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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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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羹可以祛湿,醒酒,西安侯请!”
  “画蛇添足啊。”
  任弘喉咙动了动,看着面前的“茶粥”心情复杂,因众人都在等着他先喝才敢举盏,便品了一下,根本不像茶,再放只鸡进去就可以熬高汤了。
  王君房和张匡大赞家乡味,任弘却只尝了两口便落盏了,同时明白,为何世人一点不待见蜀人这原始的茶文化,甚至加以鄙夷。
  千余年后从中国风靡世界的拳头产品,眼下还只是蜀人自娱自乐的黑暗料理。
  虽然吃法小众,但既然能制作成饼状售卖,价钱也不便宜,因其轻盈易运输,干燥情况下还能保存许久,已经具备了远途商品的特性,任弘现在最关心的,是种植情况与产量。
  外地人是搞不清楚的,张匡虽然也饮茶,但亦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唯独王君房这商贾知晓得多一些。
  王君房有心与任弘交好,故知无不言:“敢告于君侯,苦荼分布很广,长在山陵之间,蜀郡、广汉、巴郡、犍为都有,南方益州郡有大山名哀牢,山中有许多野荼树。”
  “出了巴郡,荆州刺史部也间或分布,比如长沙国荼陵县,吴地亦有一些,吴人称之为茗。”
  虽然遍布南方丘陵地区,可真正成产业,开始人工栽培种植的,只有犍为郡武阳县一处,其余地方仍以采摘山间野生茶为主,因为吃茶只是蜀地四郡的小众喜好,没有需求便没有供应……再考虑到南方人口稀少,农耕区集中在少数平原,还未推进到后世武夷山等著名的茶区去。
  一番询问后,任弘不免失望,他先前向赵充国取经后想到,后世元明之际,中原的茶叶已大规模种植,而蕃人因其饮食习惯,非茶不消,青稞之热,非茶不解,但高原又不产茶,于是茶叶成了刚需。
  茶马贸易就成了中原王朝羁縻青藏高原诸番的利器,不但可让诸番有求于中原,让他们安分一些,同时还可以获得大量茶税。
  此法或许能提前在汉朝用上?
  但尴尬的是,汉朝的茶业才刚刚萌芽,武阳一县之茶,只够让蜀郡士人当成猎奇的奢侈品吃,哪里够输出到羌中?
  看来他筹谋的“茶马贸易”,即便能在羌中与蜀地之间搞起来,也仅有涓涓细流的规模啊。更麻烦的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茶树生长自有周期,即便能说服朝廷推广,也要多年后方能见成效。
  “这世上的事,果然没一件是容易的,除了茶叶,我还得想想其他办法。”
  任弘看了一眼那色泽怪异的“茶粥”,决定将买来的茶统统带回家,宁可多吃几顿茶泡饭,也不能让这几个巴蜀人如此暴殄天物了。
  而待到卢九舌等恭送任弘离开后,先前出去的韩敢当却才气呼呼地回来,满脸青筋直冒,叩开门后就便将放在香铺的环首刀挂身上,要出门而去。
  卢九舌连忙拦住他:“韩飞龙,君侯不是说不许你带刀在市中行走么,你这是作甚!要出去杀人么!”
  韩敢当气得须发贲张:“不知是哪家天杀的小贼,竟将乃公身上的钱全偷了,害我在女闾丢了人,气煞我也!若被我擒住,定要将其活撕了!”
  ……
  那边任弘回到尚冠里,让人将剩下的茶饼放进庖厨,自己在院中绕了一圈,却没看到瑶光。
  “少君呢?”
  夏丁卯过来禀报道:“君子,少君去了皇曾孙家,皇曾孙之妻就要生了!”
  任弘一愣,算算日子,许平君确实怀胎快十月了:“皇曾孙前几日不是说,医者算了十月份才生产么?”
  “这种事哪有准,或许是动了胎气,听说疼了好一阵了。”夏丁卯见多识广,知道这种事偏差极大,母子都无法生还的情况亦时常发生,生产后孩子夭折的概率,也有十之二三。
  任弘这几天忙着准备赴任护羌校尉,家中之事皆顾不上,此时才得知这消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候该去的是有经历的妇人,瑶光又没生产过,去凑什么热闹?”
