木姜笑。
他手上的力气更大,怒道:“你笑什么?”
“这一个月的解药,还需要用这样的东西换?我不来拿,你过几天还不是得给他?”
木姜对气味很敏感,一打开那瓷瓶就知道是谢三郎那捏碎的那颗。
金楼主失了兴趣,将药丸丢给她:“拿去吧。”
木姜接过,转身却坐在凳子上。
金楼主好奇:“你不走?”
木姜懒得抬眼,摊在那,感觉骨头被人抽走了一半,“你不是想看我值不值得么?我也想知道。”
金楼主大笑,拍着脑袋坐到她跟前:“哎哟,哎哟,是我眼拙!没想到你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夜幕很快降临了下来,因为下了雨,闷热散了一半,空气里多了分潮湿。
糊在谢三郎的脸上,逼得透不过气。
他听田嫂说,木姜回了百香楼。
可是人呢?
不在通铺,不在他这,去了哪?
莫非是到金楼主那头解药了?
那,怎么还不回?
他心里像刀子搅着,等回神时,已站在百香楼的天井。
小厮认得他,迎了过来,问:“谢老板,有什么事。”
他抬头望向金楼主那屋,直直的上了楼,说:“我有事找楼主。”
小厮忙的伸手拦住,“谢老板,真是不巧,楼主在忙。”
在忙,在忙什么?
木姜呢?在他屋里?
他打开阻拦的手,冲了上去,猛地开门,直直的望向床榻。
幔帐合着,床下头有两双鞋,一双黑色的皂靴,一双粉色的。
他定在那,死死地看着那双鞋,却不能确定是不是木姜的。
床铺里传来人声,金楼主挑了一半帘子,“谁在哪?”
谢三郎也不知从哪来的胆子,窜到跟前,“哗”的一下掀开帘子。
金楼主抱着楼里的姑娘,挑着眉,“怎么?要自荐枕席?”
谢三郎被攥着的心一松,放开帘子,“楼主……”
木姜提着桶立在门口,看到谢三郎僵着身子站在那,金楼主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笑的十分欠揍。
木姜握住桶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哑,喊道:“三爷?”
谢三郎转身,大步迈了过去:“你去哪了?”又握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久,连头发丝都扒着看了,才松开了口气。
木姜看到谢三郎垂着眼,不敢看她,又瞧了眼金楼主,谢三郎站在那,后背像是被火撩一样,面前又被那双水泱泱的眼睛看着,谢三郎心里的那框晦涩又打翻了,他既怕木姜知道他的利用后离他远远地,又怕木姜死心后对他视而不见。
于是他拉了木姜的腕子,将她扯出了百香楼。
百香楼里的楼梯是刷了红漆的松木,大力一踩,茕茕有声,煞是好听。众人饮酒作乐的动作一顿,只见一位雌雄莫辩的公子哥儿拉着一个粗使丫头疾跑,直到窜过妖妖娆娆,推过一个又一个沉迷酒色的男人,谢三郎终于将木姜带了回来。
他松开她的手腕子,捏着自己的拳头,声音高的不像自己的:“我叫你去偷药?你就去?”
木姜看着自己的脚,先前跑的快,鞋底板蹭了层泥巴,泥巴上巴着踩烂了的花,她声音亦如往日那样,既不歇斯底里,也不摇尾乞怜,平静的像一潭死水,“不是三爷要我去拿的么?”
谢三郎以噎,喉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他的手想要身向前握住她的肩膀,却又停滞,垂在自己的腿缝,“叫你去,你就去,你平日有这么听话么?”
木姜默默地听着,从自己的怀里拿出药,说:“我只找到这个。”
棕黑色的药丸躺在那双细软的手上,谢三郎一顿,想要去接,却发现自己的胳膊无力极了。
“我去找解药时,金楼主进来了,我来不及,只找到这个。”
过了半晌,直到木姜以为面前的这个人愧疚占了上风,手里的药却被他接了过去。
他哑着嗓子,问:“然后呢?金楼主把你怎么样了?”
木姜偏着脑袋,想了会儿,问:“能怎么样?三爷说说看。”
谢三郎握紧手里的解药,目呲尽裂。
木姜看在眼里,却觉得没意思极了,她第一喜欢一个人,也第一次被一个人利用,还好,还好,有了第一次就算了,不要有第二次就行了。
她转过身,说:“三爷,这些时日奴发现三爷对奴太好了…让奴…差点忘了自己的本分,如今奴明白了…奴会注意自己的分寸,免得让三爷误会了。”
谢三郎闭上眼,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连连道了两声好。
“奴也想了,每夜睡在三爷的屋头也不是个事,奴还是自己睡回通铺,三爷夜里怕黑,记得多点几支蜡烛。”
谢三郎嘴里苦涩,却道,“好。”
木姜本以为自己会生气,会难过,但当所有的话说完之后,她又觉得谢三郎有些可怜,明明想让她去偷解药,为什么不明白说,偏偏用色相迷惑她?
