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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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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俩真真绝配,寻常人可跟不上你们这鬼脑子,”韩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笑,“不过,她运气未免也太旺了点吧?”
  在枫杨渡那么多船队中刚好挑到“希夷神巫门”名下爪牙,顺藤摸瓜就从船家老大那里探到北境戍边军有异的蛛丝马迹。
  今日又在满大街那么多酒肆中随手一指,就指中这家北境戍边军将士常来的酒肆。
  若说枫杨渡那次还不算全凭运气,毕竟她已事先命阮结香在码头摸过底,挑的就是各种特征都疑似与“希夷神巫门”有关的船队;那今日这酒肆,分明就是随手瞎指的啊。
  贺渊淡扫了韩灵一眼:“我开始也以为她是随手指的这里。”
  此刻冷静回想,她在大街上一路磨磨蹭蹭时,全程都在东张西望,显然是有目标的。
  而且点菜时店小二介绍“松花酿”,她问是不是外头旗招上那三个字,店小二答,以往旗招上是写的“松花酿”,年前东主让换成商号“一江春”。
  “我猜她大约从前听谁提过有这么个地方,特地找来的,”贺渊抿了抿唇,“搞不好,告诉她这个地方的人,还恰与北境戍边军有关。”
  她八成是没记清楚这家店的商号,只记得是当家最气派的一家三层酒肆,才在大街上兜兜转转找半晌。
  平时精得跟狐狸似的,倔起来也会犯傻。
  怕是觉得若开口求助,说自己不识字,让大家帮着找,会跌了大当家的威风。
  “你可真是越来越懂她了,”韩灵轻笑,端起茶盏,以探究的目光斜睨他,“倒也不出奇,毕竟这一路你都在看着她。你自己知道吗?只要她在你跟前,你总会看着她。”
  贺渊脊背一僵,方寸大乱般不知该将眼神落向何处,咬牙冷声:“我奉圣谕护她安危,不看着她,难道看着你?”
  “嘴硬。虽你不记得了,可这姑娘是匣中明珠,平日隔着一层不觉如何,但若有机会凑近掀盖,那份光彩闭上眼睛都不会错辨,怦然心动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韩灵低声笑叹,“我观你脉象,近来心思郁结得厉害。不妨说说?”
  “不知从何说起。”贺渊略略闭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撕裂感。
  出京大半个月,这种猝不及防的痛楚频频发作,他都已适应到快要麻木了。
  尤其抵达原州与柳杨面谈后,他心头没来由的困惑与挣扎愈发严重,这痛楚发作时便愈见强烈。
  他终于艰难而气微的吐出些许隐秘心事:“有时,会觉有许多双眼睛在背后看着我。”
  每一次,只要他心中因赵荞而滋生出片刻欢喜与甜蜜,过不了多久,那些眼睛必定会出现。
  那些沉默的注视让他不知该如何自处,也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赵荞。
  因为那些幽幽的目光似乎都在控诉:你凭什么。
  *****
  那折《望征人》果然不负众望,十分精彩。
  戏台两侧大鼓恰如其分配合着说书姑娘口中跌宕起伏的情节。
  鼓点低婉时,是拂柳分花,鲜衣少年陌上足风流;激昂时,是意气风发,金甲长戈策马边陲黄沙;豪迈时,是恣意洒脱笑望长河孤烟;壮丽时,是刀光剑影里九死无悔。
  千百年前的那位战士生在风云际会、名将辈出时,没能封侯拜相,便没能在官家青史上浓墨重彩留下姓名。
  可幸好,只要世间还有会讲这折故事的说书人,天地便知他来过。
  赵荞端着酒盏趴在雕花栏杆前,目不转睛地俯视下方戏台,看得认真,听得动情,眼泪跟着扑簌簌落下来。
  “大当家,您……”
  奉命去向店小二打听消息的阮结香去而复返,被她这副泪流满面的模样吓了一跳。
  “哦,没事,这鼓书太容易叫人共情了,”她接过阮结香递来的绢子擦去眼泪,回身撩起雅阁的珠帘红幔,“回头等事忙完了,你记得找人来问问这姑娘愿不愿进京去。”
  坐在桌前的韩灵就听到她后半句,已然目瞪口呆:“财大气粗啊。听书听高兴了,就要将人家说书班子买回去?!”
