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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子午-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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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中间有好些年没来,我们只以为他去哪里得了重用,谁想去年冬天他又来了,头发鬓角都白了,看着落魄得很,说是要再次应试,可惜又没有及第。他这回是来辞别的,要回家乡去了,以后恐怕不会再来长安了。唉,谁想到……”
  “他可曾说中间这些年去了哪里?”
  “据说去了河东、关内诸道游历,他还去了受降城,与我们说起那边的风光。澜娘说他认得一位丰州贺刺史,澜娘见过他与这位贺使君唱和的诗。”
  谢庸再点头,邸报上曾有贺青桐贺刺史去岁春捐馆任上的消息。谢庸是关内道人,对关内诸官总多注意一些。或许这位褚公近年便在贺刺史手下做幕僚,也所以贺刺史故去后,他又来京里应试。
  “说说昨晚的情景吧。他们一同出去,你可知道?”
  “知道。昨晚戌时,也许是亥时,反正不早不晚的时候,堂上萱娘舞完《绿腰》,赵司马、高校尉、唐录事他们一帮年轻郎君闹腾着让萱娘跳胡旋和拓枝舞,旁的彭郎君、赵郎君、佟郎君他们干脆自家敲起鼓来,褚公坐在旁边,原不是与他们一路,怕是厌烦这般闹腾,便要走了。”
  “不瞒贵人说,我疑心褚公也是付不起夜渡资。他虽偶尔来,也不过喝一盏酒,与澜娘说会子话,听两支曲子罢了。”
  “澜娘念旧,说健舞用琵琶,不用琴,自己得这点工夫,正好去送一送褚公,年轻郎君们都爱健舞琵琶,不缺司琴的,我便应着了——外面总说我们这个行当无情,那真真是错怪了我们。谁想,等堂上散了,年轻郎君们尽都歇下了,老身查问,澜娘竟还未回来。我便以为澜娘怕是与褚公去坊里逆旅住下了——如此便省了夜渡资。谁想到他们竟然……”钱氏又拿帕子抹泪。
  周祈与崔熠互视一眼,突然有些伤感,一个怀才不遇的老才子与一个红颜将衰的过气花魁……
  可这样的两个人,是谁要杀他们?


第110章 崔熠试探
  让人把两具尸首抬回大理寺; 查看了澜娘的屋子; 又让人去查找钱氏口中“光福坊开酒肆的陆郎君”,谢庸、崔熠、周祈便去辗转问到的褚子翼住处查探。
  褚子翼租住在新昌坊一所小院中,同住的是一个叫陶华的士子。陶华约莫三十上下年纪,看相貌,是个厚道老实人。
  褚子翼屋门未锁,陶华推开门,请谢庸、崔熠等进去。
  屋中器物用具简朴; 最贵的大约就是架子上的存书了。
  崔熠、周祈查看屋中物品,谢庸问这位陶生话。
  “褚公是个顶庄肃的人,不苟言笑; 有些似学堂夫子。其实他虽庄肃,脾气却不错; 并不难相处。某读过他年轻时候的诗文,一股子豪迈气; 迥异如今的沉郁。”
  “他可有什么仇家?”
  陶华摇头:“他不爱出门; 除了去贵人们府上投行卷,偶尔参加诗会,又偶尔去平康坊探他的一位红颜知己,其余时候都闷在屋里念书写诗文。他这样的性子,与年轻人在一起不合宜,固然没有几个友朋,可也没什么仇家。”
  陶华犹豫片刻,到底叉手问道:“敢问贵人; 褚公莫不是出了事?”
  谢庸点头。
  “敢问出了什么事?”
  “他被人在平康坊路边杀死了。”
  陶华大惊失色,过了片刻,才再行礼:“请贵人恕某失仪之罪。听说同住之人出事,某实在是,实在是……他这样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有人杀他呢。”
  谢庸点点头,谢过陶华。陶华再行礼,退了出去。
  谢庸走去案边翻看褚子翼的诗文。褚子翼的字确实极庄肃,诗文字里行间带着些郁气,大约与科考仕途不得意有关。
  谢庸也见到了他与丰州贺刺史唱和的诗,诗写于前年,不过是普通的宾主宴席酬唱,贺刺史礼贤下士,褚子翼感念知遇之恩,措辞都客气得紧,看起来至少当时他们不算亲密。褚子翼会因这位主翁卷入了什么官场纷争,从而引来杀身之祸吗
  谢庸又翻到一卷讽喻诗,里面颇有几首叹百姓疾苦、讽刺朝政的,又有讽富商为富不仁、讽时下奢靡之风、讽年轻人目光短浅不思上进的,但这些诗大多并不独独针对某个人,难道会有人为了这么几首诗来要他的命?
