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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空旷的大殿外，流珂沉默的跪着。周围是来来往往的官员，他们穿着朝服，步履平稳的行走在这座巨兽的口中，巨兽的利齿是他们手中持着的宝剑。
　　或许会有人因为流珂而分神，但为他停下脚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们也许还会在心里庆贺，想着这个奸臣终于自食恶果。
　　盛夏三伏天，流珂只觉目眩头晕，他里衣早已被汗浸湿，眼皮上坠着一滴汗水，摇摇欲坠。
　　一个时辰了，流珂并不恐慌，他不惧生死。他只是在思考，陵西公主为什么熟视无睹。他的困境和为难，陵西公主分明是看在眼里的，可她没有出手。他任由自己举步维艰，每一次都是生死困境。
　　流珂低着头，眼皮上的汗滴在皇宫的石砖上，留下浅浅的引子。就像流珂这个人一样，即使他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于这个时代来说，也不过是这样浅浅小小的引子。
　　从不被期待的，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的，小小的痕迹。
　　耳边似乎响起了急促的步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流珂没有转头去看，他太累了，现在维持着跪着的姿势就已耗尽了力气。也只能维持这个样子了，流珂好像明白了生死，死之一字，是你累了，累的连喘气也费劲儿。
　　他开始挣扎着想站起来，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他不想跪着死，他想站起来，然后猛地倒下去。
　　至少那样，才能让陵西长个记性。让她记得，自己的死是她的过错。
　　他也确实如愿了，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然后无力地倒下去。周围的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都停了下来，然后缓慢而机械地扭头看向他，脸上带着惊恐。
　　流珂死了，他就这么死了。这个扰乱朝纲的奸臣，就这么死在了炎日下，荒诞的像个笑话。
　　在这一片寂静中，一个女子的声音那么的尖锐，她歇斯底里的嘶吼。
　　“流珂！”
　　息和脚下一软，就跪倒在路上。周围的宫女吓得跪倒了一片，她身旁两个太监紧紧地搀着她。即使这般，也是悄无声息的。
　　息和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她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一个字。她想怒骂，想哭喊，想去让那人起来。可是没有办法，脚软的根本站不起来。
　　她只能看着有太医急匆匆的提着箱子赶来，然后跪倒在地。还有太医试着扎针，可依旧无济于事。
　　那些太医里，有她心仪的那个小公子。可是，在今天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了。
　　流珂没了，就没人能让她心动。
　　陵西出来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刺得双眼生疼。即使内侍已经和她说过了，可亲眼看见的时候，心还是狠狠地一颤。
　　流珂就躺在那儿，他整个人被晒的通红，一双眼大大的睁着，里面布满了血丝，那双手紧紧地捏着。
　　陵西眼中有泪，可她没让它落下来，在这一刻，流珂往日的样子在她眼前不停地浮现着。她低头冷笑，有很久了，对于这个爱了这么久的男人，她有很久没有认真的听过他说话了。
　　今日的源头也不过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弹劾，她心中有怨恨，怨恨因为流珂的失误，害的她的侍卫死在了数千里之外。可她的怨恨，害死了流珂。
　　陵西站在台阶上，她没有再往下一步。只是看着泣不成声的息和，冷冷的说道，“还不快叫人来处理。”
　　她潇洒的转身，挥袖将那个青年永远的留在了大殿之外。可连她也没能想到，往后无穷无尽的日子里，这个青年会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永远问着那句话，“公主殿下，在下高攀你了。”
　　他虽是这么说着，却带着温和的笑意，眼里满满的全是自己的影子。那年的杏花雨下，少年温润如玉，笑着说是高攀，其实两人心中都在期盼着，期盼着一场大婚，两身喜服，同饮合卺酒。
　　……
　　“咔！好。”
　　导演一声令下，周围的群众演员开始退场，姜由慢慢爬起来，看着何深倪还在原地跪坐着不动。她低着头，两只手撑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流泪，脸上的绝望叫旁人心悸。
　　姜由拿了纸巾递给她，问道，“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何深倪摇了摇头，她勉强的笑了笑，擦干了满脸的泪，说道，“我有时候挺佩服你的，戏里那么强烈的情感，导演一声就能让你回来。”
　　“毕竟那是别人的故事，我就算再沉迷其中，也不能成为他。你还好吗？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了，谢谢你。”何深倪说完就自己起来了，她的助理在一边等着，给她递了水和湿纸巾。
　　天渐渐冷了，没多少时间就要过年了。
　　姜由觉得时间很快，上一次，他在新年分手，结束了一段于他来说十分完美的初恋。这次，他又会在新年里遇见什么呢？
　　收工后时间还早，孟悄做东请大家吃饭，据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本来拍戏就累，难得能聚在一起单纯的吃个饭，剧组演员都没什么意见。
　　姜由是和何深倪一起去的，何深倪很细心，她好像发现了别人对姜由的排斥，总是照顾姜由。
　　孟悄订的是一家酒楼，开了三个大包间，一间是导演主演，一间是工作人员，一间是愿意来的群演们。
　　姜由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不少了，孟悄正招呼着大家落座。姜由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还被她拍了拍肩膀，“多吃点啊，今天我过生日，可不许说什么减肥的话，我不乐意听啊。”
