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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子午-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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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庸摇头:“不是。”端起饮子浅浅地喝一口。
  看谢少卿肃然沉静的样子,周祈觉得,大概还是小崔格外无耻一些,不愧是自己的朋友……
  谢庸看着长案木纹的目光很是柔和,又有些怅然,照着自己与阿祈这样儿,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抱着糖匣子的豹子奴。
  崔熠“嘁”一声:“我也是瞎问,老谢万年老光棍,他知道什么叫心动?”
  谢庸抿一下嘴看崔熠。
  崔熠挑眉抬眼,一脸的不服来战。
  若是旁的,周祈就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学着赌场中人吆喝“我押谢少卿”或是“我押小崔”了,但此事谢少卿之输有自己大半关系,周祈未免有些心虚。
  周祈赶忙笑道:“小崔你这先吃着小灶的,在我们这些饿肚子的面前吧唧嘴,不厚道了啊——”
  崔熠闻言越发得意地扇起了扇子。
  周祈看谢庸,谢庸垂着眼,神色肃然。周祈不免有些心疼,安慰他道:“好饭不怕晚……”
  谢庸看她一眼。
  周祈知道自己又造次了,只得咧嘴一笑。
  谢庸垂下眼去。
  崔熠却笑道:“其实老谢真还不晚,再等几年也使得,多少我跟老谢这个年纪的读书人还是白身呢,都等着及第以后再娶妻。倒是阿周你,小娘子家家的,过了年岁就不好找了。阿周,你觉得南阳侯次子段明杰怎么样?”
  谢庸咳嗽一声:“显明,京兆府本季该与大理寺交割的刑案卷宗还未交割呢。”
  “我记着呢,晚不了。”崔熠道,“阿周,你发现没,他每次见你都面庞红涨,还总偷看你,我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了他。我拷问他,这只呆头鹅果真存了念想儿,托我打听你的心意。他虽是嫡出,却非长,我嫌他不能承爵,人又有点憨气,配不上你,故而先前未曾与你说。昨日晚间宴会遇上他,他又问。难得有情郎,他也没那么些纨绔们的毛病,日后若成了亲,肯定都听你的……”
  谢庸再咳嗽一声。
  周祈不待他再催崔熠旁的公事,忙道:“我这么奸猾狡诈,跟这种老实人,不合适。”
  “你果然看不中他,那你觉得——”
  周祈赶忙打断他:“别了,别了,小崔郎君,小崔少尹,你再让我松快些日子吧。”
  看着周祈,崔熠摇头叹道:“浪子!”
  周祈冲房梁翻个白眼儿,某人刚不浪半个月……周祈知道崔熠这是怎么了,他与裴小娘子情投意合,觉得情爱滋味甚美,便想着让兄弟们都尝尝。
  周祈脸上活泼气消了些,其实崔熠可以让长公主帮谢少卿留意着,找个有才有貌温柔大方的小娘子,就如裴家女郎这样的,与谢少卿弹琴吹箫作画吟诗观花烹茶,多好……
  周祈笑一下,到时候他们两口子月下奏曲子,自己也能隔着院墙享享耳朵福。
  三个人胡拉乱扯着,时候过得飞快,到暮鼓时分,崔熠才走。
