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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与绣花针-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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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关了门,阮家人才缓过气儿来。
  阮父激动地手心发颤,带着阮雲去给阮爷爷磕头,他们阮家也算光宗耀祖了。
  阮雲跪在蒲团上恭敬地磕头起来,李氏抱着陈娘子哭成一团。
  他扶着李氏,眸色认真,“娘,儿子若是不努力,如何能在殿试上替呦呦求医,又如何能光耀我阮家,给呦呦撑腰。”
  三年前,他说要做,这三年来他不敢松懈一刻,呦呦已经十六了,这个年纪的姑娘家也早该定亲事了,若是身子调理不好,将来如何出嫁。
  他是愿意养呦呦一辈子,但娘会伤心的。
  解元只是第一步而已。
  —
  乡试之后,林先生便让阮雲去寻了他,两人在林府谈了整整两日,第三日阮雲才有些疲累地回来告诉阮家他的决定。
  林先生坦言自己已经没有再多的知识能教授阮雲,他手中有国子监的名额,有他引荐,凭着阮雲的聪慧,若能在国子监就学,考取进士事半功倍。
  为了阮雲的官途,阮家自然鼎力支持。
  阮家定在十一月启程去盛京。
  这回,谢钰一行人皆中举,几人学识不差,又出自大家,诗经解义奇多,阮雲倒是不纳闷他们会考中。
  一行人都打算去盛京国子监就学,不过出发的时间不同,于是挑了个日子一起聚一聚。
  定在阮家里吃饭,因为叶昭说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吃不上李伯母的做的饭,他会想念得吃不下其它饭菜。
  他嘴甜,逗得李氏捂嘴笑,直说让他们届时尽管来,来了就敞肚皮吃个痛快。
  到了聚会的这一日,小小的院落头一回挤下这么多人,大家都不拘束,吃肉喝酒,大块而剁,倒是热闹快活得很。
  说笑间,叶昭又想起什么事,带头起哄道,“谢兄,谢兄,今日可能作出诗来?”
  谢钰吃了一杯酒,面色微红,嘴角噙着笑意不语。
  几人笑起来,又说起其它话来。
  他却忽然开口,声音清脆,“梦笑娇靥,眼波胜春花。簟生玉腕,皓齿比鲛珠。”
  庭院里先是安静一瞬,继而更加热闹起来,叶昭几人都抚掌大笑,称赞好诗。
  阮雲定定地看着他,谢钰不避,迎上目光。
  宴毕,阮雲拽着他去了偏僻的地,嘴角挂着冷笑,“谢兄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谢钰含笑,不气不恼,“阮呦貌美,我心悦之。”
  他说得坦荡荡,一如他为人,坦荡洒脱。
  他欣赏阮呦的容貌。
  “我记得谢兄跟陶家还有婚事。”阮雲咬牙。
  谢钰淡笑,“阮兄说错了,是谢家跟陶家有婚事。”
  他是他,谢家是谢家。
  “什么时候的事?”阮雲不解,他不记得呦呦跟他有何接触过。
  谢钰唔了一声,片刻也未思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花灯会那夜,她一袭红衣立于雪白的天地之间,十里长街的花灯沦为她的陪衬,不及她一人夺目。
  生平,他第一次作不出诗来。
  作出的诗,也不配她。
  可惜那时她身旁有人,她看着那人的目光浓情蜜意,现在那人不在,那就是他的机会。
  “在你没解决谢家的事之前,不准招惹她。”阮雲警告,眸中带着冷意。
  他再也不想见到,他的呦呦哭得那么惨那么伤心,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失魂落魄的那段日子,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了。
  只有一想起那日的光景,他就疼得窒息。
