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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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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没有,把事情弄得不清不楚的。
  “昨夜我说了这些,他也承认。他说,这件事而言,他就是个十足十的懦夫。
  “至于你,我先前真以为你会做一辈子的应声虫——这样其实也不错,是无能,但不会惹祸。哪成想……是高估还是低估了你,我也不清楚。”
  廖碧君知道,这只是刚开始,更刺心的话在后头。姑母动怒时言语有多犀利,她早就领教过了。
  廖书颜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我要是把责任往身上揽,便是既对不起蒋家又对不起廖家,该后悔:怎么能对你放任自流,应该一直坚持不懈地手把手地教你为人处事之道,就算你不情愿,就算你觉得在孩子面前失了做母亲的颜面,也要让你学会持家之道,成为国焘的贤内助。
  “——可我不会。我凭什么要为了一个看着就头疼的人耗费心血?嫁为人/妇那一日起,你便不再是谁的孩子,该做的是尽孝,是学持家之道,而不是换一些人继续照顾你。
  “我有一个侄子、两个侄女,你兄长和你胞妹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你天生就是扶不起的阿斗,我没什么好自责的。同理,你爹娘也没什么好自责的。
  “犯错也无妨,谁都是磕磕绊绊走过来的。可你犯了错,不是反省,不是认错,是忙着跟夫君置气闹和离。
  “看你多有出息。”
  末一句,带着满满的讥诮、嘲讽。廖碧君的头垂得更低,面色由白转红。
  碧君一直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这是涵养工夫不到家。但在此刻,意味的是把她的话听到了心里。不是对牛弹琴就好,廖书颜笑了笑,“要说你在乎国焘,我相信。都为他寻死觅活了,谁能说你不在乎?
  “可是,你若真的在意他,日常诸事,便该为他着想几分。例如打理好房里的事,例如自一开始就照着他的意思教导翰儿。
  “可你偏不。你觉得他是次子,房里的事随大流就行了,却不想想,自己也迟早要做婆婆,自己所在的房头少不了大事小情。
  “宠孩子没错,但要一边宠一边往好处引导——这话我和你婆婆早就委婉地跟你说过,可你好几年都因为生了儿子、彻底站稳脚跟沾沾自喜,家里家外都恨不得把翰儿挂在脖子上炫耀。让你引以为豪的儿子,可不就要当小祖宗供着。
  “别的事,从不肯动脑子,只知道跟着妯娌行事。幸好你这妯娌聪慧干练,否则,这个家早让你们俩拆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自私、懒惰到了没边儿的东西。”
  她语气倏然一转,变得沉冷,“在闺中时,有父母供着衣食起居,有手足照顾帮衬;年轻时仗着姿色出众,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嫁人后,生下子嗣便以为万事大吉;混日子混到孩子长大了,你指望的便是日后享受儿子儿媳的孝敬吧?
  “好事都让你占尽了,别人就合该围着你转?
  “你配么?
  “你是个人,却偏偏把自己活成了陪衬国焘的物件儿——眼下谁不知道,蒋国焘娶了个小家子气、凡事都要依靠婆婆妯娌的绣花枕头?谁又不知道,这绣花枕头生下来的长子,跟她一个德行?”
  听到这儿,廖碧君抬头望向姑母。
  廖书颜笃定地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松散,“凡事要婆家费心,是你自己说出去的;小家子气,是别人瞧着你的做派得出来的说法。
  “多少人都纳闷儿——蒋国焘到底看中了你什么?
  “我房里的人一直留意外面的风吹草动,这些话是这几日听来的。倒是真没冤枉你。
  “早年间样貌出众、单纯善良的廖家长女,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一无是处的蠢货。
  “你能因为国焘寻死,却不能让他面上增光。
  “你说,好笑不好笑?”
  廖碧君身形抖得厉害,终是撑不住,跌坐在地。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外人眼中,是那样的。
  廖书颜仍是无动于衷,“你若能转过这个弯儿来,日后就照着国焘的意思度日。过几年,他要是瞧着你有了长进,父子三个自然会回来与你团圆。
  “你若仍是执迷不悟,那也随你。
  “等会儿我去找你爹娘、你妹妹说道说道你房里这些事,会劝他们不要理会你这笔烂帐。”
  她刚要吩咐廖碧君退下,却见对方身形一软,晕倒在地。
  午间,有人把蒋翰认错的文章送到书院,学生们看了,见认错道歉的言辞恳切,心里舒坦了不少,也就不再继续谴责。
  老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没错,蒋翰现在只是有个态度,日后如何,还需观望,但现在他们该做的就是观望,而不是不依不饶——认错了,还没完没了,会让犯错的人生出逆反心理,万一破罐破摔又走了老路,改用化名剽窃他人心血,他们也就白忙了一场。
  顾沅淳等学生提过的事情,董飞卿安排妥当了:东面后花园的湖上有个水榭,他命人照着兔园的情形布置出来,又为此处取名碧水汀。
  今日,匾额挂上去了,也知会了学生。
  此外,董飞卿和叶先生、管三为兔园、碧水汀制定出了规矩:可谈时事,但不可对帝王、官员在政务上的举措、作为品头论足;可以揭发检举有辱斯文的人,但不可捕风捉影、空口造谣。
  前者容易让人断章取义犯忌讳,况且,都还是学生,为人处世刚摸出门道,哪里看得清楚朝堂上的云谲波诡;后者则是为了避免笔墨官司中出冤案,这帮孩子嘴毒的不在少数,要是把被冤枉的人挖苦得一蹶不振,算谁的责任?