可怜到了极点,倒生了几分悲哀。
木姜跨过门槛,扫了一眼门外的开的正盛的芍药,往日,那刚栽过来的芍药本是奄奄一息,淋过暴雨,晒过猛日,倒是生出几分妖艳来,好不迷人。
木姜走下楼梯,日头正盛,刺的她眼睛有些睁不开。
白墙乌瓦外栽了一棵荼蘼,花恰好谢了一半,桃红色的花埋了一半在土地,露出腐败的棕色。
她慢慢的走出去,好像从谢三郎的世界里走出去,虽然慢,却也坚定。
夏日漫,谁家荼蘼萎一半,楼头谁家少年窃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
不能羞。
——————————————————————第一卷 完
☆、妆成舞长袖(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留评的小天使,真的很感谢你们~
夏日过去,日头便像蒙了层霜,一天不如一天,照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很。
谢三郎端着一碗稀粥,看到桌子上的黑的不能再黑的咸菜,扯着嗓子喊:“就吃这个?”
小厮将吃食端来,瞧了眼坐在一旁的谢三郎,没个好气:“谢老板,能有吃的还是楼主的大恩,您瞧瞧,您在这儿吃了多久的白食了?百香楼可是养闲人的地方?”
谢三郎将筷子一置。
小厮转身就走,“得了吧,您啊爱吃吃,可别向奴才置气,有什么理找楼主说去。”说罢,麻溜的抽抽肩膀上的麻巾,走了。
木姜进门,看着那小厮絮絮叨叨的骂了好一会儿,瞧进去:“三爷,这是怎么的?”
谢三郎不动声色的将那咸菜丢到桌子下,将稀粥喝尽,“那厮刷滑头呢,好好地一只鸡少了条腿还敢和我唱反调。”说完,筷子尖尖将碗底的米粒刨进嘴巴。
他放了碗碟,擦擦并没有油痕的下巴:“这几日我饿的快,吃的也多,那鸡也没剩多少,便没给你留了。”
他说完还啧吧啧吧嘴,好似真的在回味。
木姜低头,看到滚在地上的咸菜头,没说话。
谢三郎招了木姜过来,问:“今日外头好大的动静,你去看了没?”
怎么没看,长安街的小摊贩都被清空了,都说有大人物要来。
木姜提起白瓷茶壶,倒了一杯水,瓷碗里是白水,她默不作声,端起喝了。
谢三郎趴在桌子上,神情恹恹,有些疾世愤俗,“都是人怎么差距这么大?等百年后断了气,还不是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噗嗤噗嗤的往轮回井里跳,说不准今日还是皇子皇孙,明儿就是蟑螂鼠蚁了。”
木姜哑言。
谢三郎骂了通,觉得无趣,回头看了眼外面,只见楚江红的门阖的紧紧地,不知在做些什么,这些时日他同木姜闹掰了,又不见楚江红和他抬杠,这日子真的过得无味的紧。
忽的,肚子雷声大作,谢三郎的背脊有些僵,强扭着脖子半趴在在那。
木姜看了一眼喝了一半的白水,问:“三爷,您又饿了?”
谢三郎哼了两声,“那是,爷现在在长身体,你瞧不见爷这张脸都吃多少好东西才能补补?”
木姜起身,提脚出去,“那奴去买点儿吃的。”
谢三郎微微弓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记得买一只烧鸡回来,要油滋滋,黄晶晶的。”
木姜好笑,真想问,三爷不是刚吃了一只鸡么?怎么还要吃一只?
暗自一打量,却发现谢三郎着实瘦了一圈,只是巴掌脸本来就没几两肉,瘦了也不明显,唯有肩膀越发的瘦削。
木姜出门,撞见鬼鬼祟祟的楚江红,他手里抱着个小包袱,站在那魂不守舍,木姜走到他跟前,吓了他一跳,窜起来抱紧手里的包袱。
“做什么,这么吓人!”惊魂未定,声音都带着抖音。
木姜看了一眼,告诫自己千万别多事,开了门就往外面走。
楚江红却喊住她,“那个…木姜?”
木姜回头。
“那些谢三郎……得手了没?”
哦,是问这件事。
木姜摇头。
楚江红的眉目瞬得写满了失落,他转身,侧手摸着板黑的门进去了。
小倌楼还是和往日一样,一块空牌匾,天井的荷花早就谢了,荷叶颓败伏在水面上,徒生几分萧瑟之意。
木姜将目光移到二楼,谢三郎端了小凳坐在门口,见她看了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眼睛,半晌又像是不甘示弱,瞪了过来。
像个小孩子一样。
要是没有用色相勾引她利用她,木姜觉得自己喜欢谢三郎真的只是迟早的事。
长安城亦如往日的热闹,木姜买了烧鸡包在荷叶里,转身要走,却被一道洪亮的声音叫住。
沾满了风尘仆仆,和久别重逢的喜悦跨过千山万里从她身后响起:
“木姜!”
木姜转身。
何偏正晒黑了很多,脸庞却依旧刚毅,他挥手,袖头烂了的布条在风中一飘一落;背后的剑柄也蒙了尘,他站定,滚大的汗从微铜色的额角滚了下去,浸湿了他的衣领子。
何偏正恰好办完事回来,一路艰辛坎坷不必多说,九死一生回到长安,鼻腔里奔波的尘土味儿还没散去,眼眶里便出现了这个人。
她不娇不俏,进退有礼,内心向往渴望也会不动声色,像一碗白开水,初始品尝可能会觉得平淡无味,尝的久了便会知道她的好来。
清透,没有杂质。
这正是何偏正所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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