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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回去-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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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牢牢抓住他的手腕,正准备用力扭断,鼻子里闻到他的气味,那汗水与呼吸,又热又臭的兽腥味,我永远都记得。这家伙吓坏了,几乎失去理智。那一刻,我看见荷莉在我面前。我肌肉里的狂躁瞬间消退,胸膛深处啪的一声,仿佛有东西绷裂了。“戴利先生,”我尽可能放轻语气,对他说,“他们一有发现就会通知您,但在此之前,您必须回家等候。”

两名警察想将他从我身上拉开,叽哩呼噜说了一堆,但我们谁也没有理睬。戴利先生眼眶四周泛出几近疯狂的白光,仿佛在说:是我的萝西吗?

我拇指压着他手腕神经用力一摁,他喘息一声,双手松开我的领子。但警察还来不及将他拖走,他已经用下颚顶着我的脸,有如情侣一般紧贴我耳边说:“是你的错。”

戴利太太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发出难以形容的呜咽声,扑向戴利先生和警察。戴利先生身体一软,两人将他拖走,回到交头接耳的居民之间。

泥浆怪兽莫名其妙粘在我背后,贴着我的皮衣。我狠狠一肘将他推开,接着靠回栏杆整理衬衫,按摩脖子。我呼吸急促。

“事情还没完,小子,”泥浆怪兽脸庞胀成不健康的紫色,威胁我说,“我告诉你,我要向上级检举你。”

我说:“我叫弗朗科·麦奇,奇怪的奇。别忘了叫他们排队。”

警察像生气的老女佣一样哼了一声,随即转头将怒气发在探头探脑的群众身上,猛力挥舞双手,大声叫他们后退。我瞥见曼蒂怀里和手边各一个小女孩,三个人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戴利夫妇牵着手蹒跚走上三号台阶,消失在屋里。诺拉靠在门边墙上,一手捂着嘴巴。

我走回十一号,这里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谢伊在卷第二根烟,凯文一脸病容。

“他们找到什么了,”他说,“对吧?”

法医和殡仪车随时会来。“嗯,”我说,“没错。”

“是……”沉默良久,“是什么?”

我掏出烟,谢伊或许出于同情,递了打火机给我。不久,凯文说:“你还好吧?”

我说:“我很好。”

我们三人安静了很久。凯文抽了我一根烟,群众缓缓平静下来,开始分享警察滥用暴力的传闻,讨论戴利先生能不能提告。不少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偶尔瞄我一眼,我发现了就瞪回去,但人数很快多得让我应接不暇。

“小心,”谢伊抬头对着阴沉的天空低声说,“麦奇小子回来了。”

第六章 船票上的约定

法医库柏最早到。他是个脾气暴躁、自比为上帝的家伙。他将那辆黑色大奔驰停在路边,目光严厉扫过众人头上,直到居民像海水一样向两边退开,让他大步向前。他戴上手套走入屋内,静下来的群众再度议论纷纷。两个小伙子晃到他的车旁,但泥浆怪兽不知道朝他们吼了什么,只见两入神色不动地默默离开。忠诚之地太拥挤、太专注,闹哄哄的,仿佛暴动蓄势待发。

殡葬人员接着抵达,他们走下肮脏的白色厢型车,蓝色帆布担架随意挂在肩上朝屋里走去。所有人顿时明白,这可不是电视演的虚假实境秀,而是真有其事,刚才的担架迟早会抬人出来。他们不再晃动身体,低低的嘘声有如一道微风沿街飘去,慢慢化为寂静。这时,重案组警探出现了,时间永远抓得刚刚好。

重案组和卧底组差别不少,处理细节的态度是其中之一。卧底对细节的在乎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我们每回想找些乐子,就会去看重案组抵达现场的招摇样。眼前这两个家伙驾着没有车牌也无需车牌的银色宝马甩过街角,紧急刹车,随便将车一横,两人一起甩上车门(他们可能练过),脑袋里用环场音效大声放着“檀岛警骑”主题曲,大摇大摆走向十六号。

