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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王侯-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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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觉有些无语,方敦孺这是干什么?怎地把自己安排到这个人的属下学堂之中?这是在整自己么?自己哪里得罪他了?林觉暗自决定,一会儿让林虎将背上山的两瓶好酒给砸了。
薛谦看着呆呆而立的林觉,眼神中满是嘲弄和蔑视,这激起了林觉的倔强。
“我才不怕呢,怕字怎么写我都不知道。”
薛谦嘿嘿笑道:“吹牛皮谁不会?你当真不怕么?那么你敢不敢现在高呼两句‘甲字二堂书院最厉害,文武全才数第一。’”
林觉翻着白眼看着薛谦。老先生也太不要脸了吧,这种要求也提的出来?
两人站在廊下对话时,旁边学堂的长窗内已经挤满了脑袋。学子们皆知薛蛮子之名,都伸着头看笑话。
“真可怜,这位学弟一表人才,怎奈落入蛮子先生掌握之中,我书院又多一名神经病了。”
“是啊,这场面怎一个惨字了得。甲字二堂的学子们可真是倒霉,摊上了这么个先生。天天弄得跟打了鸡血的傻子一样。哎。”
“我倒觉得不错。”
“切。你觉得不错,你为何不去甲字二堂?上次被人谎称要被分到蛮子先生属下,瞧你吓的,脸的白了。”
“非也非也,你们误会了,我觉得不错是……咱们天天读书枯燥乏味,有个甲字二堂当笑话看,调剂调剂倒也不错。”
“哈哈哈,说的很是,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看来我们倒是要感谢蛮子先生了。”
一群人肆意议论的时候,林觉正处于两难之中。薛谦双目炯炯的盯着自己,要自己喊那两句羞人的话,实在是让林觉难以开口。
“先生,能否咱们寻个僻静处,学生喊给你听?”林觉低声道。
“呸,僻静处要你喊什么?正因为众目睽睽之下,冷言冷语之中,老夫才要你开口喊出来。这才是老夫要的效果。人能豁的出去自己,才不会患得患失,才会光明磊落。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而且我让你喊的也是实话,我甲字二堂本来就是书院之最。你这都放不开,还胡吹什么大气。”
林觉跺跺脚,咬咬牙肚子里怒骂一句薛蛮子,张口大呼道:“甲字二堂最厉害,文武全才数第一。天下第一棒,没人比得上。薛师最厉害,谁也比不来。”
林觉自己加了两句,仓促之间还不忘押韵。薛谦没料到林觉还加上了两句拍马屁的话,一时有些发愣。周围长窗内的学子们一阵嘘声,一阵叹息。又一个一表人才的少年留下了羞耻的黑历史,这污点要跟他一辈子了。
“不错不错,你能自己加上两句,更是不错。只是天下第一这话不能乱说,我甲字二堂虽然很厉害,但还是在书院之内而言。至于说老夫最厉害谁也比不来,未免也夸张了些。老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要说最厉害,也仅限于书院之中。不错不错,孺子可教,跟我来吧,咱们的学堂在那边。单独的哪一间。”
薛谦负手昂首而行,向东首松树林边山单独的一间学堂行去。林觉满脸涨红的低着头,在廊下长窗内的众目睽睽之下羞耻的走去。
“这位兄弟,你可知道你们甲字二堂为何不跟我们学堂在一起,单独在一处么?那便是因为你们太吵太闹,跟疯了一样,所以……哈哈哈。”一名学子不知是好心还是讥讽,朝着垂首而行的林觉解释着这个小缘由。林觉受伤的心灵上再一次被扎了一刀。
第六十一章 一个蛮子
后山山崖下的荷塘旁,林觉愤愤不平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一旁倾听的方浣秋用手捂着嘴,将头偏向一边,努力的忍着笑。然而,这一切终归是徒劳的,方浣秋终于还是憋不住,闷着头笑的身子乱抖。
林觉狠狠的咬了一口糖饼,狠狠的道:“你还笑话我,先生这是故意刁难我。不知先生回来没,我要寻他理论一番。”
方浣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死命让自己忍住笑意,脸红红的道:“对不……对不住。小妹一时没忍住。爹爹中午在书院馔堂用饭,今日书院开课,自是有事要商谈的。你怕是等不到他了。你喝点汤啊,让你和我们一起吃,你偏不肯。光啃糖饼儿岂不噎得慌。”
林觉端起面前的陶盆,喝了一大口鱼汤。鲜美的滋味也让心情好了不少。
“你也莫怪爹爹。我听爹爹说,薛先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呢。你听过他的事情么?”
林觉摇头道:“我没听说过,薛先生怎么个有本事?我倒是想听听。”
方浣秋屈膝坐着,手托着腮侧着头看着林觉吃东西,口中道:“我听爹爹说,这薛先生可是厉害,当年他考科举的时候,当堂写了一篇叫《刑赏忠厚论》的文章,引得主考围观,连圣上都要去看了,大赞不已呢。他中了科举后,特恩准他留在中枢为官。可是谁想到别人官越做越大,他的官却越做越小,便是因为他经常和上官顶撞,从不妥协。而且什么话都敢讲,什么人都不怕,最后被贬出京城去地方当了县令。再后在县令任上和上官又闹矛盾,最后一怒之下辞官。爹爹来到书院后慕其名请他来书院教授学子,那时候他已经穷困潦倒了,但却依旧不肯迁就。爹爹百般劝他,他才同意了呢。”
林觉嘴巴微张道:“便是他献言的《刑赏忠厚论》?”
“怎么?你知道这文章?”
