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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尽欢-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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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金玉说的不无道理,谢景臣对她……确实有些非比寻常,难道真的喜欢她么?
这个疑惑冒出来,吓得阿九悚然大惊。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也和金玉一样犯傻呢?那丫头片子天真无邪,可她却不同。她尝遍人间冷暖,理解现世的黑暗与无常,怎么会生出这样可笑的想法?
天底下从没有布局的人喜欢上棋子的道理。
阿九抬起手背覆上额头,唇角勾起一丝笑,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讽刺,亦或二者皆有。她体内有金蝎蛊,苟延残喘在世间,最多还有一年不到的寿命……忽地,晶亮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她神情陡然一变。
若是能令他真的喜欢上自己,或许,她就能有一线生机。
阿九沉吟良久,忽然半眯了眸子,撑身从榻上坐起来,侧目望向一旁的妆镜,抬手覆上自己的面颊,从眉骨处一路缓缓滑至下颔,忽然展颜一笑,妖娆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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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在戌正时分,月色如霜铺了一地,掌灯的太监早就支起长蒿点燃了朱檐下的宫灯,晚风吹拂,艳红便在夜色中轻微摆动,美得戚戚零零。毗邻着碧落池,风的气息夹杂清荷莲花香,入耳的是阵阵蛙声,并不聒噪,倒显出几分难得的盎然生机。
床榻上的人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有人在耳畔喊殿下,这才徐徐睁开眼,咕哝着揉眼睛:“怎么了?”
钰浅过来扶她,柔声道:“香汤备好了,请殿下沐浴。”
阿九坐起来定定神,待灵台清明过来方颔首说好,下榻趿拉上绣花舃,由人伺候着进了汤池。
大凉皇室好奢侈,砌筑浴池的是上好的汉白玉,赤金龙头衔珠吐水,蒸腾的热气熏得人脑子发晕。阿九一头长发披在肩头,垂眼一瞧,只见水面上早洒满了各色花瓣,清香四溢。
左右见她入内,连忙上前替她除衣衫,阿九皱了皱眉,不着痕迹朝后退一步。毕竟不是宫里长大的金枝玉叶,让她在一群人跟前赤身*,实在难为情,因吩咐道:“不必在这儿伺候,都出去吧。”
一众宫女面面相觑,只好福身应个是,复按序退了出去,反手合上了浴池殿门。
见人散尽,阿九也不再拘谨,脱了衣裳下了汤池。她靠在池沿上缓缓合上眼,任温热的水流从白璧无瑕的肌理上徐徐漫过,忽地,窗口那方传来一道异响,她面色大变霎时警觉起来,睁开眼,凛起眸子看过去,冷声呵斥道:“谁?”
窗扉洞开,投入目中的是一片黑压压的天穹,没有星,只有几丝幽冷的月光。呼啦过一阵冷风,院中的斑驳树影便随之摇曳,遥遥望去,有几分森冷骇人的意味。
阿九冷笑,随手抄起一旁的象牙篦子往帷幔后掷过去,一道痛苦的□□霎时从那方传了过来,压抑而痛苦。
“什么人?”她厉声道,扯过浴袍披在身上从池子里起了身,取下发髻上的玉簪攥在掌心,压着步子徐徐逼近。鼻息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由寡淡变得浓郁,她垂眼一看,只见点点血迹顺着窗口处一路绵延至帷帐。
她半眯起眼,猛地撩开帷帐一看,却见一个孱弱的身影坐在地上,着夜行衣,左腹处血流如注,面容苍白唇色如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目光冰冷。
“老四?”阿九皱眉,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遭,“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这身上的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现在的名字是容盈。”那女人虚弱道,话音刚落便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鲜血。
阿九的眉头越皱越紧,视线落在她腹部狰狞的刀伤上头,道:“你如今已是容昭仪,怎么会被人追杀?谁能伤得了你?”