  谢庸看诗文的时候,周祈、崔熠把褚子翼的屋子翻了个底儿掉,也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三人只得离开。
  周祈坐在马上,抖一抖缰绳:“或许还是再回平康坊看看吧?查访查访,万一有人听到看到了什么呢?”
  崔熠点头。
  “澜娘被挖下眼睛……”崔熠想起他们一起破过的那些奇案,“阿周,眼睛这事,可有什么民间传说,又或者什么奇诡传奇?”
  “有啊。”周祈从不会在这种事上被问住,“有一卷叫《魔眼》的传奇,说有一门邪术,人们若与修炼这邪术的人对视,便会被迷了心神,按那修炼者的意图做事。又有一卷叫《鬼眼童子》的,说有个孩童长了一双鬼眼,看谁谁死,无一幸免。这孩子心有不忍,自刺双目,坏了自己的眼睛,但到底被乡民当成邪物烧死了。”
  “民间又有瞎眼阿婆的故事。说有一户人家,老妇当家,这老妇眼明心瞎,向着作恶的幼子,欺压老实的长子、长媳,这长媳到底被幼子害死了。长媳去阎君处告状,阎君便差鬼兵来罚这老妇。鬼兵朝着这老妇的眼睛一抓,她便瞎了。只等她阳寿尽了,再去阎君面前领旁的罚。”
  崔熠胡噜胡噜胳膊:“还有吗?”
  “还有一种说法,说人临死时最后看到的人会在她眼中留下影像,只需用五月五日江心镜来照,便能看出这个人是谁……”
  崔熠击掌:“莫不是那凶手信了这个故事,怕我们用江心镜来照,找出他来,故而挖了这澜娘的眼睛?”
  “那他不该只挖一个人的啊。难道褚子翼死得快,没看见他?”
  崔熠想了想:“不无可能。”
  “你或许也可这么想,如今进了七月,那澜娘穿着石榴裙,大半夜凶死的,这种最容易化为厉鬼。凶手挖下她的眼睛,是为了……”
  崔熠赶忙道:“打住!打住!怎么还弄出红裙厉鬼来了?越说越邪乎——”说至此,崔熠自己硬生生先打住了。
  崔熠坐在马上挺一挺腰,脸上带了个真诚的笑,扭头对谢庸道:“阿周这样胆子大的小娘子真是难得得很啊。”
  周祈、谢庸都看他。
  崔熠一脸认真:“真的,真的。”
  崔熠又看谢庸:“我时常想,世上怎么有我们阿周这般好的小娘子。长得好,功夫好,性子好,聪敏,洒脱,风趣……真真是哪儿哪儿都好,天上地下再难寻到第二个了。”
  自己与崔熠固然时常不要脸地互夸,但似他今日这样,却是少见。周祈笑看崔熠:“小崔,你这夸法,非奸即盗啊。”
  周祈突然睁大眼:“小崔,你莫不是移情别恋看上我了吧?”