　　姜由笑着点头。
　　包间里气氛并不热络，导演和副导演凑在一块儿说话，这部剧的导演是个很有个性的男人。他不擅交际，和每一次拍摄的演员都是客客气气的，很少有亲近的。
　　平洲他们凑在一起玩游戏，看见何深倪进来就打了声招呼，然后对着姜由点了点头。
　　酒过三巡，在座的多多少少都有点醉了。姜由更是头晕的厉害，他低着头，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平洲他们还在闹，一圈人闹闹哄哄的吵着要和孟悄合影。孟悄也没拒绝，就笑着跟他们合了影，平洲的手不是很老实，但也不过火，就是搭搭肩膀搂搂腰这类的，可孟悄今天穿的是露肩的毛衣。
　　何深倪还在不紧不慢的吃菜，她努了努嘴，给姜由盛了碗汤，有些担忧的问道，“姜由你没事吧？要不要先送你回去？”再怎么说这也是黄皓的朋友，何深倪总是下意识的照顾他，姜由这人，在很多地方，显得太纯粹了。
　　像是今晚的场面，太正常不过了。不止是在娱乐圈，乃至整个社会，都太正常了。可姜由会看不过去，他甚至想上前帮孟悄解围，只是实在晕的不行，站起来都晃，何深倪把他拦下来了。
　　孟悄是乐意的，这就是她的处世之道。别的人没必要插手，只有姜由这样的傻子才会觉得女孩子被人揩油就是吃亏了，孟悄的资历比平洲他们深多了，要是她拒绝，平洲他们可不敢动手动脚。
　　姜由摆了摆手，他思维还是清楚的，就是头晕，晕的他想吐。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姜由看着来电显示，有些头疼的站起来，然后拿着手机晃晃悠悠的进了洗手间。季远衡的电话，可能是看今天没给他开视频，所以打电话过来问了。
　　姜由坐在马桶上接电话，总算是将那种喧闹隔开了。
　　“喂，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姜由靠着墙壁，慢悠悠的说，“聚餐呢，喝了点酒，头晕。”
　　“还好吗？不舒服就让李园接你回去，回酒店早点休息，快两点了，你明天还要拍戏。”
　　“嗯，”姜由坐在马桶上，看着头顶上暖黄色的灯，感觉眼前出现了片片的黑影。他笑了笑，说，“我还以为我说不舒服，你会过来看我。”
　　姜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希望季远衡来是肯定的，但是另一方面又觉得没有必要。这次拍摄的地方离A市挺远的，季远衡还要上班，没必要白白折腾。
　　再说了，就是喝醉酒而已，谁没喝醉过啊。
　　季远衡愣住了，这是他们交往以来，姜由第一次对他示弱。他想了想明天的工作，试探的问道，“你想吗？你想我就过来。”
　　姜由摇了摇头，“不了，我也很忙，你过来影响我工作了。”他说完就笑了，想着季远衡等了一晚上他的视频，最后忍不住打电话过来问的样子，心里就热得不行。
　　他不需要那么多的惊喜，他需要的只是季远衡需要他。就像现在这样，季远衡需要他开这个视频。
　　又说了一会儿，姜由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就挂了电话扶着厕所门走出去。他一出来刚好看见平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和何深倪说话。
　　他半边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脸离何深倪很近，何深倪另一边坐的是孟悄，孟悄正在和副导演说话。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何深倪围了起来。
　　看了一圈，导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工作人员只剩副导演一个人，就连演员也走了大半。就何深倪和孟悄，还有平洲和一个男配角。
　　“麻烦让让，这是我的位置。”姜由走过去，一边说一边扯着平洲的领子往一旁拽。
　　他本身就晕乎乎的，这会儿，明明是他拽着人往旁边走，却像平洲为难他似的。平洲也喝了不少酒，涨红了一张脸歪歪倒倒的，几次挣扎都没挣脱。
　　姜由把平洲甩在一边就走过去问何深倪，“我们先走吧。”
　　何深倪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就看见平洲拿着个花瓶冲过来了，她吓的抖了一下，只来得及吼了一声，“哎！”
　　姜由猛地回头，一脚把平洲踹开，他踹完人后踉跄了一下，然后上前抓着平洲就揍。平洲被踹的抱着肚子直叫唤，现在被姜由按着打更是躲都没地儿躲，只来得及护住了头。
　　花瓶落地就碎了，那声音在包间里出奇的大声。剩下的三人回过头来，就看到了平洲被姜由按着打，他们着急的上前拉架，可谁也没拉动姜由。
　　外面一阵脚步声，其他两个包间的都过来了，还有酒楼的工作人员也一起来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来以后就开始拉架，他们先把姜由架住，又把平洲扶起来。平洲脸上并没有多少伤，就是在挣扎的时候姜由打偏了，给他脸上留下一团乌黑。
　　导演黑着脸，问，“怎么回事！”
　　姜由和平洲都没说话，孟悄他们也不清楚什么情况。何深倪站了起来，他没有看别人，而是盯着酒店的工作人员，说道，“我要你们酒楼提供监控录像。”她沉着一张脸，明显的心情不好。
　　工作人员愣了愣，就退出去通知经理了。今天在这儿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他们不能得罪的。
　　平洲伤的有点重，站都站不起来，全靠两个群演扶着他。导演看了一眼，皱着眉，“先把平洲送去医院，”他说着看向什么事都没有的姜由，沉着脸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才装哑巴？早干嘛去了！”
　　姜由头疼得很，他甩开扶着他的手，坐在椅子上，闷闷的说着，“他先动手的。”
　　说完这句，不管导演怎么问他都不说话了。
　　何深倪看了姜由一眼，她不知道怎么说，一开始是平洲骚扰自己，可是平洲没做什么，顶多缠着不让走而已。是姜由先动手将平洲拽开的，即使平洲之后拿了花瓶过来，也是姜由先把人扯开的。
　　她吞了口口水，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大声的说，“平洲骚扰我，姜由看不过去，就把他拉开了，然后他拿了花瓶想砸姜由，他们就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