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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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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庆忌道:“那按理说,斩匈奴胡虏一首得五万钱,应该纷纷响应才对,可吾等立西安侯旗号名头前,本地的郡都尉也没募到多少人啊。”
  “击匈奴虽然容易多得赏赐,但也有可能殒命塞外,全凭跟的将军是否善战爱惜士卒。所以得看人下菜,瞧瞧募兵的将军是谁,若是霍骠骑,亦或是赵翁孙将军,那自然没话说,可若是贰师将军来募……”
  张要离嘿然,大汉哪位将军厉害,哪位将军无能,皇帝可能不清楚或是装糊涂,六郡人心里却门清,当年被李广利带去大宛、燕然山战死的人可不少,六郡家家举丧,恨透了这厮。
  所以天水人还是给西安侯面子的,任侯爷大旗一举,赏钱一放,还真有不少人应募,只是这几日天水郡该来的基本都来了,故显得门庭冷落,只偶尔有几个从隔壁安定郡听到消息来应募的,嘴里还怪任弘不去安定募兵。
  “征得多少人了?”眼看在天水已待了十天,任弘询问杨恽,身边有个文化人就是好啊,兵卒造册之类,统统都能交给他去做。
  杨恽虽然嘴皮子贱,能力还是有的,翻阅兵卒名册,每个人的名、籍都清清楚楚:“已近千骑。”
  不算太多,因为任弘要求高,征的都是自带马匹,家世清白的良家子,要求年满二十,高七尺以上,还得当场考试,着甲骑马跑十里地,按照大汉秋日都试的标准,五十步外射弩或射箭十二支能中一半者。
  天水郡人口不过二十万,任弘他们来此十日就募了近千骑,比例很高了,接下来还要去陇西、金城以及河西四郡,三千骑的指标怎么都能完成。
  到了下午,任弘和杨恽回了一趟营地和新募的天水骑士同吃,再到营前募兵大旗转悠时,却发现这里又来了几个应募之士,其中一个牵着马的少年郎,正站在张要离、辛庆忌等人面前急红了脸。
  张要离板着脸驱赶他:“你才十六岁,如何出征?”
  那少年一口边地口音,尚显稚嫩,眉毛很粗,不像是自然生长,反倒像画上去描粗的一样,乍一看有点滑稽。他背后背着个皮袋,里面放着数杆短矛,腰间挂着环首刀,所骑的马匹亦是良马,闻言不服,指着嘴上没毛却能当面试官的辛庆忌道:
  “那他几岁?看年龄与我差不多。”
  辛庆忌连十六都没呢,一时间有点尴尬。
  张要离忙道:“这是西安侯的亲卫郎官,不一样。军中只招傅籍者,不要少年郎,快回去罢。”
  营前的士卒也纷纷起哄让他回去再吃两年奶,少年却不愿,嚷嚷道:
  “既然不招少年,那西安侯为何要说‘少年锦带佩吴钩’呢?我乃北地郡郁郅县人,听了乡人在传这句话,心壮君侯之气,也想杀虏立功,但北地、安定皆无募兵,才跟着同乡骑士一同来此,传符文书齐全,凭什么赶我走。”
  他自觉有理,声音越来越大:“募兵文书里又说,宜募吏民有气力,能以死易生者。”
  “我乃良家子,家世清白,父亲战死于匈奴,我愿跟着西安侯,为他复仇杀虏,不畏死。至于气力……”
  少年左看右看,想要证明自己,最后只拿起地上一块镶旗杆的石头,足有六七斤重,举在肩膀上,一个箭步,猛地一推,将石头朝着空无一人的校场扔了出去!
  众人的目光随着那石头高高抛起又远远坠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任弘目测了一下,好家伙,足有二十余步远!后世推铅球的世界纪录是多少来着?
  这北地郡少年的声音也在校场上回荡:
  “气力,我甘延寿有的是!”
