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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9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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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来了群东厂番役,气势汹汹的把朝官们围上,人人眼露凶光,叫朝官们心头暗自嘀咕,东厂秦督主和张鲸不睦。照说不应该啊,难道是陛下之命?
番役们不曾抓人去打廷杖,反而好言相劝,便是那凶神恶煞的曹少钦、雨化田,此刻也假模假样要去搀扶跪在最前边的耿定向:“老先生,且罢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这么兴师动众的叩阙。叫我家厂督很为难啊……回去,都先回去……”
“你们这些匹夫,懂得什么?”耿定向挥着袖子站起来,瞋目怒斥:“张鲸凶残横暴。刘守有助纣为虐,老夫与此等奸佞不共戴天!此正要叩阙请命,请旨诛戮奸党!你们那厂督秦林,亦是佞幸一流,莫不是要为张鲸、刘守有等辈张目?文臣死谏,等闲事尔,老夫胸中满腔碧血,腹内浩然正气,尽可抛洒于这午门之下!”
好个刚正不阿的天台先生!文臣们吐一吐舌头,耿老先生果然不负南天砥柱之名,这一番话义正词严,似可直追文丞相《指南录》、于少保《石灰吟》,闻之足可令人振聋发聩啊。
只怕从今往后,朝中士林清流都将唯耿天台马首是瞻了。
不过,他老人家去国日久,大约有点搞不清朝中局势?秦林与张鲸势同水火,哪里会为对方张目?看样子多半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虚应故事,敷衍敷衍罢了,您老大可不必这样大动肝火……
殊不知午门广场稍远处的人群之中,秦林正在嘿嘿坏笑:“耿定向这老东西,骂得倒是挺顺溜,哈哈,这场戏演得好,演得好啊!”
孙承宗和徐光启也乔装改扮成东厂番役,跟着秦林过来看好戏,闻言齐齐一惊:难不成那位威名赫赫的耿天台耿老先生,也是秦督主一党?听口气,仿佛还是受制于咱们督主呢。
两位师爷跟在秦林身边,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染目睹之下渐渐也习惯了,感觉这位爷,忧国忧民丹心赤诚,然而对朝廷对皇帝好像又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实在叫人看不懂……满朝皆谤,目为奸佞,偏偏眼看着他所作所为,尽是利国利民之事……
即便如此,突然得知士林清流当中目为泰山北斗的耿定向,居然也是秦林的党羽,两人仍吃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督主谨言,”孙承宗低声提醒,“学生们追随督主时日不长,骤然与闻机密,似乎有所不便。”
“不妨,”秦林微微一笑,你们俩虽然后来成就极大,不过现在嘛,还只是两个小秀才,今后就乖乖跟着我秦督主混,嘿嘿嘿。
午门那头,耿定向痛斥奸邪正气凛然,朝臣们顿时受其感染,士气大振,纷纷破口大骂:“权阉误国,戕害忠臣,成国公何辜,竟被权阉遣人刺死,今日能杀国公,明日便杀吾辈,后日便祸乱大明江山社稷,如此狠辣歹毒,陛下不可不查啊!”
“列祖列宗在上,朝中又出王振、刘瑾啦!”
“仗义死节,绝不回头!”
“愿求一死,头悬国门,看奸邪有何下场……”
也有人好意提醒耿定向:“天台先生,那秦林虽是佞幸,却非张鲸一党,咱们先除张鲸,似可不急着将秦林也扯出来。”
唔,原来如此,耿定向捋了捋颔下一部白须,果真不骂秦林了,集中火力大骂张鲸,众位朝官也跟着骂了个痛快,众人拾柴火焰高,午门外唾沫横飞,狂爆粗口,张鲸成了生下来就烂屁眼一辈子专做坏事不做好事集古往今来奸臣之大成的怪胎。
清流文臣的功夫都在一张嘴上,骂得那叫个抑扬顿挫,那叫个荡气回肠,那叫个酣畅淋漓!
