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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与绣花针-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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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呦害怕地闭上眼睛,小手胡乱在空气中一抓,恍惚间触碰到什么东西。
  下一瞬又同触电般的松开。
  她抬起眸,对上陆长寅呆滞的眸光,眼前忽然闪过三年前他离开的那一幕。
  阿奴哥哥。
  阮呦的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陆长寅的神色有些狼狈,他紧紧地抿着唇,眸底有什么东西被撕碎,那双黑眸也越来越凉。
  阮呦脑海一片空白,她好像又将他推远了。
  可是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好像碰到了什么。
  阮呦咬着唇,泪珠从乌黑浓密的睫毛上扑簌簌地往下掉,面色苍白得像一片纸,如同被人抽了魂,脆弱得几近透明。
  陆长寅半垂眼眸,缄默片刻,伸手擦掉她的泪,冰凉的指腹摩挲着脸颊,阮呦睫毛轻颤着,眸中带着惊色,又有些惊喜。
  阿奴哥哥还愿意理自己么?
  她看着他,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有几缕乌丝垂下,缠绕在鬓间,看起来有几分凌乱,他只面无表情地盯着屋檐下的人,狭长的黑眸带着冷戾。
  屋里的人找了一圈,将各个角落都搜了个干净,仍旧没有发现人,只好挥手离开。
  阮呦眼见阮惜要被带走,着急起来,却被陆长寅拦住,他靠得很近,几乎咬在她小巧玲珑的耳垂上。
  耳边的声线有点哑,“有我在。”
  阮呦慌乱的心就平静下来。
  有阿奴哥哥在。
  陆长寅抱着她从房梁下来,将狐裘给她披上,却因为太大了,纤细的锁骨和白玉一般小巧可爱的脚趾头还露在外面,他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将阮呦放在床榻,让她乖乖在原地等着就出去了。
  他神色看起来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离开的时候步履却有些紊乱。
  阮呦缩了缩脖子,杏眸望着他,狐裘细白的毛遮掩住她的半张脸,鼻尖是阿奴哥哥身上特有的苏合香。
  陆长寅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庭院。
  “大人。”赵乾跪在他的身后。
  陆长寅侧身,手指轻捻鹅毛般的雪花,语气淡淡,“柳州的人还有多久到京?”
  他不能在这呆下去了。
  “回大人,按计划还有三日才能到燕京。”赵乾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本座给他们一日时间。”
  赵乾惊了一下,抬眸看他。
  陆长寅侧着身,青丝如瀑垂在身后。他面容冷清,敛去了平日里的慵懒玩味,只余冰冷疏离。
  赵乾明白,大人这是心情不好了。
  “属下明白。”
  “阮家的事还有多久解决?”
  赵乾道,“禀大人,左大人派出去的人已经察到眉目了,刘婆子之死是盛德酒楼的掌柜所为,那掌柜在外面养了的女人,正好有孕三个月,他一来受外室挑拨,二来也是盛德酒楼背后之人的意思。阮家的案子近几日就可破,眼下牢房里让人暗中照顾着,李氏夫妇和陈娘子在狱中并未受委屈。”
  不止不受委屈,阮家人在劳狱中简直大鱼大肉,连毛毯和汤婆子都有人时刻来换,除了在牢房里待着,其余的都和在自家无疑。
  想了想,赵乾又道,“只是,阮雲在国子监处境不妙。”
  左仲缨风评自来不好,老奸巨猾谄媚圣上,任人唯亲,为许多书生唾弃,只是自王首辅出事,内阁首辅之位最有可能落在左仲缨身上。
  这个时候阮雲投奔左党,自会遭到那些自诩清流之士,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同窗排挤唾弃,那些原本与他交好的,也都与他决裂,骂他为了走捷径媚于权势,是个背弃师门忘恩负义
  的小人。
  “不必管他。”陆长寅淡抿唇,并不在意。
  阮雲不是个笨人。
  他知道怎么选对自己处境最好,也知道在这个朝廷要想保全自己有所作为,自诩清流是最蠢的做法。若是连这么点挫折都不能受,那他真的可以考虑抢走阮呦,将她放在自己身边还要安全些。
  —
  三皇子府。
  桐华院中忽然响起“啪”的一声,瓷片四分五裂,青衣小仆身子瑟缩一下,胆怯地垂下头去,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三皇子面露怒意,目光阴狠,狠狠地咬着牙,“怎么会被锦衣卫抓了去!他们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嘁!这群锦衣卫是不是和咱们有仇!回回碰上他们,真是倒霉透顶。”郑子戎呸了一声,也蹉着牙齿。
  “一个小小的阮家倒是好能耐,朱宇那老滑头竟然三番五次不让本世子的人去提审阮家人,在本世子跟前打马虎,即便阮家被关押起来,本世子也见不着人影。”郑子戎怒道,“难不成她们身后还有什么人在护着?”