“问这么多做什么?”剧烈的痛楚几乎要将人生生撕裂,容盈狠狠咬牙,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只问你一句,救不救我。”
阿九眸光微闪,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见容盈面色一变隐在了帷幔后头,与此同时,殿门外忽闻脚步声大作,紧接着便是金玉的声音,慌忙拦道:“奴婢已经说过了,殿下在沐浴,公公绝不能进去!”
“混账!”郑宝德冷声厉喝:“刺客分明是往碎华轩这头来的,若是公主出了什么岔子,你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督主已经将咱们碎华轩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说不定那刺客已经逃往别处了……”几个厂卫亮了刀子,金玉吓坏了,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赵宣微微侧首,琵琶袖底下垂落的佛头和佛坠子微微地晃动,他拿巾栉细细地揩拭扳指,眼也不抬,寒声道:“不是还有一个地方没搜么?”
宝德余光一扫朝厂卫递个眼色,几人立时上前“砰”一声推开了白玉池殿门,赵宣慢条斯理地提步进去,挺拔的身量挡去里头一切风景,将手中的巾栉递给宝德,淡淡道:“出去。”
众人诺诺应是,反手合上殿门,钉木桩似的守在外头。
殿中暗香浮动,氤氲的热气腾腾从池中升起,旖旎风光中隐约能觑见一副线条优美的裸肩,光洁得没有一丝瑕疵。
池中的人听见了响动却并不回头,只冷声道:“掌印真是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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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宣对揖双手,琵琶袖下露出一截白如瓷玉的手腕,佛头塔与坠角叮当相撞,发出阵清脆的声响,垂首掩眸,沉声道:“奴才给公主请安。”
请安?这话倒说得好听,没见过谁直冲冲闯进浴堂里来请安的。
阿九面上勾起个冷笑,微微侧头朝后看。他隐在迷蒙的白雾中,颀长的身形略略下倾,入目的是一副浓长的睫,高挺的鼻骨在眼窝处有些微的起伏,线条和缓而流畅,一笔带不尽风流。
她面上神色一滞,在那一瞬间只觉这副眉眼熟悉得触目惊心,隐约同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在了一处。眼中的惊诧同疑惑相交织,阿九又惊又疑,好半晌才稍稍平复心绪,别过头,唇角勾起一丝漠然的笑,凉声道:“这大晚上的,赵公公不好好在掌印值房歇着,反倒领着一众厂卫擅闯我碎华轩,这样目无本宫,可思量过后果?”
“奴才无意冒犯殿下,只是宫中有刺客潜入,奴才公务在身,照例搜查,还望殿下海涵。”他直起身来看她,清漠的眼在袅袅白雾中显得有些迷离,像荡染在清水中的两点洇墨,缓缓道:“奴才全是为殿下安危着想。”
阿九目光微侧,不着痕迹扫一眼某处,旋即又收回视线,面上摆出副大为不悦的神态,冷着一张脸下逐客令,道:“那本宫就明明白白告诉公公,我从未见过什么刺客,这白玉池藏没藏人一目了然,公公看也看了搜也搜了,请回吧。”
赵宣挑眉,眸光一转望向那被重重帷帐掩映的浴池内间,眼角浮起一丝笑意,淡淡道:“殿下真的从未见过来路不明的人?”
分明眉梢带笑,眼底却是一望无际的冰霜,像两道凌厉的剑,即使是平静的注视也教人毛骨悚然。阿九一阵惊惶,这人的目光像能穿透千层铜墙,直刺入人心底去。然而她面上仍旧强硬而镇定,波澜不惊道:“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本宫说谎么?”
他一哂,如玉的指尖徐徐摩挲腕上的念珠,定定望着她,并不说话,只是步子微动徐徐朝浴池走了过来。
阿九没料到他会走近,面色一变,下意识将身子往水中沉,只露出一颗脑袋。再没有比眼下这境况更令人尴尬的了,她在沐浴,浑身上下不着寸缕,万幸水池中铺满了玫瑰花瓣,这才不至让他从头到脚一览无遗。
她心头有些慌乱,在水中朝后退了退,警惕地瞪他,道:“公公想做什么?”
