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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娘子-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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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虹从吕家出来,先回了趟彩虹瓷坊,伙计说寄云两日都没来了。难道真是被赵财绊住了?她不放心,隔日便去探望。
天气开始热起来,天天和宝宝坐在院子里树荫下头,她握着毛笔,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边写边耐心纠正,俨然一对亲兄妹。寄虹进门时,看着小夫子一般的天天,之前那个“刺猬头”的野小子丁点瞧不出了。
寄云左手抱着陶盆伴鸡食,招呼寄虹自便,又询问比擂之事。寄虹简略讲述经过,却见她把陶盆放在地上,只用左手撒鸡食,蹙眉上前,“右手怎么了?”
寄云缩回手,“没……”
天天嘴快,“云姨的手烫伤了。”
寄虹扯住她的袖子往上捋,果然手腕到肘部红通通一片,有的地方起了水泡,有的地方皮肉溃破,看得她心惊肉跳,“怎地如此严重?开水烫的么?”
寄云神色不太自然,“做饭没加小心。”
寄虹心疼,推着她坐下,“伤成这样怎么不跟我说……”
寄云听她絮絮念叨,温柔地笑,“涂过药了,不妨事的。”踌躇一下,犹豫着开口,“有个事……嗯……是你姐夫的……”
“姐夫回来了?”寄虹往屋里瞧。
“回来两天了,这会不在。”
哼哼,铁定去赌场了。“这几月码头正忙,怎么回来了?被革职了?”
“那倒没有。他是为着……”寄云为难地看了寄虹一眼,“听说官府要开征土税,税吏人选……这个……是不是严文书……”
寄虹了然。赵财倒是个属猫的,八百里的荤腥都闻得见。她知道姐姐最不愿开口求人,若非被赵财逼得没法子,是断不肯求到严冰头上的。
心里把赵财骂了个底朝天,嘴上答应得爽快,“没问题,我去说,严冰管着督陶署,税吏的职务也就一句话的事。”
门口却有人道:“严文书能不能掌管督陶署还在两可呢。”
寄虹抬头见姚晟跨入院门,微微一愣。院门没锁,可他敲都不敲,也太轻车熟路了些。心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但未及细想,便被姚晟接下来的话击飞了。
“今早县衙贴出告示,说主簿一职要公开选拔,能者居之,无论士商皆可报名。”主簿兼理督陶署,这就意味着严冰被排挤了。
寄虹瞪大眼睛,他做下什么错事触怒曹县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寄虹:“严冰,你让我刮目相看啊!”
严冰心情很好,难得调侃了一句,“只有四个字,太简单了点吧。来,扩展一下。”
寄虹:“想听好话呀?那先说说今天那番话准备了多久啊?”
严冰:“还用准备,当然是信手拈来了。”
寄虹:“以前常经历这种场面吧?”
严冰笑笑,“想套话啊,你道行还浅点。”
铺垫了好久,结果一下就被戳穿了,寄虹尴尬地嘀咕,“难不成你是千年狐妖啊?”一转头,猛然看到严冰欺近的脸,眸含情唇含笑,登时心头一跳,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
严冰坐直身子,似笑非笑地问:“如何?”