设若张鲸稍有羞耻心,怕不愧得从午门上一头栽下来。
东厂番役们被天台先生凛然正气所慑,也不敢强逼,只在旁边好言相劝,唯恐大人先生们累坏了,还奉上香茗伺候。
众文官大爽,骂得开心了,还有东厂番役端茶送水,那还不可着劲儿,跳着脚使劲儿骂!午门前头骂架,这样好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终于骂出几个大人物,申时行、许国和王锡爵,内阁三辅臣从里头步履匆匆的走来。
申时行皱着眉头,似乎非常不满外头这种乱糟糟的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朝廷自有制度,诸位便有拳拳之心,大可上本由通政司转入,何必如此?”
目光扫到耿定向,申时行神色稍和,双手去扶:“天台先生,一到京师就给老夫来个下马威啊!如此作为,岂不是指斥老夫不能匡正朝纲么?愧甚,愧甚。”
耿定向在首辅面前不好再矫情了,顺势站起来:“申老先生持正柄衡,凡事呕心沥血,身处其间多有为国委曲求全之处,耿某岂会不知?此番权阉猖獗,耿某平生意气如此,老先生幸勿见怪。”
“好、好,王尚书,余侍郎,都起来,陛下有召,”申时行呵呵大笑,携着耿定向的手就往紫禁城里走。
王用汲、余懋学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跨进午门,赛如要和敌人真刀真枪打仗似的。
外头江东之、宋应昌等人仍旧跪着,面上则露出喜色:听申老先生口气,大概张鲸蹦跶不了多久了?
远处的秦林则眉头深锁,稍作思忖,对身边一名小太监叮嘱两句,那小太监飞也似的去了……(未完待续)
荆湖夏风 1104章 致命一击
御书房,三位辅臣、三位清流名臣鱼贯而入,见张鲸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站在阶下,人人心头出了口气。
便是好好先生申时行,此刻也禁不住暗生快意,司礼监与内阁权势相抗,张鲸把手伸得太长,直接威胁到了他这个首辅的权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六大臣山呼舞蹈。
万历首先打量的是耿定向,早年耿定向也曾到京朝见,现在多年未见,抬眼一看,见此人满身正气白发萧然,端的好个忠臣面貌,心头便是一喜——凡是不曾附和张居正的朝臣,万历都会先入为主的存着三分好感。
“耿先生万里迢迢赴京,一路辛苦了,”万历温言慰问,又笑笑:“怎地刚到京师不曾履职,就先来给朕找麻烦?”
耿定向躬身行礼:“有劳陛下存问,微臣不胜感激。然而朝廷去邪存正事大,微臣旅途劳顿事小,孔北海曾有云,‘忠果正直,志怀霜月,见善若惊,疾恶如仇’,微臣取这疾恶如仇四字,下车伊始便直趋午门,以死谏君王也!”
呃~~万历没想到耿定向这般硬绷,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耿定向又直视万历,朗声道:“臣等在午门外请命,为何陛下令东厂番役前来催逼?文死谏乃本分也,若陛下以臣为罪,臣请自赴诏狱!”
咳咳,万历真的噎住了,这个耿定向简直就是第二个海瑞啊,清流领袖、右都御史,大名鼎鼎的天台先生进京头一天就进了诏狱,得,朕在斑斑青史上,逃不了昏君二字。
不过听说秦林派番役前去阻拦,万历倒是微有得意,刚才小太监来回报,说耿定向把秦林好一顿痛骂。万历心头暗爽,就算现在耿定向对着他狂喷。他也不计较了。
怕就怕这些臣下一条心,做君王的还怎么高高在上施展帝王之术?现在耿定向连秦林一起喷,恰是正中下怀。
万历就不看耿定向了,把六大臣扫了一眼:“众爱卿,为何文武朝官在午门外叩阙?可是为了张司礼么?”