  ……
  


第291章 事情正在起变化
  甘延寿按照任弘亲兵的指引,走到五个帐篷围成一圈的队中时,这儿围坐的四五十人都在看着他。
  甘延寿出身北地郡良家子,虽然父亲在他还在襁褓中时便跟着李广利出征,战死在燕然山之役中,连尸体都没运回来,可家中富庶,教养还是不错的,主动朝年龄能做他爹的众人拱手:
  “北地郡郁郅县人,甘延寿!”
  帐内众人面面相觑,旋即大笑起来。
  “竟与我同名,我也叫延寿。”
  “差不多,我名延年。”
  “我名彭祖。”
  “我叫万年。”
  众人此起彼伏地认同义词近义词,倒不是任弘故意将他们凑一起,而是天水郡应募的近千名骑士里,起码有一百个是被父母希望长命的。
  仅次于此的则是广汉、充国之类爱国名,重名太寻常了。
  反而找了一圈都没有叫“十万”的,老孙父母取名真是清新脱俗。
  等甘延寿坐下时,按照套路,找茬的老**就来了,就是那个与他同名的“罗延寿”。
  “后生,乃公听人说,你方才在校场上,将十六七斤重的石头扔了近三十步远,被西安侯亲自称赞为‘绝于等伦’,破例让你应募?”
  有人拍拍甘延寿的胳膊,发现全是紧绷的肌肉,连忙将手缩了回去:“摸着确实挺壮实。”
  甘延寿粗眉毛一扬:“怎么,汝等想试试?我手搏也是一绝!”
  众人在旁起哄,那罗延寿快四十的人了,岂能被一个十六岁少年吓到,遂捋起袖子:“试试就试试,谁力气大,谁就做什长,如何?”
  大汉军制,将军之下分五部,每部五六千人,有都尉、校尉,比二千石,军司马或副都尉比千石;部下有曲,每曲千人,有曲长,比六百石;曲下有屯,每屯二百五十人,屯有屯长,相当于秦时的二五百主,比二百石。
  再往下,就是队率、什长、伍长了。
  天水曲的曲长,任弘让在西羌做过自己下属的张要离担任,他是天水人,管起老乡来熟悉。
  屯长由他从长安带来的郎卫们充当,每屯设一名军正丞,参过军知道行伍规矩的老卒作为队率。基层的什长伍长则让士卒自己推选,或以爵位资历高低,或按各自本事,反正军队就是谁拳头大谁有理的地方。
  故甘延寿也不甘示弱,几步上前就要动武。
  “且慢且慢。”对方却止住了他。
  “军正丞有令,营中不得私斗,有违者别说跟着西安侯击匈奴立功,一文钱拿不到,直接赶出去,你我不如……”
  罗延寿盘腿坐了下来,伸出左手,露出了狡黠的笑:“掰腕吧,用左手如何?”
  ……
  “我没说错吧,小小年纪力气就如此之大,确实是绝于等伦。”
  任弘听张要离说,今日甘延寿的营帐里哀嚎遍声,一整个队的人,都几乎被他掰折了手,笑开了怀。
  没想到在天水募兵到了最后一天,还能捡到这样的宝贝。
  不止是此子有巨力,又善骑射,更在于这名让任弘莫名的感到熟悉,想了半天一拍大腿。
  “这不就是陈汤的搭档么!”
  虽然历史上甘延寿才是西域都护,而陈汤才是副的,可他确实不如后者知名。
  当然,也可能是重名,毕竟叫延寿的人太太太太多了。
  任弘方才为甘延寿的巨力拊掌叫好,又问清楚了他的底细,竟也出身北地将军门世家,代代从军,其父随李广利征匈奴死在燕然山,甘延寿继其爵位,按理说再过几年是可以选为羽林郎去长安的,可他听闻西安侯募兵,按捺不住就来了,还带了两个家中私从。
  那些有意功名的人应募还附带几个私从骑奴是寻常事,这也是任弘他们这么快募满千人的原因。
  不管这甘延寿是否就是数十年后的西域都护,既然来了,任弘也就先收着。
  “只不知陈汤在哪?”
