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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7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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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懋学却会错了意,见自个儿把堂堂国公都骂哭了,还在自鸣得意呢
    他是万历初年清流里边的头号骂将,有个雅号叫做余大嘴巴,只不过嘴巴大了脑仁儿就有点小,经常是被人一撺掇,就咋咋呼呼的往前头冲
    就和同党相比,赵应元吴中行这些人,都是万历五年张居正夺情时才闹起来的,占着孝道的大义名分,所以除了挨廷杖,贬谪出去的几年间实在没吃什么苦头,倒是誉满天下;
    余懋学则不同,他是万历二年就二愣子似的蹦出来,上书要“崇惇大、亲謇谔、慎名器、戒纷、防佞谀”,摆明了骂张居正是奸臣,结果没有引起朝野共鸣,还拖累老师礼部尚书万士和丢了官,自己还多吃了好几年的苦头,差点没死在贬谪路上,可见此人纯粹嘴大无脑
    这次余懋学回京没消停多久,又被顾宪成撺掇出来,想到奸相张居正已死众正盈朝言路大开,他那叫个意气风发啊看看朱应桢怂了,越发志得意满,极有士大夫风度的一挥袍袖,朗声道:“老公爷所谓功劳其实不堪推敲,恐有冒功之嫌,且数十年前之事,也无从考证了而他阿谀张居正得到追封王爵,此事尽人皆知,实有违国朝体例朱公爷为尊长讳,自是一片孝心,不过从来正邪不两立,余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当揭发其弊”
    此言一出,朱应桢自是嚎啕大哭,武功勋贵们个个勃然变色,就连御座上的万历,小胖脸也有点儿绿了
    文臣里头越来越多的人觉着味道不对头,亲自策划的顾宪成是急得直跳脚,可朝堂之上御门听政,难不成还真能冲上去,捂住余懋学那张大嘴巴?
    火候到了秦林心头哈哈一笑立马从班次里跳出来,假装惶恐的跪下:“陛下,余侍郎所言有理,臣什么都不懂,前番还想和陛下讨价还价,实在罪该万死臣这就把违例服用的御赐之物脱下来……”
    我靠万历如果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一定就骂出来了,张鲸和张诚也傻了眼,秦林这是脱衣服脱成习惯啦?
    秦林一边说一边就站起来双手解下腰间玉带,诚惶诚恐的摆在地上接着又开始脱蟒袍,一张脸变成青色,显然惊恐万状,还颤声道:“陛下开恩,臣告老还乡,臣告老还乡……”
    万历脸都黑完了,这不摆明了说朕卸磨杀驴吗?秦林这厮,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伴君如伴虎五个大字呢
    朱翊钧非常恼火,一分针对秦林,九分针对余懋学,毕竟秦林那边刚刚谈妥了五十万银子,最近在东厂也格外老实,什么事儿都没闹,倒是余懋学这厮,无端端惹出事来,朱希忠都死了十多年了,他那王爵关你鸟事?
    陛下的心思就是转得快,本来还有借重余懋学的意思,可看到秦林要撂挑子,每年五十万两的内帑恐怕要打水漂,顿时又翻过来怪起了余懋学
    这就是秦林韬晦之计收效了,如果前面在东厂急于揽权,此时又要撂挑子,万历难免会认为他有要挟之意,想法又有不同
    丹陛西侧早已闹成一片,武臣勋贵本来就很恼火了,秦林这么一搞,顿时群情激奋
    英国公张元功是袭爵的,年纪轻、火气大,朱应桢帮着拉皮条,开通西域的生意他也掺了一分,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出班跪下:“陛下英明,方才余侍郎说数十年前的功绩无法考核真假,臣心中实难安也臣先祖忠武公随永乐爷爷起兵靖难,竭诚效命战死沙场,授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封英国公,距今百八十年矣,则功绩无从考订了”
    “陛下”三朝老臣定国公徐文璧也长跪不起
    “陛下”“陛下”多的武功勋贵满怀委屈的站了出来
    一来是余懋学大嘴巴胡扯白赖,真的惹到了众怒,二来嘛,朱应桢替秦林广拉皮条,这些公侯伯们都参银子做生意,看在银子的面上,无论如何都要站稳脚跟的
    不准咱们干预朝政,也只能咬着牙认了,连赚钱的路子都给堵死,就你们文臣能大捞特捞?这可不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啦
    就连万历的嫡亲外公武清侯李伟,也非常自觉的挺身而出,亏他一张老脸也做得出来,扯住秦林手不要他脱衣服,又捡起玉带要给他重系上,喃喃的道:“秦督主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万岁圣明,断不会被奸佞蒙蔽的,你公忠体国,咱们都知道,这里风大,先穿上衣服”
    余懋学此时已傻了眼,他放炮猛轰一个空壳国公,胆小怕事的朱应桢,怎么勋贵全都站出来了?