“《国朝史略》上有啊,是先皇治下的事情啊。我还记得那上面的几句话呢。‘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故其吁俞之声,欢休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
林觉张口便侃侃背诵了出来,这篇文章他确实全文熟背,因为这正是一篇应试之文,颇有参考的价值。《国朝史略》上记载了此事,但却略去了薛谦的姓名,只说河南举子薛某,林觉焉能知道写这篇文章的便是薛谦。
“你好厉害啊,说到这里便背了出来,怪不得你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来,肚子里怕是满是书本吧。”方浣秋赞叹道。
“肚子里么?全是糖饼和鱼汤,我吃饱了。这篇刑赏忠厚论既然是薛先生写的,那我可要跟他论一论了。嘿嘿,我要叫他下不了台来,以消我心头之恨。师妹,我回书院去了,你去告诉师母,过几日我抽空帮她建房子,这几日怕是没空闲了。”
“这便去了么?”方浣秋有些不舍。自打上次从林觉小院回来之后,方浣秋便盼望着林觉来书院的那一天。谁知道等了半个多月,林觉都没上山来,她独自在书院大门前不知徘徊了多少回。此刻见了面,没说山几句话林觉便又要走了。
她又哪里知道,这半个月的时间林觉遭遇了什么。庭训挨了十板子,打的皮开肉绽。然后一瘸一拐的去设计报复,还哪有功夫想起她这个小姑娘。
林觉看出来方浣秋的失望,于是重新坐下来笑道:“我不是怕那薛先生找麻烦么?你知道么?他今日说了,书生六艺,每一项都必须是甲字二堂第一,否则便将严惩。你道怎么严惩么?顶着木凳在场地上跑圈,边跑还要边喊自己丢脸,自己无能。我可不想被他这么惩罚。所以我的认认真真的读书。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天天来看你。我让绿舞今天去街上买月饼了,过几日中秋节了,我带来给你吃。”
方浣秋摇头道:“我不吃月饼,我只想能和你说说话。”
林觉笑道:“那这样,八月中秋我请你去看花魁大赛。”
方浣秋喜道:“真的么?但你得说服我爹娘。娘定不肯让我去的,上次的事情她还担心了许久,说了不少日子呢。爹爹倒是一定去,因为花魁大赛的评判他是其中之一,他是一定在的,可是他一定不肯带我去。”
林觉微笑道:“放心便是,我会劝先生同意的。”
“万一他们要是不同意呢?”方浣秋皱眉道。
林觉眨眨眼道:“那我便偷偷带你下山去,留个字条给他们便是。大不了事后我多费几坛好酒,多帮你娘干活,让他们消气便是。总之,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
“那岂不是私……私……”方浣秋差点说出了那个词来。
林觉微笑道:“那可不是,不是私,是公然逃下山,正大光明。哈哈哈。”
方浣秋心道:“公然逃下山,倒是有趣,可惜不是私奔,不然更好玩。哎呀呀,我怎么老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不该啊,我怎能如此啊。”
少女面红耳赤身上冒汗,幸而已经起身离开的林觉一无所知。
……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过得倒也平静,书院的生活本来是枯燥无味的,但林觉过得一点也不乏味。因为他所在的甲字二堂本就不是个乏味的书堂。虽然只有二十余名学子,但在薛谦手下,这二十多人都成了神经病。读书时必须大声诵读,旁若无人,答问时必须个个争先你争我夺。时不时还要被拉去书院场地之中集体跑上两圈,边跑还要边高呼:“我最棒,我最厉害!”之类的羞耻的口号。
总之,奇葩的薛谦逼着他的学子们一个个都成了奇葩,或者说成了整个书院的笑柄。
在这样的氛围下,林觉的生活那里还有枯燥乏味之说?每日里光是在甲字二堂这帮神经病学子们当中便有无限的笑料和乐趣,更何况林觉的生活不止这些。
且不说每日里可以去方敦孺那里去待上几个时辰,在帮着方敦孺磨墨抄书的时候可以和方敦孺讨论一些问题。而且每天可以和方家小姐方浣秋见上一面,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偶尔可以言语出格一些,更是别有一番乐趣。傍晚下山后去清波门内排演的场地去盘桓一两个时辰,和谢莺莺等人一起打磨话本的进度。可以说林觉这段时间的日程排的满满的,每天一睁眼便忙活到黑,繁忙充实之极。
其实书院之中的课业大部分靠的是自觉,先生授课不过是点到为止,剩下的便是学子们自己熟读熟背展开进一步的思考,有问题了便去问先生去答疑解惑。
很多课业其实都有固定的教授模式,每一篇诗文其实都有一套固定的句读和解释,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然而薛谦却不同,但凡诗文教授完毕之后,他都要从另外一个角度提出问题,看似和传统相悖,看似是在作狡辩论,但他却乐此不疲。
林觉不知不觉对这个薛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奇葩的老先生确实与众不同。这种不同不仅仅是在行为外表上,也在他的这种看问题的态度和教授学生的方法山。这在当今时代绝对是个另类之人,松山书院能容忍薛谦的存在,或许是身为山长的方敦孺的容忍。否则书院中其他的教席怕是早就将薛谦撵走了。
关于薛谦,方敦孺曾和林觉说过这样一段话:“你莫看薛谦有些另类和疯癫之状。但其实在老夫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像他那般的有想法和敢作为。你道他在书院中的那些做派是故意折磨你们么?其实他是想锻炼你们的敢言敢做的风气。他曾对我说,满朝文武皆为犬马之辈,皆知歌功颂德。人人唯诺,遇事不言。只求一团和气,坏事不敢出言反对,好事不敢挺身支持,以至于上上下下糜烂颓废,人人忙于争名夺利升官发财,无人在朝廷大政上真正用心。所以他才认为朝廷中需要这些敢言敢为之人,否则将会愈发的糜烂。老夫深感其言,深以为然。所以老夫才容他在书院中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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