  “又不花你的钱。”
  “又不花你的钱!”
  一冷淡一激动,两道嗓音异口同声。
  贺渊假作无事地目视前方,浑身散发这着“什么都别问,我也不懂为什么要这样”茫然无措。
  赵荞尴尬笑道:“走了走了,有事回去说。”
  她瞧着结香的神情,该是打探到重要消息了,这里毕竟不是可以完全放心说话的地方。


第42章 
  回到折柳客栈,径自进了赵荞与贺渊住的那间房; 阮结香才道出从店小二那里打听到的惊人消息。
  “店小二说; 以往戍边军前哨营的人; 每回换防休整时都会特地从松原坐船过叶城来,到他家酒肆喝酒听书,在城中稍作玩乐一两日。通常最多两个月就会来一趟。”
  贺渊冷静发问:“从几时开始不来了?”
  “去年夏末秋初; 击退吐谷契入侵的那场大捷过后。”
  阮结香的这句回答让赵荞心中一凉。
  无论如何神勇的战士; 到底还是肉身凡胎; 是会累的。大捷激战过后,枕戈待旦半年也不换防休整?这绝不可能。
  让阮结香自行回房休息后,赵荞双臂抱在身前,背靠着门,浑身忍不住颤栗。
  她目光惴惴看向贺渊:“出事了,肯定出大事了。”
  前哨营的人已大半年不曾出现在叶城; 这真是个非常糟糕又危险的讯号。
  贺渊觉胸腔成了无底洞,整颗心莫名其妙地急速下坠。
  一直下坠。
  “得火速传讯回京,同时即刻启程去松原; ”贺渊凛声,举步往门口走来,“你待着别乱跑,我去找柳杨安排些事。”
  “谁是柳杨?”
  “这客栈的掌柜。”
  *****
  问了好几个客栈伙计后,贺渊才在后院墙角尽头的廊柱下寻到女掌柜柳杨。
  柳杨抱着酒坛子坐在地上,背靠着廊柱,酒意微醺; 醉眼如丝。
  虽她面带笑容,可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心中那种沉甸甸无处发泄的悲伤。
  贺渊的到来似是出她的意料,她稍稍诧异了一瞬,动作滞缓地仰起头,笑着打了个小小酒嗝:“有什么需我效劳的吗?莫非您与夫人明日想去哪里逛逛?是找我打听,还是需我带路?我对此地比你们熟,适合小两口甜蜜出游的地方,我都知道。”
  贺渊厉声微凛:“少借酒装疯,若心头有怨有恨,起来站直了堂堂正正地说!你就比我们早回来不到半个时辰,以你的酒量,这么短时间不至于醉到不知自己是谁。”
  到底柳杨当年是在贺渊手底下受训出来的,对贺渊这种严厉的神色语气有种挥之不去的习惯服从。
  她神情还呆呆愣怔着,却已倏地抱紧怀中酒坛子,原地弹起来站得笔直。
  “贺大人,我……”
  “你那点匿迹追踪的本事还是我教的,当我不知你在后头跟了整日?”贺渊神色稍缓。
  柳杨像是大梦方醒一般,抬袖掩面,后背紧紧贴着廊柱,酸楚呜咽,直至痛彻心扉般无声恸哭。
  她没有撕心裂肺地哭嚎,可那种极力克制、最终却还是压抑不住的深切痛意更让人感同身受。
  方才她说,此地她熟,适合小两口甜蜜出游的地方,她都知道。
  因为她曾憧憬过,什么时候她与她丈夫都得闲了,暂且卸下肩头重任,双双向顶头上官领个长休沐,便在这座城中聚首。
  那时便可像她平日里见过的所有平凡小夫妻一样,十指相扣、衣袂交叠,在旁人打趣或艳羡的眼神中,亲昵并肩穿过熙攘人潮。
  她会带着她的丈夫去她心仪许久去不曾独自前往的小食肆;
  然后在卖便宜首饰的小摊前,打打闹闹地嬉笑着争执哪支簪子更衬她;
  再去城中最好的布庄,催着丈夫从许多种昂贵的时新衣料中为她挑出最好看的一种。
  她曾有过太多这种在旁人看来十分寻常,可于她和丈夫来说却无比少见的憧憬。
