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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子午-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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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年苏师父喝醉了,考较周祈功夫进退,竟然夸她:“若入江湖,单凭这轻身功夫,也算年轻一辈里的俊才了。”固然老翁兴许是喝糊涂了吹牛,但也兴许是“酒后吐真言”呢?
  如今周祈却有些脸热,老翁可能确实在吹牛……
  周祈想了想,不过,也兴许是别的……
  带着尸体,谢庸、崔熠、周祈回了大理寺——郑府尹打四月间身子就不大爽利,这几个月京兆府崔熠当家,崔熠把自己当成半个大理寺的,有命案,直接去叫谢庸、吴怀仁,尸体也抬去大理寺,只等案件审结后补个移交文书。
  王寺卿看着一字排开的尸首,面色沉重:“是十年前那个凶犯回来了。”
  谢庸、崔熠、周祈、吴怀仁都看他。
  王寺卿走去书案前,拿来几份旧卷宗分给谢庸崔熠等。
  周祈看自己手里的一份,这是十年前丰安坊发生的一起命案。焦桐,四十三岁,是位塾师,与其妻叶氏、其子十七岁的焦长平、其女十一岁的焦大娘夜半时分被杀死在自家宅中。焦桐的致命伤在颈,胸腹亦被捅多刀,死后被奸尸,尸体也是从卧房被拖入正堂。叶氏的致命伤在胸腹,被挖下双目,眼球弃于堂中。焦长平、焦大娘都被一刀捅在腰腹上,死于旁室,身上未有其他伤痕。
  周祈又换看了谢庸、崔熠、吴怀仁的,一个是延福坊进京科考的河东道士子,一个是靖安坊一个开印馆的,还有一个是兰陵坊一家布匹铺子的账房,都是灭门惨案,情形与丰安坊命案类似。
  “前两日,平康坊发生命案,男子身中多刀,女子被挖下眼睛,我便有些疑心是这个凶徒再次作案,但因他每次都奸尸,且都是入户作案,我还有些犹豫,如今看来,就是他了。”王寺卿道。
  “当年,他接连犯下命案,京城人心惶惶,不只大理寺和京兆府,禁军也与我们一起全城查寻搜捕。便是在这样的时候,这个凶徒又犯下了兰陵坊一案,然后他却突然消失了。”
  “十年,他又回来了。”


第112章 长寿坊案
  过了半晌; 崔熠道:“相隔十年; 再次犯案……十年前,为什么断了?十年后,又为什么再次作案?据说这种杀人狂魔极少会自己停手的,都是迫不得已。”
  王寺卿点头:“或许我们弄明白这个,也就找到了他,也或许只有找到他,我们才能知道为何会如此。”
  “从胡商胡伯禄一案来看; 凶手并没有改变他喜欢入户作案的偏好,毕竟他要行凶,要辱尸; 还要让死者妻子观看,这些在户外很难做到。这也是为何平康坊褚子翼澜娘被杀案中; 他只是用刀伤褚子翼下·体,却未进一步辱尸的原因; 路边实在不适宜——没有进行这一步; 凶手应该心里也不满意得紧。”谢庸道。
  “那么是什么缘故,让他十年后,在路边做下这么一桩让其不满意的凶案?他为何一定要杀死褚子翼?”谢庸顿一下,“褚子翼,落魄中年士子;十年前丰安坊案焦桐,中年塾师;延福坊案佟哲成,河东道来京科考的中年士子;靖安坊案盛明玮,印馆作坊主人……”
  崔熠道:“我懂你的意思。除了最新的这胡商案; 这些被害的都是四十多岁的读书人,盛明玮虽说是小商家,但开印馆,肯定也是识文断字的。”
  “你细看这胡伯禄,也是一副清癯文雅的相貌。”谢庸道。
  “所以,他专挑这种中年文士下手,在平康坊遇见褚子翼就没忍住?”
  “这些亡者身上应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共同的东西,毕竟中年读书人这么多。”
  崔熠皱着眉,从鼻子里呼口气。
  谢庸接着道:“细比一下,这凶徒作案,十年前与十年后还是有很大不同。先是致死伤,他在十年前犯案时,刎颈与捅刺胸腹并行,十年后这两案,似乎更惯用刎颈;十年前的几桩案件,大多是三四口之家,而胡伯禄一案中,其家主仆七口;十年前,他未曾对女子行奸·淫之事,但这胡商案中,两个小娘子却被奸杀了。这凶手,明显更在意的是中年男子,却突然对年轻女子下手——会不会这奸·淫·女子的另有其人?”
