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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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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轮台、渠犁、铁门之战,我也没有创造什么奇迹。”
  “真正创造奇迹的,是坚守两月,靠食胡虏肉撑下来的奚司马等袍泽。”
  任弘指向身后已坐于地上的援军:“还有将数百辆武刚车,硬生生扛着过了沙漠的士卒们!”
  居功而不自傲,这就是孔子所言的“功被天下,守以让”啊,冯奉世开始觉得,任弘他日必不可限量。
  但对任弘知根知底的傅介子却不买账,只坐在胡床上笑道:“是你的功,你便好好认下,这些油嘴滑舌,回去朝中与诸卿揖让时说才有用,我可不吃这一套。”
  任弘凑近了傅介子低声道:“傅公,其实我不止有功,还有过。”
  傅介子看了一眼冯奉世,老冯知趣地走远了点,却见任弘贴着傅介子耳旁低语。
  “我假造了节杖,靠它才骗得乌孙出兵,骗得姑墨王遣使入朝。”
  傅介子不动声色:“你私自替天子做承诺了么,矫制了么?”
  任弘笑道:“算不上矫制,都是用利害游说,发誓也是以我个人名义,绝不敢代天子乱许承诺。若非要说矫制,也在右谷蠡王信中,胡乱说了几句……”
  “那便无事,反正那帛信除了你和匈奴人,无人看过。”
  傅介子倒不觉得这有何大不了的:“我见过不少出使西域的使者,为了让胡王尊崇自己,区区卫司马,也敢自称‘博望侯’,你的作为,与他们差不多,权变而已。”
  “还有一事。”
  任弘道:“不瞒傅公,前些天,匈奴右谷蠡王为我所擒。”
  “当真?”这下傅介子坐不住了,站起身来。
  右谷蠡王作为右地的二把手,匈奴六角王之一,单于的亲叔父,若能擒获他,或者招降他,那这场仗他们就算一个匈奴人没杀,也足以夸功了。
  而朝廷利用右谷蠡王的身份,也足以做许多文章,其意义不亚于孝武时浑邪王降汉。
  “右谷蠡王如今何在?”傅介子追问。
  任弘摇头道:“我当时不知傅公与敦煌、酒泉太守都尉画计布置,还担心援军反为右贤王所击,所以便希望右谷蠡王能去搅乱右部,所以……”
  任弘的语气,像极了一个渔夫,将鱼儿钓上来后翻来覆去瞧了瞧,觉得还不够大可以再养养,又扔回水中。
  “我又将他放了!”
  ……
  与此同时,右谷蠡王一行早已过了铁门峡谷,前方豁然开朗。
  前些天在铁门关大败后,日逐王先贤掸就带着匈奴人和仆从国门撤了回来,并驱赶西域胡人,在铁门另一头开始夯土筑关城。
  看这架势,是彻底放弃拔除铁门,转攻为守了。
  当看到右谷蠡王等人从峡谷中出来时,日逐王留在此地的斥候十分惊异,但右谷蠡王只以“右贤王已破铁门”搪塞,便匆匆离开了。
  不过看日逐王手下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右谷蠡王明白,日逐王大概对右贤王针对自己的“阴谋”并不知情。
  “应该是醍醐阿达背叛了先贤掸,可惜啊,先贤掸如此信重他。”
  可即便如此,右谷蠡王也记着任弘的嘱咐,没有贸然去找日逐王,只与部众二三十人轻骑而行。连尉犁国、焉耆国之间的苇桥都不敢过,而打算从开都河上游泅水过去。
  可就在他们在开都河边驻足休憩时,身后却传来一阵呼唤。
  “右谷蠡王!”
  回头看去,却是十余骑在朝这边疾行。
  竟是在尉犁国处理事务的先贤掸听闻右谷蠡王从铁门出,赶来追他了!
  右谷蠡王麾下众人大惊,连译长也拔了刀:“大王快走,吾等在水边拦下日逐王的部下!”
