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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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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列中的贺渊执了军中礼,示意自己有疑问。
  赵荞忍笑颔首,公事公办的冷漠脸:“贺大人请讲。”
  “要到如何程度,才算‘烂熟于心’?”其实这个问题贺渊是代在场众人问的。
  这姑娘刚发了那么一顿狠,此刻大家都还懵着,便是有这疑惑也没人敢问,只好他来“为民发声”了。
  这是个很实在的问题。
  赵荞张了张嘴,一时竟也想不出该怎么解释才足够具象。
  于是她稍作沉吟后,抬起脚尖踢开面前那个装着水连珠的箱子:“要不,我和慕映琸给大家演示一下‘透彻’与‘不透彻’的区别?”
  “换一次弹匣。每人二十二发,没问题吧?”赵荞看向慕映琸。
  “啊?”慕映琸先是一头雾水,旋即想起钟离瑛寿辰上那场火器比试的场景,顿时明白了赵荞的意思,“哦,好。”
  “为表公允,请贺大人代为发令。”
  于是,在贺渊令出之后,受训的所有将官全都被震撼得汗毛倒竖,包括曹兴与连琼芳。
  她目不斜视地看着远处的木桩草靶,眼神根本没在手中的水连珠上。
  瞄准,测距,扣下机括,拉栓退壳,十一发铜弹全出后,动作干净利落地摸出先时随意插在腰带上的新弹匣换上,再来一遍。
  二十二弹全出,无一落空。
  在场都是武官武将,自是目光如炬地看出赵荞一开始是让了慕映琸先发两弹的,最终却领先他三弹收势。
  最可怕的是,在整个过程中,慕映琸还有那么两三次不自知地垂眼做确认的小动作,赵荞却一次都没有。
  可以说是非常具象地解释清楚了,“什么程度才算烂熟于心”这个问题。
  北军前锋大将隋敏咽了咽口水,低声对旁边的北军同袍道:“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这准头,北军的所有神机手里能做到的不超出三个。动作还没她这么漂亮利落。
  “我想好了!我会好好跟你学的!”曹兴忽地大声吼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大哥……不,大姐!”
  赵荞懵片刻,面红耳赤地原地跳脚,呲牙倒吸一口凉气:“你骂谁呢?!谁是你大姐?!你比我父王年纪都大!”
  满场哄笑中,唯贺渊忧心蹙眉,心中微微揪起。
  这混不吝的小泼皮,有必要这么拼命么?二十二发铜弹的后坐力足够她从前肩肿到后背,今夜不疼得“嘤嘤嘤”才怪了!


第92章 
  事实上,赵荞那小身板儿比贺渊预料得还要经不起“造”; 还没等到天黑已就疼得龇牙咧嘴。
  毕竟以往赵荞用水连珠多是为玩乐; 虽有时也会一次打出几十上百发铜弹; 但通常都是打个三五下就歇会好半晌,甚少一气儿连击二十几次的。
  最重要的是,以往用水连珠时; 她三弟赵渭都会提醒她加穿肩帔软甲; 而今日她只不过一袭夏衫武袍。
  实打实受下连击二十二发铜弹的后坐力; 这事真不是开玩笑。
  刚开始时赵荞只觉有些疼,等过了大半个时辰后坐下来吃饭时,她已经疼得拿筷都费劲。
  “你肩真一点都不疼?死撑的吧?”赵荞颇为不甘心地觑向慕映琸。
  慕映琸气定神闲地笑望她忍痛的眉眼:“真没死撑。我们平日武训磕磕碰碰比这厉害多了,这点疼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虽说慕映琸的身形乍看来是那种少年人独有的单薄瘦削,但他毕竟自幼习武,又在北军历练一年多; 再怎么也比赵荞皮糙肉厚、骨硬扛“造”。
