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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第3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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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明是皇后自己心虚不敢跟着去,而戴长乐也出人意料的硬气,不管任宣让人如何拷打,就是不松口说出天子的打算,最后竟乘着不备,咬掉了自己的舌头——死不了,只是不愿扛不住时泄密而已。
越是不说,就越让人害怕,总之已经捅大楼子了,霍禹喃喃道:“母亲啊母亲,你害死吾等了!此大事,诛罚不小,奈何?”
“事到如今,还能如何?”任宣真是服了这一家人,又恨不得立刻拔剑将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会还在那振振有词,说什么这是为了霍皇后好、为霍氏好的夫人显斩了。
但他作为大将军生前最器重的几个亲戚之一,又经历过金城西羌、西域天山之战的大场面,第一个冷静下来:“不论此事成与不成,霍氏欺君谋逆之罪,都已坐实。”
亏任宣先前还犹豫着劝霍禹,觉得大将军的时代恐怕再不能有,先前把持的国家权柄、生杀予夺,应该陆续放弃一些才对,否则天子再与霍家有亲,时间久了也会不喜。
至于百官以下只事奉冯子都、王子方等霍氏奴仆,根本不把丞相放在眼里这种事,更是不该。
可三霍不听,终有今日大祸。
作为霍光姐姐的儿子,他们家不同于金、张,从河东起就与霍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霍氏遭族,任宣也逃不了。
一咬牙一跺脚,他忽然拔出剑来,猛地击在地上,让三霍勿要再在那鬼哭狼嚎,抱头痛哭,清醒一些!
“我听闻,主父偃有过一句话,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
任宣目光扫视几人:“于霍氏而言,今日之事,不过是将五鼎,换成了天子九鼎罢了!要么鼎烹,要么鼎食,皆取决于今夜!”
“这……这不是谋反篡位么?”一家之主霍禹仍有些迟疑。
“从夫人决意让皇后诈取霍氏子为太子那一刻起,吾等,都已在谋篡的路上奔走了。”霍山也醒悟了过来,沉着脸如是说。
早在大将军出殡时就动过火并心思的霍云也拔出剑来,与任宣的放在一起,决定困兽犹斗。
“然也,此时去向天子乞饶也已迟了,反正夫人做都做了,不如便做到底!乘着兵权还在吾等手中……”
就差霍禹表态了。
大将军的长子犹豫了许久,这才拔剑,却卡住了,连抽了两次才出鞘,微微颤抖着与三人放在一块:“那接下来,当如何做?”
任宣自有主意:“建章、未央、长乐,三宫皆在霍氏诸婿手中,步兵营已封锁了建章宫。”
“而长安城内还有北军中垒、射声、虎贲、屯骑四营,城外长水宣曲、池阳胡骑、越骑,校尉皆是霍氏故旧。”
而皇帝不过身边数十少年侍从,任弘也只有几千民夫三河卒,不考虑天下人心向背,朝中大臣态度,以及在外的赵充国、傅介子以及西域北庭士卒的话,光就长安附近论,他们优势还是挺大的。
任宣看向霍云:“冠阳侯立刻去调长水、胡骑、越骑三营,向长安聚拢。”
接着是霍山:“乐平将虎贲营赶赴建章宫,让任胜以羽林卫配合步兵营,控制建章,软禁天子!”
最废物的霍禹安排到的活最轻:“大司马将中垒营控制尚冠里诸卿,二府、九卿,尤其是看好富平侯张安世家,再派人去霸陵县白鹿原,取任弘家眷为质。”
任宣深知这一夜的关键点,其实不在长安,所以他哪怕再恨夫人显,也得请她出面。
“同时,还请夫人与皇后,亲自去长乐宫向太皇太后请诏,遣一有胆识又信得过的使者,以天子名义,去茂陵召任弘进京!”
往后的事只能往后再虑,只要控制住天子,再杀了任弘杜绝这位天下名将的反扑,霍氏便还有活路!
任宣阴**:“待任弘一到,便将其射杀,我亲自带着射声营,在未央北阙玄武门设伏兵!”