  右谷蠡王却阻止了他们:“先贤掸是我的侄儿,这九年来我二人一直互为犄角,才让狐鹿姑单于的三个儿子不敢妄动吾等,他绝不会害我。”
  果然,日逐王先贤掸只带了十余骑,远远的就下了马,快步过来朝右谷蠡王长拜,哭泣道:
  “叔父连侄儿也不信任了么?路过我的驻牧地,却要走小径躲着先贤掸!”
  右谷蠡王有些尴尬:“你有所不知,我被右贤王所害,在右地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但不欲连累你。”
  先贤掸摇头:“叔父从尉犁、焉耆间北上右谷蠡王庭,事后我对右贤王解释说全然不知,他会相信?”
  “更何况,叔父来的路上也看到那些挤满峡谷的无头尸体了罢?我刚在铁门吃了场大败,尉犁王死,焉耆王、危须王也有异动。事后右贤王定会追责,就像他在河西之战里,将所有罪责归咎于犁汙王一样。”
  “因为上一辈的事,狐鹿姑单于的儿子们对我也十分提防,如今终于有了借口,我这日逐王,恐怕要做到头了,在右地待不下去的,又何止叔父呢?”
  日逐王拔出了自己镶金的佩刀,双手捧着,单膝在右谷蠡王面前跪下:“先贤掸知道叔父是如何过的铁门,也知道你要回王庭做何事。”
  “但祖先说过,两只手强过一只手,今日先贤掸愿与叔父血誓,一同举兵,背靠乌孙、大汉,共击右贤王!”
  ……
  PS:第三章 在晚上。


第143章 痛击我的队友(3000月票加更)
  “我还记得在弓卢水畔的驴背草原上,叔父与我开弓追逐猎物的快乐,事后你送给我了一把弓,我至今还留着它,时常使用。”
  日逐王向右谷蠡王展示了那把长梢角弓,虽然弦换过几根,但因为保养得好,依然崭新如初。
  “我还赠了你一个美婢给你,让你成了男人。”右谷蠡王哈哈大笑,他与先贤掸关系是很不错的。
  在对过去的追忆中,右谷蠡王的警惕心完全放下了,欣然接受了侄儿的邀请,坐在河边的毡帐里,吃着烤熟的鱼儿,喝着先贤掸带来的葡萄酒。
  十多年前,正是匈奴连续战胜汉军,恢复国力的时期,单于庭还位于弯弯曲曲的弓卢水(克鲁伦河)边上。
  在汉人想象中,漠北一定十分荒凉苦寒,可实际上,那却是一片富饶的沃土,春夏之交时,草原上便会缀满鲜花,斑驳缤纷。一直持续到7月中旬,以后便有酷热的风掠过草原,一扫满地的碧绿,整个草原顿时一片枯黄。
  西边的姑衍山(博格多兀拉山)长满稠密的针叶林,桦树和山杨,这片森林被认为是神灵的居所,被匈奴人视为“圣山”。
  匈奴单于的王庭金帐就设在山下黑林空地上,祭祖的龙城离此也不远。
  只可惜,自从九年前争夺单于位失败后,右谷蠡王就再也没去过那了,倒是日逐王先贤掸,隔两三年会去一次,听说和单于庭的执政大臣郝宿王关系还不错。
  “我才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的正统大单于。”
  右谷蠡王有些醉了,又开始了他每次与日逐王饮宴必说的抱怨。
  “狐鹿姑单于临死前要传位给我,只恨卫律与颛渠阏氏密谋,匿单于死,诈矫单于令,立了颛渠阏氏之子壶衍鞮。”
  “他是篡位者,也活该壶衍鞮生不出子嗣,此乃天意!所以我也不是背叛,而是将本属于我的单于之位,抢回来!”
  右谷蠡王醉眼惺忪地指着日逐王:“先贤掸,等事成之后,我为西单于,让你做右贤王,继我之位!”
  先贤掸却只是一笑:“即不幸死,传之于我?当年我父也是如此与狐鹿姑单于约定的,然后等他一死,我就被迁到西域来做了日逐王。”
  右谷蠡王不高兴了:“你不信?来,你我再饮血酒起誓!”