  “说起来,你今日是被那两位将军气得上头了?你不习武,身板到底柔弱; 就算要给大家演示换弹匣,那打个三五发就换不是一样么?”这事慕映琸心下也嘀咕好一会儿了,总觉赵荞方才连发二十二弹实在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今日这演示我不是被气到才突发奇想,”赵荞放下筷子,抬手按住自己的肩,颇有几分嫉妒地又看了他一眼,才接着解释; “你别光瞧着这几日大家都很配合,仿佛就只有曹兴、连琼芳两位将军不服。其实还有许多人对我俩并非彻底信任,对军务革新也不是毫无质疑的。”
  她虽大字不识,许多事上未必能讲出什么高深道理,但终究常年混迹市井,见惯浮生百态,在“观人攻心”上自有一套。
  此次神武大将军府推行军务革新,归根究底还是年初被来访的茶梅国使团火器普及程度惊到,步子迈得有些急,没有花太多时间与精力向各军府深入解释此举的必要与迫切。
  所以各地军府虽都依令派人进京受训,实际却各有顾虑甚至质疑,只是大多数人没有像曹兴与连琼芳那般摆在面上而已。
  “军中慕强,许多事挂在嘴边不如亮在手上。今日这出,我原本打算再晚几日,等带他们真正实际演练时才行动的。”
  不过下午她在向曹兴、连琼芳发难后,察觉其余人也明显受到震动,她正好在气势上占据绝对上风,于是便趁势而为,在没有防护装备的情况下仓促提前了计划。
  成效可谓显著。
  他们通过赵荞这个活生生的例子,真正明白了增加火器营这个军种的意义所在——
  一个弱质纤纤、平日里四体不勤的小姑娘,在将火器运用自如后,都能做到百步穿杨,若换成整建制训练有素的神机手,那将是何等威力?!
  而且,类似赵荞这般纤弱资质都能操控火器,这意味着神机营的兵源限制比传统军种小了许多。若遇战争陷入非常态势,临时征兵的对象就不必像以往那样困囿于身形、力量等诸多因素,可做为补充兵源的范围骤然倍增。
  但凡有战场经验的将领都能想到这是多么惊人的优势。
  所以曹兴当场逆转态度,其余人等也在解散前的答疑时间里,一改前几日那种“没有什么要问的,你们怎么说就怎么是”的态度,认真向赵荞、慕映琸提出了几个实质性的疑问。
  例如,在选拔火器营成员时,对身体资质的要求应更侧重“敏捷”还是“魁梧”;在将火器应用到实战时,应更强调“单兵奇袭”还是“小队协作”,等等。
  此类问题虽明显超出赵荞的经验与学识范畴,大部分问题她都给不出很切实的答案,但她知道他们不是故意为难,而是真正打从心底开始认可这次革新,并开始权衡后续事宜了。
  这对整个军务革新来说都是一个非常良好的信号。
  慕映琸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认同地点头,却还有一事不解:“其实你没必要下这么大‘血本’,不惜亲自遭罪去让他们真正认同此次军务革新。说到底,这是神武大将军府与兵部的责任,陛下与钟离将军交给你的任务,只是教会这六十三人使用火器而已。”
  赵荞这么做,固然让所有人彻底认同了关于火器的军务革新,对接下来半年的训练也有一定促进作用,于她本人来说却不是非走不可的一步。
  说穿了,只要将这些人都教会,昭宁帝许诺她的封赏就板上钉钉,而她多花的这份精力并不会得到额外表彰,算是吃力不讨好。
  面对慕映琸的不解,赵荞轻轻按住自己肿胀灼疼的肩,笑道:“贺渊看着我呢。”
  她没有太大的野心和抱负,更没妄想借此跻身朝堂。只是想让她的心上人看到最好的赵荞。
  想让他将来可以骄傲地对所有人炫耀,我的心上人,身上有光。
  就像她向旁人炫耀她的心上人有多么出色时一样理直气壮。
  *****
  因为肩疼导致手抖抖索索,这顿饭赵荞吃得颇为狼狈,最后一个离开饭堂。
  拖沓着步子回到“邀月醉星阁”,一进大门就见贺渊正等在树下。
  她慢吞吞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略仰面冲他笑弯了双眼:“真奇怪,方才还疼得厉害,瞧见你就不疼了诶!”