  可最终,那个本该不辞千里奔波而来,带着一身仆仆风尘拥她入怀的人,已成了镐京城内忠烈祠里一个冰冷而庄严的牌位。
  而她却还要在人前做若无其事状,安静继续着自己蛰伏的使命,连将悲伤诉诸于言词的权力都没有。
  若仅仅只是这样,那还不算最残酷的。
  昨日贺渊突然出现,这个与她丈夫一同并肩血战的顶头上官。
  她与丈夫都是这个年轻的上官亲自教出来的,此人于他们既是引路师长又是上官同僚。
  那样惨烈的一场恶战,他能活下来,她本该由衷地为他庆幸。
  可她到底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魔。
  今日似魇着一般,偷偷在他们身后跟了一路,看着他与那姑娘甜蜜并行,打打闹闹的美好模样,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我知道不该这样,我知道的……”
  贺渊没有再斥责她今日的莽撞尾随,也没有开口劝慰,只是静静看着她。
  待她哭到无力,抽噎之声渐缓,他才振袖负手,淡声道:“我与她此行领圣谕而来,今日并非玩乐出游,眼下松原可能出了大事,属于你我的使命来了。待此次事了,你若还觉我欠你丈夫一条命而意难平……”
  柳杨重重摇头,残泪洒落衣襟:“你没欠谁,没有。”
  活着不易,都好好的吧。
  *****
  “虽我不记得去年的事,但已补阅了去年的所有邸报,”贺渊目光清冷地看着日暮苍穹,“若我没记错,去年夏末秋初击退吐谷契偷袭的那场大捷,松原郡守黄维界与北境戍边军主帅邱敏贞联名向京中发回的捷报上,战损情况是‘前哨营重伤十,轻伤二十一,无阵亡’。”
  柳杨双眼虽还红肿着,整个人已恢复清明端肃,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瓮声道:“我记得也是。”
  “可今日我们探到点风声,原本两月一换防的北境戍边军前哨营已大半年未曾露面,”贺渊道,“此前朝廷从未接到过前哨营防务变动的禀报,这件事很古怪,得尽快进崔巍山确认前哨营的人是死是活。”
  赵荞不担朝职,有些事的细节她并不清楚,所以贺渊想到的情况远比她以为的更加严峻。
  只是他怕惊得赵荞冲动乱来,方才没敢在她面前多说。
  松原的情况本就很复杂,既已牵扯到守护国门的北境戍边军,接下来的事就不是赵荞扛得住的了。
  大周是在前朝亡国后联合各地世家豪强共同驱逐外辱、最终得胜后立朝建制的。
  镐京朝廷在立国后历经武德、昭宁两帝,耗时七年,也未能彻底把控各地豪强、完成集权整合。
  松原郡地处北境,向来天高皇帝远,黄、邱两姓分别把持地方军政实权的局面能追溯到百多年前,百姓对这两家很是畏服。
  而松原的北境戍边军名义上属官军序列,实际大部队都是这两家的人马。三年前,武德帝经过与黄、邱两家多番博弈,费了极大功夫才使他们有所松动,同意由京中派驻前哨营两千人,纳入戍边军序列。
  也就是说,整个北境戍边军近二十万人马,就这两千人不是黄邱两家的人。
  如今这两千人行踪成谜,生死不知。
  而那“希夷神巫门”所需的某些药草似乎也长在崔巍山。黄维界下令戒严崔巍山已有半年之久,他们的药材居然还能源源不断,这就让整件事更值得玩味了。
  “您怀疑,前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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