第449章 我有一剑(上)
“什么,天子病笃?”
夜漏未尽七刻,长乐宫临华殿,上官澹还在小睡,当哭哭啼啼和霍皇后和霍夫人忽然来此时,她连袍服都顾不上换,只随意披了件襦衣,来见自己的外祖母和“皇孙妇”。
然后就被告知了这个消息。
“我去看看陛下。”上官澹一惊,下意识就要移驾,却被霍夫人拦住了。
“陛下已不省人事。”这个闯了弥天大祸的老太太胆子确实大,霍皇后已经慌得说不出话了,夫人显却还能信口雌黄。
上官澹心中怀疑,是么?若真如此,本该在天子身边守着的皇后,为何会出现在长乐宫呢?而且上官澹记得,皇帝是去了建章宫避暑吧……
夫人显继续道:“而霍氏诸婿逮捕了几个想要逃出宫的天子近侍,得知陛下一旦驾崩,任弘便要与大臣勾结谋反,立皇长子为帝,欲灭霍氏!”
这脑回路不知她是如何想出来的,真是叫人吃惊,逻辑混乱,不知所云,上官澹是半个字不信,但又瞥见殿外兵器影子绰绰而动,长乐宫卫尉士卒披甲而行的声音不绝于耳,确实是出大事了。
“要谋反的,怕不是霍氏吧?”这个想法吓了上官澹一跳,她可是经历过两次宫变的。
一次是霍光诛上官,灭盖主,那时候她还小,作为差点被殃及的池鱼,在遭人拖走前,被霍光保了下来。
第二次是霍光废刘贺,她是霍光手里的王牌,一切诏令都以太后名义发出,占尽了名分大义。
如今,霍家又要用上她了么?
霍夫人又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十分急迫:“澹澹,你是霍家所立,一旦霍氏出事,你也逃不脱干系!”
其实不然,上官澹却知道,她的地位是源于驾崩的孝昭皇帝,早已不是做皇后时,说废就废了。只要大汉还以”孝“治天下,就算皇帝以后不认孝昭这个皇祖父,也要顾念着辈分,对她敬重有加。
这时候,长乐卫尉邓广汉也与北军使者任宣进来请命:“事急,还请太皇太后下诏,召任弘入未央!”
“大胆!我未召汝等,汝等焉敢入殿来?当这是私家府邸么?”
上官澹板起脸,呵斥了这两位亲戚,让他们讷讷而退。
假装生气这当口,却又暗暗思索,看这样子,果然是霍氏要抢先动手了,但究竟是为何?上官澹想不通,虽然近来天子有些小动作,但表面上,对霍氏还是尊崇宠信的,以上官澹对霍禹等人的了解,除非天快塌下来砸头顶了,否则他们依然会耽于富贵,自矜而无觉才对。
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让霍氏和天子的矛盾忽然加剧?
猜不透啊,毕竟她也算聪明人,如何猜得到霍夫人那秀得霍家全体肚子疼的骚操作。
若是霍光还在,上官澹会毫不犹豫遵命办事,她虽然心里有点恨外祖父,却不得不承认故大将军的心思缜密,两次宫变步步为营,兵不血刃。
可如今,霍光不在了,虽然宿卫武装多在霍家人手里,但……
“诸霍不如诸吕远矣,焉能成事。”这是上官澹对亲戚们的评价。
而外头的西安侯任弘,可比吕后死后率先起兵的齐王可怕多了,赵充国、傅介子等则如绛、灌,张安世、苏武等如陈平,上官澹不觉得霍家能斗得过这些人,哪怕得逞一时,一旦在外的将军、诸侯举事勤王,也终会败亡。
退一万步,即便赢了,霍家再废立一次,她不过是从太皇太后,变成太皇太太后,再涨一个辈分
若是输了,她就要跟他们一起万劫不复?