  次日,任弘一行人离开了天水郡,下一站是陇西,六月下旬,他们在陇西待了十天,又募了近千骑,陇西人口和天水差不多,因为陇西郡兵是参加过第二次汉羌战争的,所以任弘名声还更响亮点。
  最后是金城,那儿是任弘一战成名地方,湟水一役,大名鼎鼎的“虎骑”声威尤在,听闻西安侯募兵,当天就来了数百人。
  到七月初一,天水、陇西、金城三曲已全额满员,任弘让韩敢当做了金城曲曲长,陇西曲则让年轻辛庆忌来主事,为此还起了不小的争议。
  “还有河西四郡没募呢,最后一个曲长,留给你。”
  任弘如此对赵汉儿说,韩敢当、赵汉儿跟他立了许多功,也到了六百石这秩禄了。
  他估摸着,自己最后的募兵恐怕要往四千骑狂飙,大概得找朝廷多要一千万钱募兵经费,光为此事,少不了还得回长安一趟。
  任弘安排杨恽带着募骑驻扎在金城郡,按照田延年给的符节条子,同郡府农都尉商量好供应粮秣,就在他东去前,游熊猫却先从长安来了。
  游熊猫是按照约定来的,任弘嘱咐他,在今上即位二十七天后,立刻飞马过来,向自己禀报长安近况。
  游熊猫满头大汗,咕噜咕噜喝了几壶水,叨叨了半天家里夫人安好,小君侯安好,夏翁续弦的女子怀孕了,但就是没说到正题上。
  任弘忍不住了,低声道:“长安这几日没出什么事?”
  “没出事啊。”游熊猫很奇怪,将自己所知一一禀报:“击匈奴之事已经宣扬开了,大将军令人征市籍、赘婿等为民夫,五陵的轻侠恶少年应募入伍的不少,关东的材官陆续集结到三辅,对了,九市的粮价最近涨了不少……”
  任弘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打断了他:“陛下还好么?”
  游熊猫笑道:“好,好得不得了,皇帝就待在未央宫里没出来过,上个月在市肆跋扈挥霍的昌邑从官也都被撵回去了,真是大快人心。”
  任弘扶额,看来事情真的起了变化,这都登基三十一天了,刘贺还好端端的坐在皇位上呢!
  自己在迎立时做的事,安乐的下狱,龚遂王吉的规劝,三合一下,居然真让这二世祖幡然醒悟开始乖乖做孙子了?
  倘若刘贺不被废,那接下来的历史,会如何发展?刘贺甚至刘病已背后的那根线,任弘开始有些看不清了,他曾想过要斩断命运,却没料到是以这种方式,幸好自己没对任何人下预言做承诺,否则这脸真是打得啪啪响。
  “对了,还真有一事。”
  而游熊猫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一样来。
  “君侯让我多加注意的掖庭令张贺,六月下旬时亡故了!”
  ……
  张贺从四月份起就一直生病不能下榻,撑了两个月,数次病笃,张安世请名医诊治也没用,终于还是走了。
  刘病已这一生,还从未像过去这几日般悲伤过。
  他虽在襁褓中就成了孤儿,但祖父祖母、父母死时他不记事,只事后才被张贺告知。
  而外曾祖母史夫人去世时他虽然也很伤心,但毕竟年纪小,迷迷糊糊也就过了。
  可如今,张贺的去世,却让刘病已悲痛得不能自已。
  “掖庭令待我就如亲父一般,在掖庭抚养我十余年,教我识字,将卫太子之事告诉于我,带我去识父母坟冢,请名师教我学诗懂礼,最后还为我娉得佳妇。”
  张贺辞世那一天,刘病已抱着许平君嚎嚎大哭,等擦干了泪后,他戴上了斩衰之服。张贺儿子早逝,只有一个女儿,虽然张安世将张彭祖过继给了他,但刘病已总觉得,自己也该尽儿子般的孝道。
  张家住在尚冠里内,可或许是自惭于残缺之躯,张贺却自己一个人在城外买了个僻静的小院落,平日里也住得远远的,幸亏如此,刘病已才能去吊丧,否则在尚冠里中,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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