  站在周祈家门口,看崔熠带着绝影走了,谢庸问周祈:“过来一起吃饭吧?不知道唐伯今日做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周祈扭扭脖子:“今日累,也不饿,不去吃了,省得吃多了,又不消化。一会儿我去粥铺子喝碗粥,啃个鸡爪子就行了。”
  谢庸看看她,并不勉强:“嗯,早点吃了早点歇着。”语气中带着些不自觉的小心。
  周祈一笑,摸摸钱袋子带着呢,干脆锁上门,对谢庸挥挥手,晃着钥匙,轻快地往小曲西头走去。
  怕她不自在,谢庸只看了她的背影两眼,便也转身回家。
  周祈走到小曲头儿上,微扭头,两只细犬追逐着从东往西跑过来,周祈笑一下,正过脸来,看着街上的小摊儿,间或与认识的邻居打声招呼,慢慢朝粥铺子走去。
  周祈暮食果真只就着鸡爪子、凉拌胡瓜吃了一碗菜蔬粥,并没有大吃八喝,一则是确实不大饿,一则是要省钱。
  崔熠年纪不小了,双方又都合意,虽则高门大户礼数多,走起来也快。作为狐朋狗友,他成亲,自然要有厚礼,三两个月的月俸可不大够。
  最近又有旁的花钱处,宋大将军征西归来又升官,喜上加喜娶续弦,虽没什么大交情,但这种事,总要随着大流出个份子;沈侍郎中年得子,自然也要贺一贺;胶东侯府太夫人要做八十大寿,自然也要送一份寿礼——只是周祈似乎记得这位老夫人去年不是做过八十大寿了吗?莫非去年是虚岁,今年是实岁,大寿还兴这般做吗?这些老公侯府上日子也确实不好过……给吧,给吧,也不差这一点。
  下半年又节庆多,过节就要花钱……要不以后中午还是在兴庆宫吃公厨吧?想想干支卫公厨的饭,周祈又拿起勺把碗里剩的粥底子都吃了。
  为这些日常事操心的日子没过多少天,京里又出事了。
  出事的还是平康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名褚子翼的及一个叫澜娘的妓子被杀死在路边一处亭台花木下,且死状凄惨。
  这褚子翼身中多刀,遍身都是血窟窿,澜娘被挖下了双目。


第109章 落魄才子
  这次出事的是平康坊东回中曲。
  中曲不像北曲那般逼仄杂乱; 尤其这个时节; 佳木葱茏,花卉争艳,配着三五块怪石一方小池,又或者十步远的一道廊子,六尺宽的一个凉亭,就是一处街边小景。
  尸首便在这么一个亭子里。亭曰“留亭”,旁边种的有竹子有藤萝; 藤萝花叶从亭顶瀑布似的垂下来,若无两具尸首,应该是个挺美的地方。
  大理寺仵作吴怀仁蹲在尸体旁; 谢庸、崔熠、周祈站在他身边。
  吴怀仁道:“死亡男子年纪在四十至五十之间,观打扮和手上笔茧; 当是个读书人。颈部有利刃致命伤一处,割断了右侧大血脉。胸腹部有利刃伤十六处; 都极深; 有的穿透背部,在其身下木板上留下了刃痕。其下裳被脱到大腿,阴·部·有利刃伤七处,虽狼藉,但其势未被割除。看刀口形状,凶器应该是横刀。”
  “由其血坠推测,死者当亡故于昨晚亥时许。由亭柱上的喷射血迹看,杀人之所便是这里。”
  “死者口中微有酒味; 昨晚应该是喝过酒的,身上有钱袋,袋中没有钱财,不知是都花用尽了,还是被凶手拿走了。”
  吴怀仁转看死亡的女子:“该女子约三十岁上下,颈间一道利刃造成的致命伤,被挖下了双目,眼球弃置于其身侧。身上衣物完好,亦未见其它伤痕。死亡时间与另一死者相同。”
  谢庸看看亭柱上的两片喷射血,又看两个死者的位置,“当时二人当是并排而立的,居右的男子先被杀,颈间血液喷射在柱子上,男子倒了之后,女子再被杀,这样血液才能不被遮挡地喷射在同侧的柱子和栏杆上,他们颈间的伤痕又极相似,由此推测,两人当是被同一人所杀。”
  崔熠皱眉:“亥时,平康坊这样的地方,街上还有人来往呢,他以一杀二,就不怕这女的一嗓子喊出来?他杀死二人之后,又捅刺这男子多刀,还挖下女子眼睛……是喝多了傻大胆儿?”