  “酒没了。”
  先贤掸却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叔父少待,我去取些酒来。”
  右谷蠡王坐于帐内,先贤掸保证明日会派兵送他穿过车师国,回到王庭去,接下来的一路上,不必再遮遮掩掩,失魂落魄了。
  “先贤掸一心助我,果然不能信那任弘之言。”
  如此想着,他迷迷糊糊差点睡着,直到听到外面传来惊呼声,一看帐中,先贤掸还没回来。
  右谷蠡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等他掀开毡帐走出去时,却愕然发现,自己那二十多名手下惨遭杀害,横七竖八地倒在篝火旁,血流了一地。
  也有人试图往外跑,可外面已被数百骑兵团团包围,是日逐王调来的人马。
  一切都明白了,右谷蠡王歇斯底里地骂道:
  “先贤掸,你这小儿,你以为杀了我,右贤王就能放过你?”
  “我愚蠢的叔父啊。”
  日逐王挽着弓,从篝火边朝右谷蠡王缓缓走来,火光映照下,他的脸忽暗忽明,让右谷蠡王有些认不出来。
  “我从来没指望过右贤王,我也厌恶他。”
  “那为何……”右谷蠡王死活想不明白,右贤王也是先贤掸的敌人,他为何不与自己联手。
  “叔父可知,我父临死前对我说过什么?”先贤掸带着人,将右谷蠡王逼到了河水边。
  “他告诉我,当年之所以让位给狐鹿姑,是因为狐鹿姑比他更适合做单于。确实,狐鹿姑单于带着诸王在郅居水边战胜了汉军,擒李广利,洗刷了漠北之战的耻辱。”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
  “我父不希望单于庭出现夺位的内斗,陷入内乱纷争,强胡能在大汉逼压下缓过气来,不容易啊。”
  “他临终前告诫我,往后不管受多少委屈,不管狐鹿姑是否遵守诺言,我的刀,只能对准汉人,不能对准胡人。哪怕有一天被逼无奈降汉,去做个没权势的安乐降王即可,万不能为其所用,反过来对付自己的族人。”
  先贤掸抽出箭,搭在右谷蠡王送他的弓上,叹息道:“叔父,你若是直接降了汉使该多好。千不该万不该,听信汉使欺诈,非要回王庭去。你可知若一旦举兵,便会让右地的血流干,叫乌孙和汉人得利,冒顿单于打下的百蛮大国,甚至可能因此亡了。”
  “所以,你该死!”
  “我只是想夺回属于我的单于之位,昔日伊稚斜单于不也是以左谷蠡王的身份举兵夺位么?我……”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一支箭已脱弦而出,钉在脖颈上!
  先贤掸的箭,还是那么毫不犹豫,与当年在弓卢水射猎时一模一样,也同他在铁门关外,为了阻止一场溃败,不惜下令对友军举弓一样!
  片刻后,先贤掸已亲手割下了叔父的头,捧着血淋淋的脑袋交给亲信。
  “将头颅直接送到单于庭去,交给执政大臣、郝宿王刑未央,就说右谷蠡王谋叛,为我所杀。虽然无能的右贤王又败了,但因为我当机立断,右地的大乱得以避免。”
  先贤掸替右谷蠡王将眼睛合上:“大单于同样忌惮右谷蠡王,他和郝宿王见了这份礼物,定会高兴。”
  先贤掸看向北方的皑皑白山,那山背后,就是右谷蠡王庭,他要赶在右贤王之前去收拢右谷蠡王部众,安抚他们,告诉他们,先前那个昏聩无能的王已经死了,他们将迎来新的主人。
  “再替我给远方的左贤王梢个口信。”
  “大单于无子,往后挑选继嗣之人时,若右贤王与他相争,先贤掸会全力支持左贤王!我唯一的要求便是……”
  他叹了口气,捧起射死右谷蠡王的弓,略为犹豫后,将它在膝上折成两截!
  “希望左贤王能力荐,由我来担任新的右谷蠡王!”
  ……
  “道远啊,你可知晓,招降右谷蠡王,哪怕是斩了他,便意味着你得了天大的功劳,可以像去年的张掖属国都尉一样,稳取列侯之爵。你放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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