  西安侯却是太小看自家老婆了。
  夏丁卯笑道:“老朽也这么以为,但夫人说,君侯素来与皇曾孙相善,她也很喜欢许平君的乖顺,事发突然,许翁和许妪在掖庭里出不来,皇曾孙家人手少,理应带几个傅姆婢女去助阵。”
  “更何况,她在乌孙见过冯夫人给人接生,也亲自接生过马、牛、羊等,或能帮上忙。”


第226章 冲天香阵透长安
  等任弘来到刘病已家门前时,许广汉和许妪也才刚刚从掖庭得了符节出来,赶到门前,夫妻二人都面露不安,许广汉平日偶遇任弘都恭恭敬敬的,今日却呆愣到礼都没行。
  他早年被处以腐刑,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不求大富大贵,只望一生平安,唯恐她早会发生什么不幸。
  院中的刘病已也好不到哪去,他空有一身武艺和胆量,敢守在王奉光家门外力敌众人。
  可这种场合却帮不上忙,闷着头想要闯进去,却被一群蛮横的女人轰了出来,正在门外焦虑踱步,见岳丈岳母及任弘来了,连忙朝他们行礼。
  “平君如何了?医者不是说还有一旬才会生产么?你是怎么照拂她的!”许妪平日总嫌这嫌那,眼下却也只顾得上关切女儿了。
  “今早起床时动了胎气,便开始发疼。”
  刘病已有些内疚,虽然是个深秋大冷天,额头却冷汗津津。他原本已为自己第一个孩儿的到来做足了准备,请外祖母史家雇有接生经验的傅姆过来,可那老妇前日崴了脚回家去了,本想着还有好些天无事,不料偏偏这时候出了意外。
  “还好有西安侯夫人带着几名傅姆女婢相助。”
  刘病已感激狄看了任弘一眼,他身份特殊,尚冠里内的邻居多是避着走,妻子开始疼痛后第一想到的就是任氏,刘瑶光有侠义心肠,闻言立刻带着一众傅姆女婢赶来帮忙。
  听刘病已说,刘瑶光来到宅第后,便镇定自若地指挥起了一切:谁该烧火端水,谁负责去给许氏夫妇报信,产房里几个人伺候,都有分工。
  产床就是女人最艰难的战场,她此刻俨然成了一位将领,虽不必亲自去帮忙接生,却让六神无主的刘宅停止了慌乱。
  任弘宽慰刘病已道:“皇曾孙,我家的傅姆是成婚时解忧公主派来,为吾妻生产做准备,她在乌孙接生过几十位产妇,定会无事。”
  刘病已颔首,目光却死死盯着门扉,他那文弱的妻子此刻正在发出痛苦的嘶喊,刘病已听在耳中疼在心里,真痛啊,如同肚皮被撕开了一指,两指,三指……直到十指!
  哪怕他在莲勺县被一群游侠少年围殴,一百个拳头打在身上,也不及生产一半的疼痛。
  那嘶喊声时断时续,是产妇在拼尽全力,许久后猛地戛然而止。
  刘病已的心脏也差点骤停,立刻奔向门口,可却在门边上,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哭声。
  最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分微弱,然后被某人不客气地拍了一巴掌后,声音变大,高亢起来,新生命奋力呼吸。
  少顷,门开了一条缝,瑶光探出头来,仍是满脸镇定,怀里还抱着一个刚用“剪张回”剪刀断了脐带的皱巴巴婴孩,也不出来,只笑着告诉外面的刘病已:
  “恭喜皇曾孙,母女平安。”
  ……
  刘病已只听到了平安二字,这次他不顾阻拦,冲进屋去看虚弱的妻子,这个初为人父的十七岁青年脸上洋溢起了笑容,一如成婚当天那般痴傻。
  而任弘在意的却是另外两个字。
  “母女?”
