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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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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毛和几个家人抬了些器物向一侧的厢房走,见到他,便面露喜色地往里面回报。
张鲁氏最先出来,她的眼睛竟没像往常一样挂泪水,反现着一丝微笑,叫狄阿鸟道:“还不快进来!”
接着,他又听到阿妈在叫,只好低着头往里闯。
一进客厅,只见一头珠翠的黄皎皎深低着头,不安地坐在一群母眷丫鬟中间,这下明白了狄阿雪扔来的“满意了吧?”
他不安地瞄瞄一旁的阿爸阿妈,心中就是不知道怎么办好。
狄南堂看他回来,也没给眼色,只是扶了一下不高兴的龙蓝采,给狄阿鸟说:“看你怎么给你琉姝姐交代吧。”说完,站起来就走了。
两个阿妈,一个婶娘,几下里都说好说坏。
狄阿鸟没听清多少,只是低着头,热汗直流,心里叫着坏了。
天色不早,点亮的铜灯在他面前投下的黑影,就像小玲站在他面前冷冷地看,一理也不理,他一阵大急,抓耳挠腮地说:“送回去!要送回去!”
众人反以为他害臊,就是龙蓝采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黄家来的人心中都不是滋味,有年纪大的安慰了黄皎皎几句,便扶着她和狄阿鸟一起走。
狄阿鸟看看黄皎皎,恰逢黄皎皎也斜了眼睛看他,似乎现出点楚楚动人。他便好好打量,见黄皎皎穿了一起重红的绒裙,小腿灯绒棉扎进靴里,分几层的裙裾被丝线勾连出滚团而裹的牡丹样,腰裹可上,结于背后,将不很饱满的身子扎得结实,上身外还又裹了翠袄,心中又想:这身极美的衣服要是穿在小玲嫂身上更好看。
他默不吭声又看,留意到黄皎皎的面孔后,却突地悚然。
黄皎皎脸颊扑满了粉红的重粉,描了铅线,小口含过的朱红被口水浸渍,外干内染,真是难看无比,整个下来不似人色,就是个桃花妖。他毛毛地走了几步,不知不觉偏开一点,心说:我以前看她,怎么从未觉得有这么难看过?
不管他如何地想,甚至打算连夜出逃,但到入夜时,黄皎皎还是被送到他住的房子。
狄阿鸟见她发抖地打量满屋子的皮毛,书籍,心中才微微返起怜惜,便督促说:“把你的大花脸洗一洗吧,免得夜里吓到了人。”黄皎皎仄仄两步,刚敢坐到床,听他这么一说,针扎了一样站起,牙关格格地响。
狄阿鸟没有办法,拉过她出门洗面孔,然后又把她带回屋子。
又回了屋子,在灯光黄亮中,他左右去看,却不管怎么看,对方都是一个姿势坐着不动,眼神怯怯恐慌,面孔僵板。他怎看怎别扭下,便一手捏过一个脸蛋,两手稍微用力地挣几下,去撑她的笑容,还连连问:“你的笑容呢?”
黄皎皎不知是不是被他抓疼了,呜地就哭,眼泪流了狄阿鸟一手。他索然,鬼头鬼脑地出去看看,这才回身拉了黄皎皎,把她送去乔镯那儿住。
黄皎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当他要丢自己到外面的冷地里,竭力堆在炕上,一路不像人样地哭嚎:“我再也不敢了,别把我扔出去!”
次日清早。狄阿鸟再也等不下去,立刻到朝廷,递上一纸书文,要为亡母丁忧。人生五伦孝为先,丁忧守孝是一件大事,他又不是举足轻重的重臣,没有夺情一说,朝廷就准了。他父亲尚不曾知道,他已经像一匹野马,在东市出入。
只是有一天,鲁太后招到狄南堂议事,鲁太后就问他:“内人近日驾鹤?”狄南堂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鲁太后最后以教子不严的罪,罚狄南堂半年俸禄,让他好好管教,再送回到国王身边。
这时的狄阿鸟已经是东市里最为活跃的人物,一边卖肉一边做其它生意,过不几天还在东市的市场里挂了牌子请掌柜,年关是好季,各地豪强置办年货,下乡正是时候,可以进些红货、女用下去换粮食、布帛,有时天一亮,就带着几个人匆匆出发,赶到码头去抢货,是模是样地干,
这天他来抢年货,突然到了一船鱼,上去一问,都是行会里的,心里一懊恼,就想撬人家货物的来路。他转个身,把李多财的狗耳朵帽戴上,打扮成一个土贩子,等各鱼店的鱼上完,船已经空了,到搂着大皮袍的小帽货主跟前,楞头楞脑地问:“请问你们这儿鱼从哪儿进的?!”