    万历初年的勋贵,虽然不能干预六部九卿事,但权势还是不小的,特别是掌军的定国公、英国公、魏国公、黔国公等几家
    比如黔国公沐朝弼横行不法,朝廷就有些畏首畏尾不敢动他,还是张居正用权谋,先立沐朝弼之子继承黔国公,然后再派人逮捕他,最后赦免其罪,弄到南京软禁起来,世人都称道张居正措置得当
    试想以江陵相公的强势霸气对付黔国公都得这么小心翼翼,还得到了朝野的赞誉,那么这些掌军国公的权势也就不言自明了
    余懋学再怎么大嘴巴,也从来没想过要把京中这些公侯伯都给得罪了呀
    严清、丘橓悄悄挪动脚步,让自己和余懋学离得远点,刚才那跟着顺水推舟的想法,这时候都丢到了爪哇国
    赵应元倒是想替朋友帮腔,可顾宪成在后头把他拉了一把非常郑重的摇了摇头:余懋学捅了马蜂窝,现在只能……
    江东之、羊可立、李植见赵应元顾宪成不动,他们也都缩着头
    多的文臣茫然无措,很久以来习惯了武勋贵戚在朝堂上的钳口不言,突然发生这么大规模的反弹,众人都有点儿不适应于是都看着站在班首的三位阁臣
    申时行如老僧入定,余有丁微笑不改,许国倒是有点跃跃欲试,可看看首辅次辅都没动,他也只能强忍住——不过就算不忍,他也是准备痛斥余懋学的,因为自打他倒向申时行,彻底得罪了追随张四维的旧党清流,吴中行赵用贤摔碎了他赠送的玉杯犀角杯还当众与他划地绝交,双方已势同水火
    皇极门前,武勋贵戚跪了黑压压的一大片,连万历的外公武清侯都站在了秦林一边,万历不得不做出决断了
    他微笑道:“朱爱卿、秦爱卿,你们何必如此?国朝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朕富有四海,难道还吝于封赏?定襄王实有救护皇祖之功,朕皇考生前亦曾提及秦爱卿也有大功于国快快把衣服穿上——众位爱卿,都起来”
    万历最后这句是对武功勋贵们说的,于是众人纷纷起身
    秦林嘿嘿一乐,顺势穿好衣服,系好玉带,没事人儿似的站回班次里头
    顾宪成想搞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秦林干脆就把这件事彻底踢爆,拉上整个勋贵集团为后盾——话说回来,勋贵们既然想做生意掺份子,岂能置身事外?也该他们帮着出点力,秦林主持重开丝绸之路,朱应桢到处拉皮条,总不是白忙活的
    勋贵里头那些年轻些的,还满脸潮红兴奋得很,好几个还朝着秦林竖大拇指,好久被文臣骑在头上,没这么痛快的闹一场了,今天这气出的痛快
    老成些的徐文璧、陈大纪等人,则回头看看秦林,苦笑着摇摇头:秦林先收了入股的份子,各家各府几万到十几万不等,还没赚钱分红,在朝堂上又反过来收了一回利息,骗着咱们替他摇旗呐喊,这家伙狡猾呀……
    万历又温言安慰了几句,朱应桢才举起袖子,哭哭啼啼的站回班次里头,叫朝堂众人直摇脑袋,不过正因为朱应桢如此脓包软蛋,反而叫万历不曾怀疑什么
    余懋学非常尴尬的站在那里,退又不敢退回去,好在文臣们都还讲义气,就算有和他不睦的,也没站出来弹劾他,毕竟武勋贵戚的反弹,已经触动了整个文臣集团那根敏感的神经
    朱应桢又非常应景的站出来,眼泪还挂在脸上:“臣请陛下治余懋学污蔑家祖,妄言乱政之罪”
    文臣集团里头嗡嗡嗡一阵议论,江东之、羊可立、李植都有点蠢蠢欲动,但看看形势不妙,终于没说什么
    万历不得不有所表示了,看了看众位朝臣,最后目光停在了都察院左都御史赵锦的身上:“赵爱卿,你来说说,余懋学该不该问罪啊?”