其书一名警探年纪很轻,满头金发,长相酷似白鼬,还在练习走路姿势,赶上前辈白勺步伐。老的那个和我年龄相仿,一手拎着亮皮公文包前后摇晃,昂首阔步的姿态就像身上的名牌西装一样耀眼。骑士大驾光临,原来是“球王”肯耐迪。

我和球王在警察学校就认识了。受训期间,他是我最亲近的伙伴,但不表示我们彼此喜欢。大部分同学来自我没听过也不想知道的地方,最大的心愿是未来不用穿威灵顿橡胶靴上班,以及有机会认识不是亲戚的女孩们。

我和球王都是都柏林人,根本不想干制服工作。我们头一天碰面就盯上对方,之后三年从体能测验到斯诺克,什么事都要争个高下。

球王其实叫米克,绰号是我取的,我认为这样算便宜他了。米克这家伙喜欢赢,我也喜欢,但我起码懂得收敛。他有个差劲的小习惯,每回搞定什么,就会握拳振臂低吼一声“得分!”,虽然压得很低,但不一定没有声音。

我忍了几个星期,终于忍不住了。我对他说,米奇,你把床铺好,这也算得分吗?这样很厉害吗?真的很爽吗?你射门破网了吗?还是延长赛后来居上?

比起他,我和其他乡下小子处得还不错,他们很快也开始喊他球王,口气有时不太和善。他很不高兴,但掩饰得很好。我刚才就说了,我可以做得更绝,而他也知道。我本来要叫他米歇尔的。

回到险恶的社会之后,我们没怎么保持联系,但每回碰头都会去喝上一杯,看看现在是谁占上风。他比我早五个月调升警探,但我早他一年半进特勤单位,遥遥领先。他比我早结婚,却也比我早离异。加加减减,我们算是打成平手。他选金发小子当跟班,我一点也不意外,大多数重案组警探喜欢找跟自己实力相当的搭档,他却专挑小跟班。

球王身高将近一米八,差不多比我高了三公分,却像小个子一样抬头挺胸,拉长脖子,生怕别人把他看矮了。他发色偏黑,身材细瘦,下颚线条严肃,专门吸引那种长大后想要攀龙附风,却又上不到橄榄球员的女人。

我只凭看也知道,他爸妈只用餐巾,不用餐纸,家里宁愿没有吃的,也一定要装蕾丝窗帘。球王说话是雕琢过的中上阶层口音,不过穿着西装的方式还是让他露了馅。

站在十六号台阶上,他又回头打量忠诚之地一眼,感受现场的热度。他看到我,却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似的,目光没有半秒停留。干卧底的乐趣不少,其中之一就是其他同事永远搞不清你是在干活,还是(比方说)在和伙伴厮混,因此通常对你不理不睬,以策安全。要是他们搞错状况,戳破卧底的身份,到时吃上司的排头事小,在酒吧里才是吃不完兜着走。

球王和他的小跟班消失在阴暗的门口之后,我说: “待在这里。”

谢伊说: “我是你的女人吗?”

“只有嘴巴像。我马上就回来。”

“别闹他,”凯文头也没抬对谢伊说, “他在工作。”

“妈的,他说话跟警察一样。”

“嘿,他是警察,”凯文终于失去耐性。他这一天和兄弟相处太久了:“观察力真好,操。”他跳下台阶,顶开荷恩家的人,走到马路尽头离开了。谢伊耸耸肩膀,我没理他,径自去拿那只手提箱。

凯文不见了,我的车完好无缺,等我回到台阶,谢伊也闪了,去他会去的地方。老妈踮脚站在我们家门口朝我挥手,嘴里嘎嘎说了什么,好像很紧急,不过老妈一直是这样。我假装没看到她。

球王站在十六号台阶上,看来和我最爱的看门警察聊得不大有收获,我挟着手提箱大步走到两人之间。 “球王,”我朝他背上一拍说, “真高兴见到你。”

“弗朗科!”他像个大男人和我双手交握说, “哇哦、哇哦,好久不见,听说你在我之前就到了,是吗?”