  王寺卿点头:“同伙儿?不无可能啊。十年前的几起旧案,虽这凶犯谨慎,未曾留下足印,但其刀有卷刃,我们比对刀痕,觉得应当是一人所为。这胡伯禄案——”王寺卿看周祈,“小周,你最通刀剑功夫,你如何看?”
  周祈禀道:“不管是平康坊案中的褚子翼和澜娘,还是胡家七口,致死伤都在右颈,凶器都是横刀这样的窄身直刀,刀很锋利,没有卷刃缺口,入刀重,出刀稍轻。”
  “凶手若右手持刀,割断被害之人颈部右侧血脉,”周祈抽出腰间横刀来,慢慢伸臂挥刀,“应该用的就是这一式‘燕子于飞’。”
  周祈把刀插回鞘内,“这是最普通的招式,从街头混混、赌场打手,到衙门差捕、军中兵士,只要会两下子武艺的,都会。虽如此,各人用起来往往也稍有差别。褚子翼、澜娘颈间伤痕不管是位置还是长短都极一致,应该能确定是一人所为。胡家七人就麻烦一些,他们有的躺在床上,有的坐着,伤痕难免有差异,单从刀伤看,不好说这七人是不是同一人杀的。”
  王寺卿点头。
  “但我也觉得在胡伯禄家作案的不是只有一人。”刚回大理寺与谢庸、崔熠一同禀报案情时,周祈已经说过北墙根儿下青苔边缘发现一双前脚掌脚印、夯土外墙及青砖墙头儿未见踏痕的事,此时说起自己的推测,“胡家大门没有被拨撬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凶手,至少凶手之一,是从墙上进入胡家宅院的。翻墙而不在夯土墙上留踏痕,一者,可能是轻身功夫高手,一者,也可能是两人协作,其中一人立于墙下为踏脚,另一人踩其肩背,这样,普通会些功夫的,便能轻松上得墙头,不留踏痕了。”
  “这也解释通了那墙根儿下的一双脚印。那脚印离着墙太近了,他站在那里做什么?在墙跟儿下‘旱地拔葱’上那高墙?着实有些难。不瞒王公和诸位说,我试了试,极勉强。”
  崔熠道:“阿周轻身功夫顶高,她若觉得勉强,那能这般上去的,估计没几个人,哪里这么容易就让我们碰见一个?如此看来,应该就是两人协作翻墙的。”
  王寺卿再点头。
  谢庸道:“我看十年前旧案,每案相隔两月到十几日不等,但这次平康坊案发两日多,便发生了崇化坊胡商案……”
  王寺卿道:“或许是因平康坊一案中,杀褚子翼而未能辱尸,凶手未得‘尽兴’,故而极快地犯下崇化坊案件。”
  谢庸点头。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在大理寺、京兆府并干支卫亥支诸人查探几起凶案被害之人之间关联异同、寻找更多破案线索证物时,虽禁军和各坊加派了巡夜人手,两日后,西市南长寿坊还是再次发生了灭门惨案。
  出事的亦是胡商,安善来,四十岁,在西市开一家小胡式玩物店,专卖从大食等地贩运来的摆件古董玩意儿。
  安善来亦如其余被害男子,颈间致命伤,胸腹被捅刺多刀,被鸡·奸,尸体摆在厅堂上。其妻于氏尸体在其身侧,亦被挖下双目,眼球弃于堂中。
  安善来长子,二十岁的安甫田,除了颈间致命伤外,面部三道交叉刀痕,深可见骨,很是狰狞,左耳也险被割下来,身体亦被劈砍捅刺多刀,刀伤有深有浅,被残害之惨烈不亚其父,但未被鸡·奸。尸体在其卧房。
  安甫田妻卜氏被奸杀,眼睛完好,同样被奸杀的还有一个婢子。另有两个仆役被杀,颈间伤,一刀毙命。


第113章 凶徒破绽
  死者安甫田的房间。
  安甫田的尸体在离着其床榻四五步远的地方; 脚朝外; 身下有从床到其卧处的拖擦血痕,但拖擦血不很多,其卧处血迹亦不算多,但有滴溅血。