    刷的一下,众人目光都聚集到了赵锦脸上,众所周知他也是被张居正贬谪打击过的,正和余懋学同病相怜
    赵锦大袖飘飘,出班奏道:“臣启陛下,余侍郎所奏不实,失于虚妄”
    哗~~文武臣僚都小声议论着,秦林也有些吃惊,眯着眼睛打量赵锦,但见这位老人须眉皓然面色平静,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余懋学这一急非同寻常,额角汗珠子都滚下来了,他贬谪出京,苦熬了将近十年才回来,可不想又被撵走
    哪知赵锦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余侍郎奏章言辞恳切,完全出于一片公心,其中并无私弊只是行事操切没能掌握实情,望陛下勿因此而严加惩处,以免阻塞言路”
    果然是他武勋贵戚里头,顿时有几道气愤的目光投向了赵锦,先贬后褒、欲扬先抑,分明是替余懋学开脱,哼,恐怕整件事就是这位任左都御史幕后主持的,否则为什么陈炌吴兑一走,就闹了出来?
    吴中行、江东之、羊可立、李植则弹冠相庆,果然赵老先生深明大义,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顾宪成低下头呵呵一笑,心中不无得意……
    唯独秦林皱着眉头仔细打量赵锦,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赵锦这么一说,万历赶紧就坡下驴:“余侍郎行事操切、言事虚妄,念在其忠心可嘉,并非故意欺君,朕予以从宽处理,这个、这个就罚俸三月”
    只是罚去三个月俸禄,这个处罚可真是不疼不痒的了,武勋贵戚们仍有些不忿但历年来被文臣压迫得厉害,能有这么个结果,已是费力争取来的了,也不好再争
    余懋学忙不迭的叩头谢恩,等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后背早被冷汗浸湿,春寒料峭,冰凉一片,禁不住阿嚏阿嚏的连打了几个喷嚏恰似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整个人都委顿了
    散朝之后,众位勋贵武臣说说笑笑朱应桢感激涕零就不提了,年轻些的勋贵格外高兴,说要请秦林上教坊司或者天外天
    文臣那边就不同了,稳重些的大臣只是面色不虞,以各种方式宽慰着余懋学
    顾宪成带着几位同僚,围着赵锦盛赞不休,大赞他不畏权威,实乃国朝的中流砥柱,赵老先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看起来兴致不高
    多的御史、给事中,如江东之等辈,则不怀好意的盯着秦林,那眼神里带着刺
    “唉,秦老弟只怕……”徐文璧摇头叹了口气,眉宇间很有几分忧色,如果说秦林之前只是和清流旧党的争执,还能得到申时行等大臣的帮助,现在他已引起了朝中多文臣的反感,被顶到了风口浪尖上
    徐廷辅笑笑:“爹,担心啥?秦姑爷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几个御史言官还吓不倒他”
    徐文璧不置可否,忽然目光停在了赵锦的背影上,拈着胡须若有所思
    秦林打马回到府上,在花厅抓起一碗茶喝了,就叫道:“徐老头子,给我出来,赵锦此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性?”
    “谈不上什么清廉刚正,但还算是个好人、好官,”徐文长慢吞吞的走出来,有些狐疑的打量着秦林
    “问徐老先生,不如问小妹,”张紫萱嫣然一笑,手里抱着一叠文牍:“这是通政司抄录弹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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