上官澹心思已定,但形势比人强,霍夫人渐渐失去了耐心,语气已经不再是请求,而是威逼了,若是上官澹拒绝,外面的任宣等人恐怕会再度入内,翻脸夺印。
于是她做回了那只在霍光面前听话的小兔子,笑着抚着外祖母那双老手:“外祖母勿急,我这就下诏。”
上官澹却是想起当初任夫人瑶光入长乐宫闲谈时,说起任弘在西域写藏头诗给吴宗年之事,她或许也可以……
但霍家有任宣拿主意时显然不会这么蠢,诏令已经让门客文人拟好了,只需要太皇太后盖了印即可。
这就没办法了,上官澹只能用印时故意偏了一点,但又觉得无济于事,不免悻悻。转念一想,在将诏书交给任宣后,却热情地挽留起了霍氏母女。
“我早先听人说,未央起了火,今夜恐怕难以消停,皇后也别回未央了。”
“外祖母亦然,尚冠里中也不安全,还是留在长乐宫中过夜,外有长乐卫尉守卫,自当无事!这是大汉,最安全的地方!”
霍成君早就六神无主,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只一直在哭,霍夫人却又想到一事,站起身狠狠道:“那许婕妤与长公主、皇长子在未央以北的桂宫,得速速派人去执了!”
她早就看那个皇帝发妻不顺眼许多年了,甚至起过将其母子毒杀的打算,只是皇帝纳霍成君入宫,又十分宠爱,冷落了许平君母子,这才作罢。
对太皇太后来说,这却是瞌睡来了枕头。
“外祖母安心。”
上官澹笑道:“我立刻派傅姆和壮婢去将那许平君母子三人擒来,囚于长乐宫中!”
……
太皇太后的诏令到手,而派去茂陵的人也挑好了,却是少府便乐成。
少府便乐成战战兢兢,他是霍氏铁杆党羽之一,本是小户人家,却被霍光提拔,后来还参与了废刘贺之事,混了个关内侯。
任宣用其家眷作为人质,威逼利诱便乐成道:“少府勿疑也,按诏令宣读即可。”
但他仔细想了想后,又担心任弘多疑狡猾,毕竟是”沙漠之狐“啊,从来只有任狐狸骗人,何时被人骗过?
于是,任宣又为便乐成安排了十余名随从,皆黑衣带剑,却是当初田延年为大将军豢养的死士,霍光未将其尽除,留了一部分给霍云,眼下便派上了用场。
在众人乘车马向北行时,任宣叮嘱了为首的死士道:“任弘狡诈,汝等换上小黄门衣裳,暗藏匕首,在便乐成宣诏,任弘下拜时,便持刃而上,若能生擒则执为人质,若是不能……便让他当场毙命!”
……
夜漏未尽六刻,长乐未央西南方数十里外的建章宫,正在经历一场剧变。
“任胜与霍禹欲反,擅自举兵封建章宫,更欲行刺陛下,为侍从金安上所擒。”
“汝等亦多为霍氏旁支、河东吏子,然不涉谋逆之事,皆得赦免,若愿护卫天子,事后更有金帛爵禄之赏!”
羽林卫里虽然也有霍氏死忠,但大多数人亦是随风而动,更何况今夜之事,霍家自己都猝不及防临时发难,更别说跟他们通气了,在见到天子仪仗出现,略一迟疑后,纷纷下拜以示忠心。
辛庆忌被刘询任命为羽林监,金安上为副,中层军官也统统换了个遍,由侍从们顶替,算是勉强掌握了羽林卫这一寥寥数百人的武装。
不过,也有冥顽不灵的分子逃走,通知了建章宫外的步兵校尉,眼下他们已经封锁了建章宫,进至建章宫殿区以北的太液池,只是没胆量杀进来。
“陛下,步兵校尉乃是故大将军孙女婿王汉,鸡犬尔!”
六年过去,昔日封侯时还才弱冠的辛庆忌也二十一岁了,他家族与之决裂,朝廷又不放他去西域,这位大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军功列侯无所事事,纵马游于关东,又听了西安侯的建议,去河间国学了几年左传。平日里言辞已颇有儒风,可骨子里仍是六郡良家子的气派,今夜便全显形了,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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