“抱歉,”我说,转头朝警察灿烂一笑,“我只是想看一眼,而且我可能有一点内幕消息。”

“拜托,别卖关子。这种陈年旧案,你要是能指点迷津,我哪怕欠你一份大人情都愿意。”

“正合我意。”我说着将他拉到一旁,避开张嘴偷听的泥浆怪兽。 “我或许知道是谁遇害。根据我手边的消息,死者可能是萝西·戴利,家住这里的三号,已经失踪一段时间。”

球王低嘘一声,眉毛一挑说: “漂亮。长相特征呢?”

“十九岁,一米七三,身材婀娜,大约六十三公斤,红色长鬈发,绿色眼眸。我不确定她最后被人看到时的装扮,但很可能穿着牛仔夹克和十四孔牛津皮靴。”萝西几乎都住在那双靴子里了。 “这符合你的发现吗?”

球王答得谨慎: “没有不一致的地方。”

“少来了,球王,你才没那么逊。”

球王叹了口气,伸手拢拢头发,将头发拍回原位说: “根据库柏的说法,死者是年轻成年女性,可能在那里待了五年或五十年。在她被送上解剖桌之前,他只能说这么多。鉴证科发现一些不明的破烂物品、一枚牛仔裤钮扣和五六个金属环,可能是靴子的鞋带孔。头发也许是红色,但很难说。”

那一坨不晓得沾满什么的黑色。我说: “可能的死因昵?”

“天知道。库柏那死家伙——你认识他吗?他只要看谁不顺眼,就会给谁难看,偏偏他就是不喜欢我。除了她死了,其他什么都不肯明说,不骗你,福尔摩斯。就我看来,很像有人用砖头重击她头部数次,头骨都开花了——但谁晓得,我只是个警探。库柏还在喃喃自语,说什么死后侵害和受压骨折……”忽然间,球王眼睛不再瞟向马路,紧紧瞪着我说, “你干吗这么感兴趣?该不会是哪个线民为你死在这里吧?”

这么欠揍的人还能活到现在,我实在百思不解。 “我的线民没有被人用砖头敲过头,球王,从来没有。每个人都过得幸福美满,长命百岁。”

“哇哦,”球王双手一摊说, “小的该死。既然她不是你的手下,你何必在乎她出了什么事?而且,我不是挑毛病,但你又怎么会刚巧出现在这里?”

我把他该知道的告诉他,反正他也会从别人嘴里听到:年少的爱情、午夜约会、被人抛弃的英雄独自迈向冷酷的世界、聪明的抽丝剥茧。等我说完,球王睁大眼睛,神情敬畏带着一丝同情,我看了就讨厌。

“靠。”他说了一句,其实这个结论下得不错。

“深呼吸,球王,那已经是二十二年前的往事厂,爱火早烧完了。我会来这里,只是因为亲爱的老妹在电话里像是犯了心脏病一样,把我整个周末搞砸了而已。

“不过,兄弟,你还是快了一步。”

“我想哭的时候,一定会找你。”

他耸耸肩: “我只是说说。我不晓得你的办事方法,但我可不喜欢向我老板解释。”

“我老板非常体谅下属。对我好一点,球王,我有圣诞礼物给你。”

我将手提箱和装着菲菲相片的封套交给他——这件事给他办一定比我还快,也比较少阻碍,反正戴利先生似乎不再是头号嫌犯。球王检查提箱和封套,仿佛上头沾了传染病菌似的。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两样东西。”他问,“假如你不介意我问的话?”

“请几位下边的伙伴检查检查,只要研究个大概就好。”

球王眉毛一挑,但没说什么。他翻翻封套,读出上头的标签:麦特,戴利、泰瑞莎·戴利和诺拉·戴利。 “你觉得是家人干的?”

我耸耸肩: “近水楼台嘛。调查的好起点。”

球王抬头瞄了一眼。天空黑得像是傍晚一样,几滴大雨点掉下来,仿佛是下定决心真要下了。人群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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