  在其尸体旁,有四枚血脚印,两枚清晰一些,两枚浅淡; 又有两枚更浅淡的在离着尸体两步远的地方,周祈顺着鞋头的方向看,是掀着盖子翻乱的箱柜。
  安甫田妻卜氏的尸体在床上; 颈间利刃致命伤,小衣被撕烂; 露着的小臂清晰可见被抓握造成的青紫。
  床头帷帘上有两片喷射血,两个枕头及下面的褥子被血浸透了。
  谢庸、崔熠、吴怀仁在验看安甫田的尸体; 周祈蹲下; 查看那几枚脚印。
  这几枚脚印大小形状相同,是同一人的,周祈又从怀里掏出崇化坊案中的脚印图与之比对,也是同一人的。这脚印长约一尺一二,宽约五寸,以此算来,此人身长总要在七尺半到八尺之间了,是个实打实的“八尺壮汉”。
  周祈细看那两枚最清晰的脚印; 其左鞋前掌、右鞋前掌、右鞋后跟的边缘微有参差,左鞋跟部有些连缀的细小纹路。
  周祈指着那左鞋跟部印痕:“这是鞋底的麻绳印?可看这鞋印边缘,磨损成这样,断然不是新鞋了——”千层底子的布鞋,新穿时,踩下能看出纳鞋底的麻绳印迹,穿久了,穿旧了,鞋底布磨毛了,麻绳磨细了,绳子嵌在了布里,便看不出麻绳印子了。
  谢庸走过来,也蹲下细看:“此人跛足?”
  周祈点头,只有他左脚跛了,脚跟儿踩不实,这会出现这样的足迹。
  那边崔熠咂一下嘴:“一个跛脚大盗……阿周你的推断很对,一个跛脚的是万没法儿像你说的什么‘旱地拔葱’,蹿上那样的高墙的。”
  周祈点点头,站起来,与谢庸等一起看安甫田的尸体。这个年轻人的样子委实凄惨。面部三道刀痕,一道从左鬓到右颌,一道从右鬓到左颌,一道在眼下从左到右平平划过,这雪花刀痕,使得其鼻子被割成了几半。其左脸侧又有一道从上而下的刀痕,使得耳朵险被割下。身体亦被横七竖八劈砍多刀,除了劈砍伤外,胸腹还有三四下捅刺伤。
  吴怀仁道:“看床头喷溅血和这拖擦血痕,他是在床上被杀死,又拖到这里的。床中部被褥上血迹不多,他身上这些利刃伤都是被拖到这里后再被劈砍捅刺造成的。”
  “除了此处。”谢庸指着安甫田右小臂内侧的划伤道。
  “是,”吴怀仁道,“若是死后泄愤劈砍,按说伤不到小臂内侧,这或许是抵抗伤。”
  周祈举起右臂做抵挡状,以左手为刀比划一下,所以这安甫田睡梦中醒来,见有人举刀,下意识抬胳膊去挡,但并没挡住,还是被砍在了脖颈上……
  崔熠以拳击掌:“我懂了!凶手对四五十岁的中年文士愤恨,但对年轻郎君们恨意却没那么浓,前面崇化坊胡伯禄案中虽无年轻郎君被杀,但十年前丰安坊案及靖安坊案中十七岁的焦长平与十五岁的尹有恒都是一刀毙命,身上没有旁的伤痕。为何这安甫田被伤得这般厉害?就因为他突然醒了,做了抵抗!我之前还只道是因为这安甫田年纪大些,已经成亲了的缘故。”
  “就因为他抵挡这么一下,凶手就把他的尸体拖到地上,劈砍捅刺这么多刀泄愤?”周祈皱眉,“是不是太——丧心病狂了些?”
  “这样杀人如麻,自然丧心病狂。”崔熠道。
  周祈没说什么。
  谢庸看着安甫田的脸,突然摇摇头,“阿祈说得有理,或许还有旁的原因。”
  吴怀仁突然抬头看一眼谢庸,又看一眼周祈,哪怕在这种时候,他也注意到谢少卿叫周将军“阿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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