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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美人-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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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钞,得意说:“你不在的时候我替你领的,拿好拿好。”
  于是她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张千元日币,强颜欢笑到一半,又转为满面惊愕地和新老板泽居晋拍下了第一张合照。
  吕课长拍完照,泽居晋把面前手机递给五月,说:“跟他说,用我的手机再拍一张合照。”
  五月把他手机递给吕课长,请他再来一张二人合影。吕课长热心得过了头,拿泽居晋的手机左拍右拍三连拍,咔嚓咔嚓,也不知道总共拍了多少张。
  泽居晋拿回手机,转头对她看了几眼,再低头去看他的手机,似乎对合照很满意,对着手机屏幕笑了一笑。五月却因为心虚,有些疑神疑鬼起来,合照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正好吕课长要和大和田合照,她主动请缨,把相机要过来,耐着性子等吕课长调整姿势,给他及大和田拍了两张,然后赶紧翻到前面和泽居晋合拍的几张照片。
  一看,差点没吐一口老血出来。她手上夹着一张钞票,像是酒吧里炫耀小费到手的小姐不去说;一脸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表情不去说;眼皮上、下巴上粘着一片片白色的是什么东西?忙伸手去脸上搓了搓,摘下几片纸屑,拿在手里细看,这才看出是在洗手间擦脸时留在上面的碎纸屑。
  她问自己:说说看,你为什么这么倒霉?说说看,为什么总是在这个人面前出丑?
  忍住气恼,悄悄擦了把脸,把相机上和泽居晋的合照悄悄删了,删完以后,自觉这种做法太失礼,毕竟不是自己的独照。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身边的泽居晋,他像是料到她肯定会删照片一样,正拄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我手机里还有。
  她差点儿没当场哭出来,没有要求新老板泽居晋删照片的狗胆,只能瞪起粘着三五片纸屑的眼皮,扭头对高度近视的吕课长怒目而视。
  她这边正搓着脸生着闷气,那边工厂长白井也注意到她了,觑着一双老眼,慢慢伸手过来:“你好,我是担任工厂长的白井。那个,我有没有在哪里见过你?”
  她把手递过去,和白井握了一握,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顾而言他道:“我姓钟,是财务课的新翻译,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白井的手迟迟不缩回去:“初次见面?我们以前没见过面?我怎么记得好像在哪家餐厅看到过你似的?”说完,用拳头捶自己的脑袋,“唉,酒喝多了,记性就靠不住了。”
  她决定一条道走到黑,摇头否认说:“没有吧?我不记得和白井桑有见过面呢,要么是在梦中见过?”一句俏皮话说完,到底心虚,就悄悄观察了一下饭桌上各人的动静。
  酒桌上,松尾正在对着大和田淌眼抹泪,右手边的泽居晋这时正和工程师川手低声说话,而其他人要么听不懂日语,要么忙着拼酒,没有人留意她和白井的对话。
  白井对这个答案显然很满意,点头说:“不错,不错。我和美女梦中来相会,哈哈哈。”
  看来白井似乎是完全相信这套说辞了。她一口气还没吁出来,旁边的泽居晋突然“嗤”地笑了一声。
  五月像是被蛇瞪住的青蛙一般,身体瞬间僵住,慢慢转脸去看他。如她所料,川手已经起身走了,泽居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挂着的是看穿一切,洞察她所有小伎俩的嘲讽笑容。这个笑容,不多不少,连上今天这一次,她刚好见识了三次。


第77章 22。9。28
  五月木木然地看着泽居晋,内心近乎绝望,开始考虑起自己的饭碗问题。她想,五月,明天被开除后,你是先去找房子呢,还是先去找工作好呢。又想,应该不至于吧,我是凭本事吃饭,无缘无故的,他总不能因为我没有向人家坦白自己曾经是赤羽的服务员、赤羽式的俏皮话张口就来而把我开除吧。
  泽居晋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脸和她对视一瞬,忽然开口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打起精神,说:“五月,钟五月。”
  “我是问真名,不是你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手指在太阳穴上按了按,思索片刻,才说道,“……不是你的日本艺名。”
  原来他一直以为“五月”是美代给她起的日本艺名?五月脑子又是嗡地一声响,说:“即便在赤羽,我也没有过艺名,五月是我唯一的名字。”把挂在椅背上的挎包拿过来,找出钱包,抽出身份证,递给他,“这是我的身份证。”
  他接过去,正反面都看了一看,轻声念道:“出身地,山东。年龄,22岁。姓名,嗯,真的是钟五月……”
  “不,应该是23岁。”
  “怎么?”泽居晋挑起一根眉毛,“年龄也是假的?”
  “不。您说的是实岁,我们中国人喜欢按虚岁算,所以,按照我们这边的算法,我已经今年是23岁。”
  泽居晋没有说话,把她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她的脸反复核对,确定她的脸和照片一致后,才把身份证递还给她。二人之间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泽居晋忽然又开口说:“误会你了,抱歉。”
  “……不,我简历作假了。”五月脑子一热,张口就来“我简历上没有把赤羽的工作经历写出来,简历上的工作经验也有夸大。”
  在赤羽的工作经历,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将来总会知道的事情,不如自己向他坦白,不管还能不能留在津九,至少她能够问心无愧。只是心里总觉得莫名委屈,眼内就有泪水涌现,努力忍住了,垂下头去,轻声说:“还有,请您对我不要抱有偏见,我虽然是赤羽的服务员出身,虽然日语都是自学,虽然学历还不够,可是我,我想我的日语水平足够做您的翻译。”
  泽居晋一笑,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你的日语水平,在你还是赤羽服务员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赤羽这个词儿,咬得极重。
  在赤羽的时候,他好像总共听她说过两次话,都是她和客人说笑话的时候。当然,她以为是说笑话,其实在人家看来,就是打情骂俏。五月不说话,端起面前的可乐杯,往口中猛灌一口,一股酒精的辛辣味道从口腔直冲脑门,一下子就呛出几滴眼泪,赶紧把嘴里的一口黄酒再吐回到杯子里去,趁着咳嗽的时候,悄悄把眼泪也擦掉了。但一转眼,却又看到他在皱眉瞪着自己。
  她端错的黄酒杯,原来是他的。
  她窘得差点就当场哭出声,问自己:钟五月,你还能更蠢一点吗?怎么连黄酒和可乐都分不出?你是不是嫌脸丢的还不够?