然而赵宣脚下步子一顿在池沿上停了下来,他垂着眸子,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她,肩上的流云披风微微拂动。
阿九被他看得心头发虚,心道这人可真怪,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怎么,比谁眼睛更大么?她皱紧了眉头,等了半天还不见他开口,便道:“公公还不走么?”
是时他移开了同她对望的眼,伸手拾起她落在地上的浴袍往前一抬,目光落在绢白的衣角,眼也不抬慢条斯理道:“殿下身上受了伤?”
阿九眸光一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浴袍的下摆一角赫然凝着猩红的一点,艳如妖花,鲜红得刺痛人眼。仿佛是一记闷锤重重砸在印堂上,敲得人头昏目眩,她一张小脸在刹那间苍白如纸……血迹,一定是方才同老四说话时不慎沾上的。她大感懊恼,一个不慎被他拿了罪证,这可怎么办?
她心头焦急,绞尽脑汁思量对策,忽然灵光一闪,因咬紧了牙关拿指甲狠狠从手臂上划了过去,尖锐的痛楚席卷而来,水中赤色萦染,如洇开丝丝缕缕红线。额角泌出涔涔的冷汗,然而她面上仍旧淡漠而平静,将手臂从水中举起来,冷眼觑他:“这是修剪花枝时让剪子给划的,公公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挑眉哦一声,尾音处上扬,目光轻描淡写从她臂上的伤口处掠过去,最终望向帷帐后头。夜风从窗扉外吹进来,重重帘幔在风中肆意飞舞。他寒声道:“事关殿下安危,奴才不敢大意,还是搜查仔细为好。”说完脚下一动,直直便要朝那方过去。
阿九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它,从水中一跃而起,随手扯下梁上的帷幔裹身便朝赵宣掷出数枚毒针。他抬手挥袖,不费吹灰之力避开她的偷袭,毒针钉入背后的梁柱,入木寸许。
她眯了眯眸子,劈手作刀直直朝他的后颈砍去,赵宣微侧身闪过,足尖点地退开丈远,面具上方的一双眼睛阴寒彻骨,漠然看她,道:“奴才说过了,一切都为殿下安危着想,还望殿下别再一意阻挠。”
“本宫也说过,”她斜眼觑他,学着他的口吻道:“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他凛眸,眼底隐现几分杀机,左手从腰间的司礼监牙牌上轻轻拂过。显然,阿九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由朝后退了两步。大内行走的高手不配刀,往往在腰间缠软剑,看这情形,他想对她动武?
她自问武功不弱,这人却能轻而易举躲过她的毒针,不容小觑。正思量着,那人却忽然对掖了双手朝她深深作一揖,她微愣,又听见面具后头传来的声音极压抑,低低道:“奴才再说一次,恳请殿下让奴才搜查白玉池。”
阿九唇角挑起个淡漠的笑,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若是我不肯呢?”
他略沉默,未几又低垂了头,双手托高淡淡道:“那……还望殿下恕奴才无礼了。”
话音方落,密集的毒针便如散花一般从前方投掷而来,她动作极快,招招狠毒至极,皆意在取人性命。赵宣挑起半边眉毛,微凛目,一把钳住她纤细的皓腕微微使力,声音冰凉:“奴才无意冒犯殿下。”
腕上的骨头参差作响,似乎下一瞬便要被他生生捏个粉碎,阿九恶狠狠地瞪着他,呵道:“公公好大的威风,唤我一句殿下却全拿我的话不当回事,我早便说过了刺客不在我宫中,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帝姬么?”说着稍顿,眼风扫过去,趁着说话的当口儿一把将他腰间的软剑夺了挥砍过去。
赵宣的眸子半眯起,钳制她手腕的五指松开,身子朝后略倾险险避过,侧目看去,她手持利剑立在窗前,一头如墨的青丝在夜风中肆意翻飞。身上的轻纱半湿半干,严丝密缝地贴合着她曼妙玲珑的曲线。
发上的水珠顺着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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