  回回碰上锦衣卫。
  不,准确来说也就碰上两次。
  程方南眯了眯眼睛,忽然开口,“王爷,牢狱里照顾阮家的人也是锦衣卫?”他心中始终有个疑惑的点,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那陆长寅的确有几分面熟,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既然能生出熟悉感,那就一定是见过。但能在哪见过?那个陆大人是燕京人,跟他应该是没有什么接触才是。
  锦衣卫三番两次和他们碰上,到底是真的倒霉撞了巧合还是故意要保护阮家——
  “不是,是左仲缨那老狗的人。”三皇子握着椅子手柄的手紧了紧,目光阴鸷,“本王听说阮家有个叫阮雲的人在国子监就学,他进学没多久左党的人就给他送了邀请函,不过他拒了。”
  “但前些日子,他拜了山长为师,那山长是左党的嫡系,阮家的事估计是左仲缨的人在插手。”三皇子眉头皱起来。
  那老狗就很快就会成为首辅,又得父皇器重,他若想得争位置,不能得罪左仲缨。如今朝廷中左党之人全都身居要职,左党的势力不小。
  听见阮雲的事,程方南眸底闪过一丝妒意,但转瞬即逝。当初在凤阳村的时候,他就知道阮雲非池中之物,只是自来被称赞的人都是程方南不是么?他才是最出色的那个。
  他才是真正的天生官命,只需要得贵人提携就能一飞冲天。便是如今他也未必混得比阮雲差,就算阮雲考中进士也不过是谋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有左仲缨提携也需要熬五六年的资历才能做上大官。
  而他攀上了三皇子这条线,不日太后也会为他和郡主赐婚,届时他也算半个皇家人。只要郑国公府调动关系,他便能在户部谋个肥缺,日后有得是飞黄腾达的机会。
  柴显帝晚年登基,皇子皆成年,又未立太子,三皇子母族势力强,怎么也是有能力争上一争的,他为三皇子做事,日就是从龙之功。
  而阮雲,还会一辈子挣扎在翰林院。
  这样想着程方南的心底舒服许多。
  只是心底的狐疑未散,他总觉得事情太巧,开口问道,“那——王爷可调查过那位陆大人与阮家的关系?”
  “噗哈哈哈,”三皇子紧锁着的眉头忽然松开,大笑起来,他脸上带着嘲笑和幸灾乐祸,“他跟阮家能有什么关系?一个平民家能有什么好图的?难不成图那阮家女?唔,图阮雲倒是有可能,本王听说那阮雲也是个样貌好的………”
  “可惜那阮雲年纪有些大了……本王还是喜欢岁数小一些的……”他有些可惜地咂嘴。
  程方南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为何不可能是图阮家女?”