  “总会,来来来!”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吕课长端着酒杯,领着几个人杀了过来,一齐起哄说,“我们自己人还没喝过呢!酒呢?总会的酒呢?五月,你也站起来,咱们大家一同敬总会一杯。”
  泽居晋向服务生招手,示意再开一瓶啤酒拿过来,吕课长等不及,说:“哎呀,总会面前不是有黄酒吗?总会你不要装,我知道你会喝酒,而且酒量不错!日本人还有不会喝酒的?!我手里也都是黄酒,咱们就来黄的!”
  不由分说,把五月刚刚喝错又吐回去的那只杯子端起来,硬塞进泽居晋手中:“来来来!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感情深,一口闷。总会要是对我们感情深,我们干起活来会不卖力?我们一身力气,就等着给总会出力了,端看总会你给不给这个面子了!”说完,指挥一群虾兵蟹将挨个来碰泽居晋手中的酒杯。
  五月看他始终皱眉看手中的黄酒杯,急中生智,把自己的可乐杯递过去:“总会好像拿错了杯子,他手里的是我的可乐,他的黄酒在这里。”说着就要去换下他手上的黄酒杯。
  吕课长说:“没拿错没拿错,他手中这杯黄酒是我刚才给他倒的,我认识,你别瞎说。”
  肖系长人狡猾得很,说:“我怎么看着像是可乐?他不会用五月的可乐代替吧。”伸头闻了一下 ,向吕课长报告说,“总会手里的是黄酒,没错。”
  泽居晋被一群上海地头蛇围住,无可推脱,心一横,一闭眼,一杯掺着五月口水的黄酒都倒入口中。
  “好!”吕课长哄然叫好,“咱们财务课都是好汉!黄的喝完了,再来红的!”
  泽居晋酒喝完,强忍住不适感,转头不悦地瞪五月一眼。五月又是无奈,又是委屈,在心里为自己辩解:你一个人有那么多酒杯,都放到我面前,和我的混到一起去了,所以我才会看错啊!唉,算了,看来还是先去找工作吧。行李就先放到七月那里去,和她挤几天应该可以的。
  吕课长连续灌了泽居晋几杯酒,心情大好,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和他进行中日交流:“总会,我们前段时间给您招翻译员,挑来挑去,几乎花了眼,经过艰难的抉择,最终才挑到这个钟五月。话说,您还满意吧?她日语很好,人也可爱。”
  泽居晋扭头看她一眼,一笑,并不说话。吕课长催促五月:“你把我的话翻译给总会听呀。”
  五月几乎要羞愧死,苦笑说:“课长呀,你这话让我怎么翻?我脸皮还没厚到夸奖自己的地步呀!”
  吕课长大着舌头说:“你不好意思翻?那我来说。”竖起大拇指,冲泽居晋说,“我们的新翻译,五月,日语吆西,人也吆西,大大的吆西!”
  泽居晋扭头再看她一眼,又是嘲讽一笑,还是不说话。五月哭笑不得,如坐针毡般煎熬。看看时间,还没到八点钟,看吕课长这功架,不知道还要喝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吕课长挤在五月和泽居晋之间叨叨了半个小时,五月累得不停捂嘴打哈欠,泽居晋则笑而不语,只听吕课长一个人说话。
  晚上八点三刻,正打瞌睡的白井一个激灵醒过来,振臂一呼:“二次会!二次会!”
  日本人最爱喝酒,一般公司里聚会,第一场散了以后,关系好的同事或朋友会再去另外一家店里小酌几杯,这种情况即称之为二次会。如果还不够,可以三次会、四次会,一家家的喝,直到过瘾为止。
  白井这个提议很得大和田欢心,大和田问大家:“对面就有一家KTV,大家去不去?”
  因为散财童子白井也去,财务课的人喜笑颜开,纷纷表示非常想去唱歌。吕课长负责结账,白井再发一轮小费,小杜又代五月领到一张千元大钞。一行人出了酒店,浩浩荡荡往马路对面KTV开进。
  酒店距KTV只隔了一条小马路,一行人就步行过去,公司的几辆车子则慢慢跟在后面。过路口的小红绿灯时,白井无视红灯,闷头就闯,有几个人本来还在犹豫,看他往前闯,便也跟在他身后跑。五月看见,倒吓了一跳,忍不住喊:“那个,工厂长,当心有车——”
  肖系长啧了一声,说:“他闯红灯,插队,公共场合大声喧哗,样样精通,和中国人一个样。你劝他,他反而要不开心,管那么多干嘛?”
  吕课长这时过来插一句话:“因为他喜欢中国,说在中国要入乡随俗。哈哈,我们公司的几个日本人中,就数他最有劲。”
  肖系长翻了翻白眼:“不错,他早就被中国人同化了,就差去跳广场舞了。但人家一回到日本,你猜怎么着?立马就变回高素质人群了。交通法规么,是要遵守的;言谈举止么,是彬彬有礼的;穿衣打扮么,是山青水绿的。所以我跟你说,日本人都虚伪到骨子里去了,表面再热情、再礼貌、说话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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