  “也或许是艺高人胆大。”周祈道,“两个死者颈间刀痕长短、位置极相似,喝多了的人恐怕拿捏不了这么好。两个死者死状凄惨,流了那么多血,凶手竟然没有留下一个血脚印。我甚至疑心他身上也无明显血迹。他若一身血衣,在坊内不好躲藏,这里皇城附近,外面大街上金吾卫巡查得严,他也出不得坊……”
  谢庸道:“至于一嗓子喊出来的事,人在极度惊惧的时候,会先愣怔失神而非尖叫。他若自信刀快到能趁着此时杀了这女子,便不用忧虑此节了。”
  崔熠想了想,点点头,“看这二人死状,特别是这男的下·体被刺成这德行,又是在平康坊这种地方,这应该是情杀吧?你们说平康坊这是怎么了,时不常就有凶案,且每次还都这般惊悚邪乎,去年冬天无头裸尸,这回又是这个样儿……”
  崔熠看周祈,“对了,阿周,你还记得大前年北曲那起碎尸案吧?胳膊、手、大腿,脚丫子,心肝脾肺肾,切碎的皮肉,沿着北边坊墙迤迤逦逦撒了有百十来步远,肠子挂在坊墙上,蝇子嗡嗡嗡……”
  周祈点头。那时自己刚领亥支不久,崔熠亦刚当上京兆少尹,自己好赖还擒过凶见过血,崔熠则是个纯乎的生瓜蛋子,那次崔熠几乎把胃呕出来。
  崔熠也记得当时自己的德行,吐得昏天黑地,抬头却见干支卫那个姓周的小娘子正与仵作凑一块看一截膀子上的刀痕。后来混得熟了,自己问她,见了那样的场景就不想吐吗?
  她说:“想,忍着!”
  自己也便释然了,原来大家都这般,只是自己没忍住。那时候觉得这小娘子真是个实在人——后来凶案见得多了,自己也能面不改色地与骷髅眼对眼了,方察觉她当时只是安慰自己。
  阿周这般汉子的一个人,其实颇心软,崔熠扭头看旁边的谢庸,老谢也是个表里不一的,自己的朋友们怎么都这般……崔熠看看谢庸,又看看周祈,看看周祈,又看谢庸,就在这离着尸体一步远的地方,讨论命案案情的时候,崔熠的脑子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旁的——老谢、阿周其实很配啊。
  崔熠越想越觉得他们两个配,老谢文,阿周武,老谢外冷内热,阿周嘴硬心软,老谢爱做饭,阿周爱吃,两个人又都狐狸似的那么精……哎呦,哎呦,原先怎么没发现?
  周祈摇头:“那起情杀案着实让人嗟叹,太惨了。这一起,看这伤口,这情景,确实也像是情杀。”
  谢庸亦点头:“凶手对这男子恨意更浓,杀死他之后,又捅刺多刀泄愤。”
  崔熠暂时放下把两个朋友凑堆儿的念头,问:“只是——挖这女子的眼是怎么回事?”
  周祈猜:“估计是怪她有眼无珠。”
  崔熠:“……”
  “先别猜了,去问问知情人吧。”谢庸道。
  不远处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其中又有两三个男女,面色惊惧,被衙差单叫到了一边儿。
  看谢庸等走过来,衙差叉手禀道:“那为首的是旁边芳菲馆里管事的钱氏,晨间便是他们报的案。她说死的那女子是芳菲馆的妓子,名叫澜娘,男的他们也认得,叫褚子翼,昨晚也曾在他们那里喝酒。”
  谢庸点头,与崔熠、周祈走过去。
  钱氏拿帕子擦眼泪:“澜娘是我这些女儿里琴弹得最好的,是我们院子半个活招牌,性子又最温婉,样貌也好,想不到遭此横祸。早知如此,我就该让她早早随南边那个绸缎商人走了……”
  谢庸点头,“那绸缎商人如今可还在长安?对澜娘可还有意?”
  钱氏到底做这个行当的,最会察言观色,“不是他,贵人,那商人去年秋天就回了南边儿,今年夏天还未见他呢。”
  谢庸微点头:“说一说与澜娘走得近的旁的客人。”
  “前阵子光福坊开酒肆的陆郎君倒是对澜娘有些意思,可也有阵子没来了,前两日听奴仆说见他去了那边的清韵楼,别的人……”钱氏摇头。
  “对那位姓褚的男客,你知道多少?”
  钱氏叹口气:“说来,褚公与我们也算老相识了。头一回来,他还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郎君。当年也是同侪里最有名气的才子,做极好的大赋,诗也写得好,可惜始终未能及第。”
  “他中间有好些年没来,我们只以为他去哪里得了重用,谁想去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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