小帽货主大为鄙视,挥手让他走远,说:“远着呢,让你知道在哪,你也去不了。”狄阿鸟固执地说:“你们用船能去得,我用两条腿怎么去不得?!”
一圈人都乐了,二话不说,就把地名,怎么走扔给他,怂恿说:“你去呀。”
狄阿鸟还真要去,他觉着自己跟个小货郎一样牵着马,进了别人东西,换些零碎,根本不是挣钱的路,回头跟李多财说:“这帮傻冒,不就是几百里吗?!咱没船,咱有马呀。再说了,离过年还有些日子,用独轮车也推得过来。”
李多财没什么太多意见,搂着袖子一味点头。
两个人说走就走,准备上钱,连忙募人,到了下午,一路十多个独轮车儿行军一样背着大饼,跟在一辆马车磨叽在直州的官道上,为防止抢掠东西,他们还带了哨棒,木枪。
到了第二天,天下起雪,空中昏成一团,就像重新弹的老棉花,风雪猛扑,伸出脸就是一阵生疼。
步行的人都撑不下,可这不着村不着店的荒郊的,却是无个可避之处,个个只得拖着身子抖抖地走。狄阿鸟看他们垂头丧气,也担心越来越大的雪,问李多财:“问他们,有没有人知道李邑?”
这些人都很少出门,还不比打听出沿路地名的狄阿鸟,只是冷得直叫苦。
李多财转向问别人,却问不出地方。
出门走了一天,也不能再折回去调马车,狄阿鸟也无奈,只是鼓励他们继续走,见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相当地单薄,有人早撑不住,便生了个办法,叫他们把独轮车上的麻片披在身上,抽出麻片丝,在脖子上拴紧。
过了一阵子,风雪起猛。
众人寻了个背风的土坡歇了一下,煮了点辣椒水,就着干粮吃。人都又冷又疲,这一歇就不想再走。
车里有货款,而这些人靠不住,李多财不让他们上马车上歇,让自家赶车看得结结实实。十几个人没法子,顷刻把独轮车子半掀垫上围出一个圈,然后进去抱成一堆,唧喳说话,就此偏安。
狄阿鸟却担心车队被风雪屯住,上到前面坡,打着凉棚四处望了一望,眼前只有雪花乱舞,根本望不出多远。
一阵风紧吹而来,他打了个哆嗦。
一个年轻男的披着麻片起身,在人堆出入两回,取得一致的说辞,来到狄阿鸟身边说:“又下雪,又结冰的,那里的人能抓得着鱼么?”
一群人都附和,起劲地鼓噪。
李多财看了一圈,蜷身拉住一身的皮棉,嘴巴哆嗦地说:“少爷,怎么办?”接着喝众人说:“嚷个糗毛,没了鱼亏的是我们,还不要照付你们粮食?!”狄阿鸟看他脸色青红,激动不已,便随手拉了他上坡,并向一堆的人招手,吆喝说:“来!我看到了那边像是村子,你们看是不是?!”