寄虹坚贞不屈地哼了一声,以示自己并未被美色所惑,故作镇定地走到门口,又转回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严冰,如果我承认你有一张好看的脸,你能多笑笑吗?你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生动,有人气了。”
严冰:“……我尽量。”
☆、心开愈近人
寄虹走后,姚晟拿出一盒药膏,低声问:“听天天说你做饭时烫伤了?这是依军中药方配制的,效用好。”
寄云腼腆谢过,却未伸手去接。姚晟本想看看她的伤势,见她如此,只得将药膏放在小桌上。
寄云这才从桌上拿起药膏,歉然道:“店里的帐这几日要劳你受累了。”
“那算得什么,家里的活计你也歇手吧,有事喊我一声就是。”
寄云低着头,声音轻飘飘的,“我相公回来了。”
姚晟一愣,飞快朝屋里瞥了一眼,随即回过味来,不由暗自苦笑,拍拍天天的头,“叫云姨静心休息,跟爹回家吧。”
宝宝扬起墨迹斑斑的小脸,“娘说中午吃糖果子。”扯着天天的袖子不撒手。
姚晟转身欲走,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什么,仔细打量寄云,她的气色实在不好,尤其是瑟缩的眸光,像只楚楚可怜、引颈待宰的小兽。
他改了主意,看一眼厨房里忙活的丫鬟,挽起袖子,“我去搭把手。”
寄云阻拦,哪说得过姚晟。他走进厨房,问丫鬟糖果子怎么做法,听起来挺复杂,他是做不来的,便蹲在旁边拉风箱,聊些家常,问平日常做什么吃食,昨日吃的什么,前日吃的什么。丫鬟手底下利索,嘴皮子迟钝,一板一眼地答话,说前日吃的虾子粉。
姚晟问:“夫人做的么?”天天看见寄云的伤时,是昨日早上。
丫鬟老老实实地说:“夫人自从忙着瓷坊的事,就没下过厨了。”
姚晟拉风箱的动作停了。灶火渐渐暗下去,映得他的面容也晦暗深沉。
他看向院中那个纤瘦的身影,目光定格片刻,缓缓移向卧房,那个幽深的大屋,不知掩藏了多少罪恶。
寄虹尚未觉察这些。她思忖赵财虽然好赌脾气大,但若能叫严冰派个好差事,说不定会待姐姐好些,却不知严冰那里出了什么事。
一连几天,家中和县衙都不见人,无从打听他的去处。她回到窑厂,心不在焉地翻检霁红瓷的试制记录,盘算晚上再去寻他一趟。
日薄西山时,他竟主动现身了。
她怔怔地握着笔,看他踏着金光而入,仆仆风尘,但不显狼狈,只平添几分人间烟火气,愈发亲和近人。
他熟稔地坐下,不与她客套,“跑了一整天,腹中唱戏呢。”
寄虹收拾起笔墨纸砚,“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吃什么呗。”
他的重音落在“你”字上,她岂会听不出来?大少爷使唤人架势十足,可她却也任劳任怨地进了厨房。
晚饭后厨子都下工了,厨房里仍亮着火光,想是丘成在给丘爷爷煎汤药,走近却是小夏,啃着剩包子,喜滋滋地盯着汤药,天大的恩赐似的。
寄虹怕热天里给严冰吃剩包子不消食,便洗手揉面做鸡丝凉面。小夏凑过来,“二小姐没吃晚饭哪?”听说是给严冰做的,他眼睛便圆了。
她误会小夏馋嘴,便多做一碗给他。小夏尝了一口,默默哀悼起少爷的胃来。
寄虹端着面进屋,见严冰正端详柜子里放着的“星光灯”。原本即将四分五裂的瓷罐被她请工匠箍好,下面垫着绣花软缎,显得珍而重之。
严冰微笑,“手艺不错。”
她把面放在桌上,有点害羞,“跟姐姐学着绣的。”
“我说的是箍碗的手艺。”
寄虹那叫一个窘。
严冰坐下吃面,感觉这面糊肉柴的凉面格外好吃,不亚于宫廷御宴。
寄虹坐在他身边,“你去哪儿了?日日不着家的。”
她日日去寻他么?严冰眯了眯眼说:“巡查窑厂呢,为考试做准备啊。”
“选拔主簿的考试?”
严冰点头。
这么说他要参与这场考试?算好事还是坏事?“照理说该由官府指定,怎地弄出这些花样?你开罪县令了?”
“他与我现下是一双——”严冰比了一下筷子,“少了谁都吃不着饭。”他言简意赅地解释,“督陶署油水大,胡主簿一走便有隙可入,太守想借机安插他的人进来,县令哪肯放走这块肥肉,但又不好明着拒绝,便顶着‘公平选拔’的名,实则是与太守博弈。”
即是说,严冰是曹县令一派,要替他争这块肥肉。“那你甘愿做县令的棋子?”若是赢了,肯定得罪太守,若是输了,两面都不落好。
严冰目光灼灼,“督陶署我志在必得。”
他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披荆斩棘的气势,她出神地望着他,感觉他和从前不一样了。他并非急功近利的人,这一点她从不怀疑,那么现在突然的奋发是为了什么?