  阮呦并不知晓前院发生了什么,她正在屋子里收拾包袱,目光触及那只丑丑的兔子时,手指微顿。
  她抿了抿唇,拎着兔子的耳朵扔了出去,关上门,靠着门蹲下。
  已经三年了。
  阿奴哥哥没有回来,他真的不要她了。
  她已经十六了。
  娘亲在替她物色亲事,她也不敢再提及阿奴哥哥的事,娘她们已经恼他了。她就要去盛京了,阿奴哥哥就算回来了,也找不到她了。
  阮呦抿了抿唇,抓着衣袖的手指发紧,犹豫了很久又推开门将那只草编兔子捡了回来。
  她还是想知道,想知道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带带:谢娉婷送呦呦的这个铃铛有妙用的,真的,后面阿狗那什么,此处省略一万字【擦鼻血】


第26章 【二更】
  临近寒冬; 北地下了几场雪,细碎的雪花日渐变大; 密密麻麻落下; 很快路途就积起厚厚的一层雪。
  阮家一行人早早就出发; 赶到青州一处小县城时就被告知前方大雪封了路; 官府正派人去官道开路,眼下不能通人,阮家只得在青州歇息半个月。
  这两年青州的名声如雷贯耳; 倒也不为别的; 全是因为青州出了个商界的天纵奇才盛瑛; 如今也不过双十出头,只用短短两年就在大明商界站稳了脚跟,如今其名下的商铺开遍江南海北; 便是连汴城那样稍偏僻的地方,一条巷子也有一两家店面挂着青州的徽标。
  这盛瑛又是个受人爱戴的仁商,做过许多好事; 譬如出十万两银子助地方官府剿匪,又替朝廷安置流民,设了专门救济孤儿穷人的济慈庵; 还与地方达官贵人撘上关系,办了平民学府。
  他年纪轻轻就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还被那些地方官奉为上宾对待,在如今这个世道也算个人人谈论起的风云人物。
  阮呦早听说青州的人员在新朝建立后几乎大换血,之前住在这一处的人; 不是因为战乱死了,就是逃走了。
  青州土地贫瘠,山头多平地少,又不临水,在前朝就算得上是个穷乡僻壤,等到战乱安定下来,那些原本还幸存的居民却不愿意回来了。
  因此现在青州所住的,都是逃往燕京却被拦在城门外的难民,大多来自不同地方的,这里以凶悍出名,每日争抢打斗几乎不停,百姓每日闹事,不好管教,倒逼走了好几任地方官。
  还是在第五任官员换下来的时候,有着盛瑛帮忙说项,在两方间做和事佬,这里的百姓才算安稳下来。
  自此相安无事。
  阮呦一家人住在青州桐雅县的一家小客栈里,才刚踏进这个县城的时候,阮呦就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和不适。
  县城算不得小,但人很少,比起凤阳村所在的上水县还要少,街道虽然有店铺开着,来来往往有客人也交易,但却很少有人攀谈着什么。李氏在汴城出去采买食材时,遇上爱唠嗑的店家会闲谈许久,到这来了却是不怎么聊得动。
  这里的人未免太孤僻了些。
  就算当初都是从不同地方来的,有了三年的磨合也该多多少少该缓和些罢。
  外面天气寒得很,也没什么好逛的,阮家便在小客栈里老老实实窝了十来天,没怎么出去乱跑。客栈墙垣内的种了一排梅树,那红梅开得很艳,枝头长得又长又乱,从墙垣延伸出来,将客房的窗户捅破了一个小洞,半夜里会冒寒风出来。
  还是夜里阮呦去寻了店家,要了些浆糊补上才能睡熟。
  翌日清晨。
  阮呦从床上醒过来,盯着房梁上的几根木头微微发怔,一时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她还是不习惯。
  总觉得太安静了。
  “呦呦。”门外响起温润的男声,是阮雲来了,他敲了敲门,声音放得很轻,“醒了没?今日要出发了,快下来吃早饭了。”
  “欸,我这就来。”阮呦应了声,将脑海里的怪异不适都放下,很麻利地穿戴好衣裳,收拾好包袱行头出去。
  她扶着栏杆下来的时候,李氏他们已经围着大堂的大圆桌子坐下来了,桌子上摆着一篓馒头,三道清炒的素菜和一碟腌菜,一大盅白粥。
  大堂人少,有许多空的座位。阮呦下了楼梯,眼神控制不住地瞥向最左边的角落,瞥见那一角果然有人的时候心下落了一拍。
  那个位置始终有人,那也不算个什么好位置。