这郊外荒僻处受罪,村子便是最引人梦求的。
人呼啦上来了一片,顺着狄阿鸟的手看,什么也看不清楚。
片刻,有一人不太肯定地说:“是好像有个村子!”几个人高兴,几下就将好像说成像,接着认可为是。他们哄跑而下,推了车子就先走。狄阿鸟和李多财也上马,跟在后面走。
众人冒着雪一口气奔了七八里,却什么都没见着,无不泄气。
“坡子高!大概是远了一些,再走一鼓劲看!”狄阿继续大声嚷。
众人也大多不甘心,吼着嗓子甩音唱歌,扭着屁股跑得飞快,又跑了十余里,在官道边见了几个并连的岗子,仍不见人家。众人个个满头是汗,却也不再觉得冷,见天渐渐晚了,而雪花更大,又一阵地泄气。“别惊了汗,我们慢走一阵子再寻地方歇!”狄阿鸟不甘心地说。众人慢慢走着,边走边寻可以避风雪的地方,却在路旁见了个小店。
借着雪光,狄阿鸟过去看,却见到两扇倒地的门,这才知道店子已经废了。他却想:这也好,省了住人的钱!
这是一处废弃的野店,前面是客场,后面有几间半倒的茅屋,中间套了半倒的院子。客房顶头上开了个大阔口子,灌了一地的雪印,前面的柜摸一摸就稣掉了,看来荒了足有年把。
众人进去,呼啦起了一片鸡。
狄阿鸟眼急手快,提了刀就剁,众人也纷纷围捕,逮了足足十多只。一个清瘦的汉子高兴万分,说:“野店有野鸡,备了肉的。”
大伙掰了柜台和一些朽木点火间,李多财去了后面看。
客场里不太黑,却阴阴森森的,狄阿鸟正借着光亮整理自己的猎物,突然见一个找柴火的人摸个人头骨上来,惊叫一甩,不禁跟着笑。
一片人却胆战,跪下告神搞奶奶,求不要有什么妖魔鬼怪。正小题大做着,忽地响起狗叫声,只见李多财喊了一声,踉跄回跑,大喝:“狼!”他脚下发软,猝然之下吓得不轻。
狄阿鸟几个箭步跨到后面,不一会拖回来一条死狗,高兴地说:“什么狼?狗!又有肉吃了!”
这时,众人已经点了火,屋子里不只刚才那个人颅骨,又多几具骨头,众人告了神灵,正用脚驱他们去一边。
大伙收拾了一下,赶进马车,马匹,在不露天的地方铺下麻片,围着火坐又煮又烤,不多阵,肉香火光。
光亮在夜阑中惹眼。
众人吃了些东西,有的人都已睡下。狄阿鸟也有些倦,却还是撑了身子,起来喂马点热水。竟不料几声怒喝,里外竟杀出几十个强人,把客场的大房子进得满满的。为首的是个黑衣大汉,暴眼大鼻,他怒喝一声:“有什么吃的,喝的,金银钱财快拿出来!”
众人爬起来提防,也摸了家伙,但他们大伙多是胆怯的良民,都有些抖,一致看向李多财和狄阿鸟。
狄阿鸟提着刀上前,李多财和一个自家人紧紧跟上。
“好汉要打劫吗?”狄阿鸟说。
他迅速镇定,心说:真是倒霉,就这次带的钱多。
“屁话!谁是你们的头?”黑汉子提着豹环大刀,呼啦作响,他指上一指,问,“马车里装的是什么?快打开让爷看看!”
狄阿鸟知道那些雇佣来的人值不上,却不甘心交上货款,扮猪吃虎说:“大爷,都是同道中人,你有几十人,我也有十几人,还不知道谁输谁赢,不如我给你点过路的费用,大伙算了,多来往,都发财!”
“谁是大哥?!谁是头?”黑汉子想来是不确认狄阿鸟是头,劈头就问,“要么人财两留,要么人走财留,连这规矩都不懂?要是同行呢,招呼招呼也好!却不知道取了什么红货,要过路来捞。”
狄阿鸟没经验,本想套个近乎,却成了越界,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坏了。他动着步子,想着先下手为强,却见那贼头彪悍,怕失手无缓和的余地,便双手抱住刀柄拜,比较自谦地说:“我就是他们的大哥,姓狄名狄阿鸟,绰号黑脸乌鸦是也!大哥高姓大名?坐下来,细细说来听听!”
随即,狄阿鸟做了个请,引那黑汉子到自己的人堆里,喝道:“来人!清场,拿酒!”
黑汉子扛刀而走,还似乎不太相信狄阿鸟这么年轻,就能扛起来一肩人,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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