  郑子戎眼见他满脸茫然,噗嗤一声笑起来,“方南,那陆狗图什么都不可能图女人。”
  “他啊,跟东厂封昀没什么差别。”
  “不是阉人,却胜似阉人,虽说有那物件在,却根本用不了,那陆狗就是个废物,哈哈哈哈——”郑子戎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程方南吃了一惊,也跟着笑起来,不过微收敛了些。
  只是可惜得不到阮呦了。
  三殿下一定不想和左仲缨对上,这次被锦衣卫抓了人,阮家那么估计也只能就这样放了。
  隐匿在暗中的魏寻和谭宁相互对视一眼,看下屋檐下的人,眼眸毫无波澜,只咧开嘴笑了笑,掏出碳铅笔芯在纸条上写写画画。
  事毕,揣进怀里离开。


第40章 
  阮惜是被赵乾抱回来的; 人已经昏睡过去,一张小脸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 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 浅粉色的唇苍白; 显然之前受了惊吓。
  赵乾将他交给阮呦; 看着阮惜的脸暗自摇了摇头,那模样比小姑娘还要精致些,也难怪被三皇子惦记了。
  阮呦给他拖了鞋; 打热水净脸后才掖被角出来; 将门轻轻带上; 看着还在院落里站着的赵乾,眉头轻蹙,“赵大哥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要掳走惜儿么?”
  那些让想掳走她的还能想过去; 掳走阮惜是为什么?
  她偏了偏头,那双杏眸在月光下越发空灵,洒着清辉的雪肌珠光盈盈; 声音轻软,问得认真而单纯。
  赵乾只看一眼就知道,她是当真不知道那些腌臜事; 她生长的环境太单纯干净了。
  阮家把她养得太好。
  赵乾缄默片刻,轻咳一声; “阮姑娘,权贵人家的人,会有些有特殊癖好。”他说完见阮呦迷茫的看着他; 显然还是不懂。
  他顿了顿,面色有些僵硬不自然,“有些人不但爱好女子,模样清秀精致的男子也喜爱,就像燕京有玉萃楼,里面都是些姑娘,却也有醉梦楼,里面都是男子,叫做倌儿,都是服侍男人的。”
  阮呦朱唇微张,面色僵了一瞬,又被气得涨红,“所以那些人抓惜儿是为了、为了——”
  她有些难以启齿,“他们真是……畜生!”
  阮惜才多大!七岁而已。
  赵乾看阮呦一眼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他舌尖顶了顶上颚,到底没告诉她娈童比成年的要更受人追捧些。
  但没说出口,要是误会他也是禽兽怎么办?
  “赵大哥,那大人——”
  “赵乾。”屋子里传来有些懒散的声音,不重不轻,却让院落里的赵乾心神一凛,站直身子。
  阮呦转过头去。
  男人弯腰出来,手撑着低矮的门槛,黝黑的眸看着他,侧眉微微上挑,透着凉意,“还有事?”
  “额,没事。”赵乾连忙应道,“属下这就离开!”
  话音一落,人影就消失不见。
  四目相对,阮呦手上还提着赵乾送来的药包。
  “阿奴哥哥。”她软软地开口,唤了一声,乖巧地站在树下。
  风吹过来,打了一个喷嚏,声音轻巧,说不出来的俏丽可爱。
  陆长寅嗯了一声,侧过身去,“进屋去,还在下雪。”
  阿奴哥哥在关心她。
  阮呦抿着唇笑,唇角弯弯的,应声道,“我去给阿奴哥哥煎药。”
  陆长寅背着他,点头,撑着墙壁进屋里。
  —
  已是深夜。
  阮呦又失眠了。
  她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身上裹着厚重的棉被,将油灯点燃。在床上发了一会懵,阮呦才拍拍自己的脸,将放在床头的那件衣裳和针线拿过来。给阿奴哥哥做的衣裳只差最后压边线了,半个时辰就能做好。
  反正她也睡不着,倒不如这会将衣裳做好。
  昏黄的灯光将她整个人照得眉眼柔和,在呼啸的北风中,屋子里静谧安详,又有着暖意,同屋子外面是两个世界。
  坐了许久,阮呦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用剪子将金丝线剪断,她抬起手臂拎着做好的衣裳看,纤细的手腕从衣袖中裸露出来,有些凉意。
  衣裳是黑绸的,在油灯下波光粼粼。这匹布还是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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