  崔熠想拿手里的马鞭子投她,“我失心疯了吗看上你?”刚说完又自悔失言,闭嘴扭头看谢庸。
  看一眼藏不住试探之意的崔熠,再看一眼满脸浮夸劫后余生相的周祈,谢庸到底让那句“是我失心疯了”只是在喉头滚了滚,又咽了下去。
  周祈再抖一下缰绳,说起越发奇诡的各种传奇,把刚才的话头儿岔开,小崔自从有了裴小娘子,是越来越爱管闲事了……
  谢庸看一眼满嘴不经之谈神色活泼的周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就在谢庸、崔熠、周祈全力在两位亡者身上搜寻线索之时,案件突然拐了弯儿,两日后,崇化坊一户胡商家遭遇灭门之灾,那胡商娘子亦被挖下了双目。


第111章 连环凶犯
  胡商的尸体躺在正堂中间的地上; 颈部被割断了右侧大血脉; 胸腹有捅刺利刃伤多处,短裈撕烂挂在腿上,下·体·亦被捅刺多次,身下有一道拖擦血痕,从里间屋子延伸出来。显是在卧房被杀死后,又被拖到厅堂。
  胡商旁边躺着其妻。胡商娘子亦死于颈间利刃伤,眼睛被挖下; 眼球弃置身侧,身上只着中衣,衣物完好; 口中塞着衣物,双手被反绑着; 身下亦有拖擦血痕。
  谢庸、吴怀仁在外间验尸,周祈与崔熠走入卧房。
  床上帷帘半掩; 被褥凌乱; 床头外侧和帷帘上有喷射血,地上、床头小柜上有另一片喷射血,地上亦有大片血迹。
  看着地上和床头小柜上的喷射血,崔熠皱眉:“这是——”
  “应该是凶手进屋,先杀死睡在外侧的胡商,然后制住胡商娘子,反绑,塞住其口; 胡商娘子萎坐在地,凶手再割其颈,这样才有这两片血迹。”周祈道。
  “杀胡商娘子这般大费周折是为什么?为何要反绑她?”崔熠问。
  周祈摇头,目光扫过卧房内被掀开的柜子、打开的橱子、被扔得满地的衣物东西,走去这些橱柜前约略翻找。里面没有什么值钱财物,这胡商家道小康,不会没点儿压箱底儿的东西,应该是被行凶的匪徒拿走了。
  崔熠、周祈从卧房走出来,谢庸、吴怀仁这边也验看得差不多了。
  旁的倒还罢了,当听吴怀仁说“该男子被鸡·奸过”时,周祈、崔熠着实有些吃惊。
  “我大略猜到胡商娘子为何被反绑塞口错后被杀了……”周祈道。
  谢庸点头,淡淡地道:“让她观看辱尸。”
  崔熠“嘶”一声:“这个凶手还真是……”
  周祈点头,确实还真是……
  验看完正房胡商夫妇的尸首,几人又移步后房和下房。后房胡商的两个女儿亦被奸杀,颈间都有利刃伤,但眼睛没有被挖下。下房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仆、两个四五十岁的仆妇都是颈间一刀毙命,身上没有其它伤痕。
  崇化坊的里正、坊丁等在胡商家门口儿,谢庸、崔熠过去问询胡商家的情况,周祈则独自绕去查看门关和院墙。
  周祈站在北墙下,弯腰查看地上一双只留了一半的新鲜脚印。
  这个时节,不朝阳处多有苔藓,但今年雨水不多,墙根儿下青苔只有尺把宽,还带干不干的,便是在这青苔边缘,留下了一双前脚掌的脚印。
  印迹虽不全,但也能看出此人脚不小,据此推测,这人极可能是个高大壮汉。
  周祈直起腰,抬头看墙,竟然没什么踏痕……胡商家的院墙颇高,与大多长安人家的一样,中间是夯土的,地基和墙头是青砖的。
  周祈在墙下逡巡一圈,后退两步,足尖轻点院墙,蹿了上去。
  蹲在墙头往下看,上半部的夯土墙上确实没什么踏痕,不是自己在下面看错漏了。墙头青砖上也看不出什么。
  但门插关没有被刀拨动的痕迹,凶手应该就是跳墙进去的,不是只在墙下站了一站。
  周祈跳下墙,站在墙根儿下,又抬头看看墙头儿,猛地使力,脚未踩踏墙面借力,就这样硬生生旱地拔葱,再次蹿了上去。
  手刚好攀住墙头儿。
  周祈松劲儿,轻飘飘地跳了下来。
  周祈拍拍手,看着地上那一双脚印,如今轻身功夫高手这般随处可见吗,还是一个壮汉高手?
  周祈在轻身功夫上颇用心,年少时天天上桩子踩绳子,便是进了干支卫也没放下,她又是女子,本就身子轻盈,故而轻身功夫比旁的刀枪剑戟拳脚棍棒练得都好,被苏师父嘲笑“练了一身逃跑的本事”。
  前年苏师父喝醉了,考较周祈功夫进退,竟然夸她:“若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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