这才叫明知故问呢,申时行眯着的老眼中精光一闪。听出万历隐隐有替张鲸开脱之意。
张诚鼓嘟着嘴巴站在万历身边。别提多郁闷了。
刚才耿定向拔了头筹,刑部尚书王用汲不甘示弱,抢先禀道:“陛下,张鲸倚仗恩宠,欺天坏法,胆大心雄,从来未有!张鲸之恶百倍冯保,万倍宋坤,擢其发不足数其罪。食其肉不足振其冤。故京师谚语曰‘宁逢虎狼,莫逢张鲸’,如此虎狼之辈,陛下留在身边实养虎遗患,还请尽早诛戮,以儆效尤!”
礼部侍郎余懋学也大声附和:“前数日成国公不幸遇害于阉人死士之手。满朝惊愕,举国哗然,谓成国公实丧命于张鲸之手也,然陛下未曾加以惩处,坊间流传,张鲸向陛下广献金宝,多方请乞。皇上犹豫,未忍决断。中外臣民初闻不信,以皇上富有四海,岂少金宝;明并日月。岂堕奸诈;威如雷霆,岂徇请乞?”
王用汲说的倒也罢了,余懋学话音刚落,本来面如死灰的张鲸,突然眼睛里就闪动一丝喜色,而张诚就叫声苦也,恨不得冲上去,把余懋学那张大嘴巴用马粪塞住。
就连申时行也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余懋学,怎么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余懋学余大嘴巴不是盖的,他说的倒是实情,张鲸趋奉万历的重要方式,就是把搜罗的财富送给这位贪财的皇帝。
可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做得说不得,余懋学大嘴巴狂喷,只管自己爽了,却已把万历触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朕果真贪图财货,何不问罪抄没张鲸家产,倒要他来贿赂?”万历一张脸气得铁青,嘴唇直哆嗦。
世上最气人的不是骂人乌龟王八蛋,而是被骂的人真是乌龟王八蛋,余大嘴巴骂万历,恰恰就骂到了点子上。
余懋学是何等人,当年就骗过廷杖,现在自恃有整个士林清流为后盾,有耿定向为首领,更加不怕万历,梗着脖子道:“陛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申时行顿时哭笑不得,张鲸狡诈,万历尚气,本来都在意料之中,唯独余懋学这张嘴巴没有算中。
耿定向同样神色尴尬,和申时行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果不其然,万历勃然变色:“朕以张鲸为忠臣,从今往后,招张鲸入内直……”
张鲸大喜过望,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咳咳,申时行不得不出手了,他朝万历长揖为礼:“成国公之死尤令朝野震怖,定国公、武清侯等勋臣尽皆哗然,外间纷传张鲸以贿而见用,固然纯属污蔑,但陛下若不施加惩治,老臣深恐勋臣不服,则天下之人将疑朝廷也。”
许国和王锡爵此时是紧跟申时行的,也躬身道:“申首辅所言极是,勋贵乃帝王之朋友、亲戚,张鲸则家奴尔,为家奴而令亲朋故旧离心,殊为陛下所不取。”
张鲸怨毒的看着申时行,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申时行有九条命也都丢了。
这是落井下石啊!
申时行嘴角挂着阴阴的笑意。
老实人,哼,兔子逼急了会咬人,何况咱们申首辅!谁让你张司礼把手伸太长的?
再说,秦林那番未敢言败的话,确实打动了申时行,他心底隐隐生出几分渴望……
万历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终于做出了决断:“成国公之死,乃锦衣都督刘守有失察之过,将刘守有革职待罪,骆思恭接掌锦衣卫事……张鲸不知改过,有负朕恩,先生们替朕戒谕他。”
万历这算盘打得响,革掉刘守有,既能对勋贵有个交待,又能以心腹骆思恭担任锦衣都督,一箭双雕。
张鲸权势受挫,但没有被彻底打倒。还是能为朕所用嘛!
呼~~张鲸长出一大口气,虽然权势大减,但只要还留在陛下身边,总归能慢慢爬起来,相信这位陛下离不开自己的趋奉。
张诚则失望到了极点,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天底下有比这更郁闷的事情吗?现在他手上要是有把刀。铁定插进余懋学的嘴巴里面。
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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