  这两点是最重要的,谁若犯了,书院会视情形轻重追究,实在严重的,当即打发出去。
  其余的,相对来讲便是小规矩了,例如在兔园的话题一如既往,可以杂七杂八,但碧水汀只供探讨各类学问,男学生晚间想吃什么菜想喝什么酒、女学生明天想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之类的问题,就别往碧水汀送了。
  这些条条框框张贴在兔园、碧水汀最显眼的位置,学生们看过之后,都欣然接受。
  午后,蒋徽走出藏书阁,去往前面待客的暖阁。
  有刘全、友安、友松等人精在,她自然对蒋家这几日的动静了如指掌。
  自事发起,蒋家一直没干涉此事;蒋国焘昨夜回京,又连夜离京;上午,蒋翰认错言悔的文章送到了淮南书院等地;蒋国焘致歉的亲笔信件也已送到了她手中。
  一个门第、一位父亲做到了这地步,已是难得。他们不是不能尝试周旋,但瞧那意思,分明是自一开始就自知理亏,由着文人学子在笔墨之间惩戒蒋翰。
  既然如此,她当然不能再揪着不放。经此一事,不论是昌恩伯,还是蒋国焘,都会格外留意蒋翰相关的事,并把他往正路上引。
  这就够了。
  步入暖阁,便看到了局促不安的蒋翰,蒋徽微微一笑,落座之后,目光温和地看着他。
  蒋翰定一定神,深施一礼,“蒋先生,我是来给您赔礼的。”语毕,动作有些慌乱地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转身让小厮交给蒋徽,“这是我写给你的悔过书,也算是立的字据。”
  蒋徽并没打开信封,随手放在一边,问:“是令尊安排你这样行事的吧?”
  “是。”蒋翰答完之后,担心她会不悦,连忙补救,“但是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论哪种学问,该学别人的长处,但绝不该剽窃,糟蹋别人的心血。先生,我对不起你。”
  真知错了么?蒋徽看不出个所以然。她瞧着蒋翰紧张兮兮、手足无措的样子,笑了笑,道:“这件事情,在我这儿,到此为止。往后,好自为之。”他不是她的学生,亦不是她的亲朋,又已受到惩罚,她没必要多说什么。如何让他改过,那是他长辈的事情,与她无关。
  这么容易?蒋翰颇为意外,并不敢相信她会说到做到。
  “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蒋徽端了茶。
  “蒋先生,”蒋翰涨红了脸,“上次前来,我看得出,你特别生气。这次过来,我是真心实意赔罪、领罚的。你想怎样发落我,都是应当的。”
  蒋徽语气又柔和了一些,“我说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绝不会再找辙。
  “这种事,我要的只是你承认自己的过错,保证不会再犯,亲口跟我说一声对不住。你已经做到了。
  “我是有得理不饶人的时候,那大多是别人与我讨价还价在先。我上次说令堂只考虑自己,指的是你们既没设身处地的想想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又没为身后的蒋家考虑。
  “把心放下,回家吧。”
  蒋翰望着她目光清朗、和善的明眸,心里难受到了极点,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又深施一礼,道辞离开。回到家里,便听说母亲病倒在床,他连忙赶去母亲房里。
  太医正在给母亲诊脉,他就没进门,站在廊间,等待太医诊脉的结果。
  如果不是他犯错,父亲何必日夜兼程地奔波,母亲又怎么会病倒?
  母亲一向宠着他,凡事都让他如愿。但是那件事,他根本不该与母亲商量,应该去请示太夫人、大伯父,或者写信请父亲示下——笔墨拿到外面,外人的褒贬,关乎蒋家的颜面,这是母亲不能做主的。
  可他当时浑忘了这些,只想着投机取巧,利用蒋徽的才情让自己出一出风头,甚至笃定她已沦为教书先生,绝不会计较。
  蒋徽末了那一番话,萦绕在心头。她要的其实很简单,可他们做的却是与她讨价还价……
  就像父亲痛斥时说的,偷取她的东西,没想过帮衬她什么,反倒因为她的现状有恃无恐,当真是小人嘴脸。
  有些话,父亲没跟他说透,可他知道,在父亲眼里,母亲与他是一路货色。都该罚。
  如果他肯脚踏实地,如今兴许已经成了董飞卿和蒋徽的学生,能在他们的点拨之下有所进益。但那时他做贼心虚,怎么敢去书院报名。
  到如今,整个书院的人都对他嗤之以鼻。
  不知需要多久,才能把自己亲手点上的污点淡化、擦净。
  他忍了又忍,还是红了眼眶,掉下悔恨的泪。


第84章 
  蒋夫人和长子蒋翧走进院中。
  蒋翰瞥见; 忙飞快地别转身,拭去眼泪,深吸一口气。
  “二弟,”蒋翧和声唤他; “婶婶没事吧?”
  “太医在诊脉了。”蒋翰答着话,走过去给母子二人行礼; “大伯母; 大哥。”
  两人看出蒋翰神色有异,但都不动声色; 蒋夫人温声道:“我们过来看看,听听太医怎么说。”停一停,又问,“听说你上午就出门了,在外面没出什么波折吧?”
  蒋翰恭声答道:“上午就想去见蒋先生; 到了书院附近; 想到她可能比较繁忙,便寻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等着,估摸着她清闲一些了才去求见。刚回来。”
  蒋夫人颔首一笑,“还顺利么?”
  蒋翰点了点头; 面带羞惭地垂下头去。
  “这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这上下; 蒋夫人不宜多说什么,“我去看看你娘。”语毕; 举步去往室内。
  蒋翧则留在原地; 神色关切地道:“你也知道; 前几日我被差遣去了外面收几笔账。你还好吧?”
  蒋翰点头说“好”,又尴尬地笑了一下,“怎么叫好,怎么叫不好?我这几日都懵着,见过蒋先生之后,才清醒过来了。”他怯懦地抬头,对上兄长的视线,“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跟着脸上无光。”
  “这是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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