严冰被她毫不掩饰地直视,脸不红心不跳,“我虽生得好,但你可稍微收敛些。”
脸皮比小白还厚!寄虹咳了一声,挪开目光,“那个……姐夫想谋个缺,不知此时是否方便?”
她正要介绍赵财,严冰脱口道:“赵财想调任青坪当税吏?”
这么了解?是因为她?寄虹浅笑,“姐夫那人是个养不熟的猫,你前程为重,莫要勉——”
“猫猫狗狗都无妨。只要我在任上,他就翻不起大浪。”
这话有点刻薄,可寄虹却不介怀,反而感动。他答应得如此爽快,让她有种被宠溺的错觉。
严冰吃完面,优雅地擦嘴,“这几日我忙得很,没顾上问你,那个薄胎青瓷碗怎么闹了一出乌龙戏?”
原来他一直记挂着这事,寄虹心里暖融融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大东不愿借花献佛,便把瓷碗放在窑厂他的值房里,叫丘成借原先帮工的小窑厂烧制玲珑瓷,幸好他没用那瓷碗。”
“不过值房锁着,不知怎么会被刘五偷了去。薇姐说,吕家窑厂有人胳膊肘往外拐,玲珑暗里查了一回,也没发觉可疑的人。”
严冰不客气地评论,“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沙坤对这种事最拿手,小和尚都比你们强。”
寄虹早习惯他带刺的舌头,“哦”了一声,乖乖地说:“那等他回青坪,叫薇姐说去。”
话里透出些心照不宣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忽而会心一笑。
提起伍薇沙坤,寄虹不禁想起一个人来,“你认识薇姐的……”她顿了一下,意识到严冰可能不愿提起某些往事。
“包文?”严冰并无避忌,目光柔和,声音里满是怀念,“他就像薄胎青瓷,剔透里风骨宛然。我同他在一处,常常自叹不如。他心怀大志,胸襟开阔,欲将青瓷铺遍九州,打破北白南青之壁垒。只可惜天妒英才,身染时疫,不然这几年下来,青瓷在北方应有一席之地了。”
这番话触动了寄虹的心事,她沉默片刻,慢慢地说:“我爹也说,想把霍家的青瓷打进白岭。”
她转向窗外,夹道从窑门绵延伸向北方,尽头隐于青林。原来父亲的宏图愿景,她从未忘记。她想去父亲说过的地方,想去更远的地方,带上霍家的青瓷。
她望着远方,他望着她。她眸中鹏程万里,唤起他胸中风舞天阑。
没几日赵财便接到调令,欢天喜地地谢过曹县令与严冰,一步三摇地往家走,半路忽然碰见一个煞神,猛地打个激灵,揉揉眼,果然前头那人是他最不愿看见的沙坤,心道他为了躲这煞神特意调回青坪,怎地他也上了岸?奶奶的,晦气!掉头钻进胡同脚底抹油了。
沙坤并没瞧见赵财,他摸了摸怀里揣着的物件,脚下飞快,水上漂泊十几载,头一回生出归心似箭的心思。
绕到宝来当铺后院,依然翻墙而入。伍薇正在院中拿着一只刚收的金镯子比来比去,看见沙坤,她眸光一亮,霍地起身,停了停,却又慢慢坐下。也不看他,只摆弄着镯子说:“钻进哪个娇妹妹的裙子爬不出来了?”走时说好十天半月,如今一晃将近一月了。
“不是娇妹妹,是兵哥哥。”沙坤大咧咧往伍薇面前的桌上一坐,瞥一眼镯子,“叛军过江了,路上乱得娘们生崽一样,滚着刀尖闯过来的。”
他神色悠闲,可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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