  任弘有些诧异,没记错的话,历史上刘病已应该有个儿子才对吧,没错就是那个将王昭君送去匈奴的汉元帝,叫啥他忘了,那个生僻的字任弘不认识。
  可如今刘病已和许平君怎么生了个女儿?
  “莫非是我引发的蝴蝶效应。”
  任弘嘴上说着贺喜的话,心里却默默算起了时间。
  十月怀胎,十个月前,不就是元凤五年腊月时节么?
  那个月刘病已往他家跑得特别勤快,不是读史记故事就是蹭面条吃,也许某一天,与许氏同房的日子和原本历史不同,甚至只是时间、过程有了轻微的差异,一个停顿,一个没忍住,早了那么一秒……
  一切就改变了,我们能幸运出生在世上,本就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啊。
  任弘一时间感觉有些滑稽,他这一年间折腾了这么多事,制香,造纸,著述,辟谣,拜师,买茶,种豆……因条件有限,都只开了个头,对未来造成最直接的改变,反倒是这一件。
  “昭君出塞,就这么没了,王氏外戚,恐怕也没了。”
  好在不知真相的刘病已还沉浸在得女的喜悦中,屋内料理擦洗完婴孩,他终于接过了孩子,笨拙而温和地看着她哪小鼻子小嘴巴,嘴角又开始笑了。
  而许广汉则只顾得上对任弘夫妻长拜作揖,千恩万谢。
  瑶光也没当回事:“许翁不必客气,邻里之间,本就该互助,在乌孙草原上,见到牧民生产也要去帮一把,何况皇曾孙和平君还要叫我一声姑母。不过那孩子真轻,得细细调养才是。”
  任弘将这喜悦留给他们,带着瑶光离开了刘宅,他们出门时,刘病已平日要好的几个伴当,如富平侯的中子张彭祖才带着人赶来帮忙,却来迟一步。
  “少君今日是立下大功了,皇曾孙都说了,你有大将风采。”
  进了家门,任弘夸起刘瑶光来,他也曾担心她是否能做好一家主妇,今日看来,这份沉着和果断,却不是每个女人都会有的。
  谁料瑶光今日却顺杆爬,笑道:“有功必赏,妾可否随良人去金城郡呢?”
  早在任弘得到任命那天,瑶光就提了一嘴,任弘也没太在意,今日她又说了一遍,任弘便知瑶光是认真的。
  “金城郡穷山恶水,地处高僻……”
  他这个理由没说完,看着瑶光的笑容便一阵心虚,想起自己在天山上晕厥过去,靠她才平安下山,说不定二人同时去到青海,她能活蹦乱跳,自己却气喘吁吁了。
  任弘只能寻了另外一个理由:“护羌校尉和郡守不同,不能带家眷赴任。”
  瑶光却跃跃欲试:“我不作为家眷,做良人的护卫如何?”
  白天骑萝卜,晚上被你骑么?想想还挺刺激的,但任弘赶走了心里蠢蠢欲动的小心思,笑道:
  “大汉没有这般规矩,军中不能带女子,否则我前脚才出长安城,后脚就要被那群侍御史弹劾了。”
  “我弓马娴熟,胜过三四个男子,作为战士上阵亦可,为何就去不得?”
  瑶光有些不高兴,正要与任弘好好辩一辩,却忽然感到一阵恶心,扶着任弘就干呕了一阵。
  她在西域可是亲手射杀过不少龟兹、匈奴人的,哪会害怕方才生产的那点血污,平日里身体也出奇的健康,能吃能睡,任弘顿时明白了过来。
  从成婚到现在快三个月了,他们起码做了四五十次,任弘身强力壮,瑶光年方十八,没怀上才有问题。
  方才还在心中笑话刘病已遇事慌乱,此时此刻,任弘竟也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扶瑶光的手也不由轻柔了几分。
  “少君,你的月事,已经两月没来了罢?”
  瑶光脸色有些绯红:“妾都没留心,良人怎么知道。”
  任弘抱住她,在耳边笑道:“吾等每隔一日便要同房,从没被耽误过,我焉能不知?”
  ……
  到了次日,在医者把过脉,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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