  贺渊面无表情地垂眸睨她片刻,倏地伸出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右肩轻轻一戳。
  疼得赵荞倒吸一口凉气退后两步,白着脸瞪他,咬牙切齿:“贺逸之,你是禽兽吗?!”
  她知道他定会心疼,好心好意忍痛宽慰他,他不领情就算了,还丧心病狂“专戳痛处”,非要揭穿她才罢休。
  “不是说瞧见我就不疼了?”贺渊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这才上前扶住她,“再狂嘛。叫人取个肩帔软甲能耽误你多大会儿功夫?就非得赶那么片刻?”
  他是气她明明疼得厉害,却还想着强装无事宽他的心。也是气她今日遇事急于决断,没有顾惜自己。
  “那会儿我见时机刚好嘛,”赵荞知他心意,倒也没着恼,捂着肩膀边走边解释,“一鼓作气势如虎,这道理你懂的吧?等我让人回来取了肩帔软甲穿好,他们就回过神了,那我的震慑力就锐减,还显得一点都不威风。”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贺渊当然是懂的。但自己的小姑娘自己心疼,这真没法子。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一个小药膏罐塞到赵荞手中:“方才连琼芳将军亲自送这个药膏来,你没在,我就替你收了。据说这是原州军特有的化瘀药膏,比寻常方子多了镇痛的效果。”
  赵荞拿起那个药膏罐子端详片刻,笑了。
  她是最后一个出饭堂的,连琼芳不可能不知她还没回来。特地挑她不在时来送药,大约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连琼芳不像曹兴那般拉得下脸,今日在演武场上并未做出什么承诺表态,但送药这个举动就是和解示好,表明今后会好好受训的意思了。
  这让赵荞心中大石彻底落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连将军有没有讲这个药该怎么用?直接涂抹就可以吗?”赵荞歪头看向身侧的贺渊,“涂抹时会疼吗?”
  “说得像不涂药你就不会疼似的。”
  贺渊嗤鼻,心疼又着恼地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揪了一把:“让人给你涂药时,记得叫她们帮你揉开些。疼也忍着,这样药效才更好。”
  此次赵荞是来办差的,当然不能摆着架子自带随侍,眼下在邀月阁照应她日常琐事的两名侍女也是雁鸣山讲武堂杂役官特地拨来的。
  “哦,知道了,”赵荞不怀好意地笑乜他,嗓音瞬间变为做作的甜腻,“逸之哥哥,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贺渊万分警惕地迅速离她三步远:“并不是很想知道。”
  “值此良机,我觉得我可以先还你一次‘嘤嘤嘤’了,”可惜赵荞完全无视他的警惕与抗拒,笑得怪里怪气,“你跟我去邀月阁吧。她们给我上药时,你就隔着屏风听着!”
  这想法果然很大胆。
  贺渊霎时脸红到脖子根,义正辞严地斥道:“不许胡闹。”
  “谁跟你胡闹?我很正经的,”赵荞笑嘻嘻凑过来,满嘴胡说八道,“你看,我欠你两次‘嘤嘤嘤’,你却只欠我一次‘叠山绫红裙’,这样总显得你多逮了我一个把柄。你就让我先还债一次吧,我保证这次绝对‘嘤’得娇柔婉转、梨花带雨,让你欲罢不能……”
  有些事最怕一个“想”字,尤其是在这个处处透着旖旎暧昧的地方。
  一时间,许多不合时宜的销魂画面满跑马灯似地从贺渊脑海中无声掠过,使他顿觉有股邪恶火气蹿遍四肢百骸。
  自从前几日“流鼻血事件”后,贺渊是愈发经不得她撩拨,很自觉地不敢在肢体、言语上与她太过亲近,就怕自己忍不住会对她做些流氓事。
  哪知这家伙不知死活,竟还敢主动来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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