  这十来天都有人,人不一样,桌子上摆放的菜式确是一样的。
  日复一日,重复着。
  阮呦抿着唇,挪开视线。
  这地方怪怪的,但她又说不出来缘由,好在今日就要离开这儿了。
  —
  闫玺三年,霜降时节。
  北地气温骤降,乌云诡秘,黑幕笼罩着燕京,白昼恍然如黑夜,京中黑压压了好几日,下了一场大雪。
  燕京城内瓦鳞次栉比的住宅屋檐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鹅毛般密集的雪花落在人身上,顷刻便湿了衣裳。
  寒风呼啸而过,浸透衣裳带来彻骨的寒意,风拍打着街道上紧紧关闭着的桃心木门,一次比一次急促,声响拨弄着行人紧绷着的心弦。
  城门处传来“哒哒哒。。。哒哒哒”的马蹄声。
  马蹄裹了蹄铁,踩在白茫茫的街道上发出敦厚而圆润的声响,伴随着人群的哀嚎呜咽之声缓缓掠过,闹得人心惶惶。
  举着油纸伞的行人惊魂不定,纷纷绕行,深恐冲撞了贵人。
  看这阵势,又出事了。
  燕京城内直达皇宫的华云街禁止纵马,凡入者,无论皇族亲贵还是高官大臣,皆下马徒步徙之。
  唯有一人由得陛下亲自允许可纵马入宫门。
  那人便是统辖仪鸾司,领十七所和南北镇抚司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人称活阎王的陆长寅。
  有不少好奇的百姓轻悄悄地打开木门,屏住呼吸从缝隙里探出半个脑袋,想瞧瞧这街道上又闹出了什么大事。
  百来十人身着华丽的飞鱼服,披着锁子软甲,腰间佩戴着绣春刀,正押送着一批戴着枷锁的犯人。
  男女老少皆有,穿着单薄的囚服缩在一团,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脚踝上了镣铐,铁链摩擦碰撞,走路时乒呤嘭咙作响。
  这是第几批了?
  躲在棕黑色桃心木门后的百姓掰着手指数了数。
  从平反王党谋逆后,捉拿王党余孽归案已经是第五批了,每一批都得死成百上千的人,斩首的东市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半边天。
  阮呦怎么也没有想到,进京的第一天她就遇上了那个人人畏惧的活阎王。
  她攥紧手心,指尖被捏得泛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方。
  为首之人慵懒地坐在棕红色马,雪白的天地间,他身着朱红色麒麟袍,腰间系着金色鸾带,披着厚重的毛氅,镶边的狐狸毛称得他唇红齿白,露出来的眉眼细长。
  眉间夹着一抹清贵,黝黑的眼眸带着冷意。
  不少女子看清了他的容貌,脸上浮起红晕来。
  “陆长寅,你这谄媚君主的狗贼,诬陷忠良,滥用私权,不得好死!”吴守义受了几记鞭打,浑身是伤,想他堂堂正三品詹士竟然有一日受这低贱之人如此对待,不由得怒火从心,张口唾骂。
  “你这奸啬小人,与东厂封昀狼狈为奸,依势作宠,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忠臣,大明迟早……”
  那人单手擒住缰绳,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霎那间,寒光乍现,直逼吴守义喉咙。
  “噗呲”一声,鲜血飞溅。
  离得近的锦衣卫只微微蹙眉,若无其事地抹掉脸上的血迹。
  “啊!”
  “老爷……老爷……”
  押运的囚犯中迸出尖叫声,吴守义的头颅随着绣春刀一同坠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在地上咕噜滚动了一些距离,溅出的血迹染红了地上的积雪。
  “……”那头颅在地上张大了嘴巴,艰难地动了动嘴皮,才彻底没了动静。
  双目瞪大,死不瞑目。
  行人们亦尖叫出声,又捂住嘴巴,锦衣卫办案一向血腥,手段残暴,严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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