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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读到圣人的那句治大国者若烹小鲜，便想，圣人一定是精于厨艺，否则怎会于锅碗瓢勺中悟出了治国之道煎烹烤炸，存乎一心，运用之妙，如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调和，各司其职，可不正是安邦定国和谐共存之大计
　　　　混小子，想自己烤肉就直说，还编排起圣人了崔芮实在不愿长子继续胡言乱语，若是让旁人听到，岂不是又是一桩是非
　　　　崔瑾摸摸后脑勺，不满地道：阿耶，儿子说过许多次了，不要再拍儿子的脑袋，不然真的变蠢变笨您又该心疼了
　　　　哼为父恨不得多打几下崔芮冷哼道，再不敲打你，你便要说，若想成为贤臣良相，必须先有一手好厨艺了
　　　　咦，阿耶，您要是如此认为的么怎么与儿子想的一样崔瑾逗趣道。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咱们也该遵循圣人之言，赶紧练习厨艺，以后才能达到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的至高境界
　　　　崔芮撇撇嘴，早就知道这混小子要如此糊弄人。
　　　　父子二人在这边打趣说笑，李承乾与李恪却陷入深思，直至炭炉在院子中的凉亭内搭设好，李治多番催促，两人才回神。羊肉切成薄片串在竹签上，各种调料摆在石桌上，还有鸡腿鸡翅羊腰羊板筋豆腐木耳萝卜菘菜韭黄等等，甚至真的弄了几条小鱼来。
　　　　看到一大堆东西，大家不知所措。崔芮还好，毕竟年少游历时也曾有过野外生活的经历，但也不知长子到底要做些什么。
　　　　崔瑾叹了口气，道：哎，这时节，什么蔬菜都没有，天天都是一样的菜市，都烦腻了宅子旁不是有个温泉么，怎不弄个温室出来，这样什么菜都能种植了。
　　　　这些不是崔芮指着葱和韭黄道，你就不怕这些不时之物有伤于人么
　　　　崔瑾满不在乎地道：没吃的才是有伤于人呢。对啦，阿耶，福泰说庄子里养了几十头牛，难道就没有一头冻死老死或不小心滑倒摔死的，儿子都记不得牛肉是甚味道了的确，从能自己进食开始，已有大半年了吧，好像从未吃过牛肉。记得曾有杂书上说，李承乾外出偷牛，被人追赶，不慎从马上摔下来，腿被摔断，后成足疾，也就是成了瘸子，觉得被人看不起，从而思想越发偏激，加之兄弟相逼，最终走上逆反之路。
　　　　崔芮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福泰一眼。福泰忙道：禀小郎君，今日正巧有头牛踩滑了，从半山腰摔了下去，哎，可怜啦，一下子就摔断了脖子，仆已让人到官府报备，待会儿便让人整治出来。
　　　　崔瑾立刻喜笑颜开，道：哎呀，果然是巧宁大娘，劳你去瞧着，不要让他们浪费了，连内脏也不许丟，全都整治干净，待会儿我教你如何烹制。其余分作几分，自家留一份，崇仁坊祖父叔祖那里各一份，平康坊李府一份，虞师那里明日我带去，务本坊房府就算了，叔祖他老人家心慈，必定是吃不下的，哦，给大表兄和四表兄各留一只牛蹄一块牛腱子肉，我再写几个食谱，回去自个儿弄去，必定好吃
　　　　李承乾和李恪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在崔瑾的指导下，大家笨拙地开始自助烧烤，腌制刷油翻转洒孜然粉茱萸粉胡椒粉放盐涂抹蜂蜜等等，一个流程下来，让他们额头微微冒汗。李治兴奋地大声嚷嚷，一会儿是羊肉烤糊了，一会儿是忘了放盐，玩得不亦乐乎。只是，最终入口的，全是崔瑾烤制的。
　　　　吃一口烤肉，喝一口羊杂汤，啃一个鸡翅尖，剥一块山药，这日子岂不妙哉崔芮甚至令人拿了壶葡萄酿慢慢品尝，而崔瑾等人只能喝菊花蜂蜜水。

48。第四十八章　回城
　　　　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这或许便是李恪真实的内心写照。回城的路上，李恪未乘车，而是坐于马上，他要让这凌厉的寒风吹散心中的温馨和留恋。他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自己能够肖想的。他知道，有时候，即便你不去争，即便你竭力退让，总有人要推着你向前走，就如上元节观灯，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人往前推。他微微弓着腰，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虽然，身处人群包围，但他仍觉得这条路唯有自己独行。尚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坚毅。唯有往前走。退，则是万丈深渊；进，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透过窗帘的缝隙，崔瑾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倔强而孤寂的身影，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到他，便想起前世的自己，一样的不甘，一样的挣扎，一样的孤寂。只是，那时还有小舅无微不至的关心，后来还遇到了李志这个朋友，遇到了荣凝玉这个伴侣。而他呢怕是无人可依靠，无人可相信吧
　　　　崔芮淡淡地道：你可怜他谁让他生于帝王家谁让他有那么一位母亲上天注定，有些人不过是别人的垫脚石。唇边露出一丝讥讽。
　　　　若是崔瑾有些犹豫，若是，他甘愿做垫脚石呢做一个闲王不好么也不会短了他什么。大表兄也不是不能容人的。
　　　　你啊，总是将人心看得过于简单，过于良善。崔芮摇摇头，他不争，并不代表着他身后的人不推着他去争，除非，那些人全都保持沉默。但是，这可能么为了权力，为了家族，那些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崔瑾沉默不语。是啊，李恪不是一个人，身后的隋朝旧臣能让他安稳地当一位闲王么可是，他们难道就不知李氏江山从何人手中夺来，众臣岂会允许拥有前朝血脉的李恪登山那高位若是，李恪本人愿意脱离那个旋涡，甘愿成为一位闲王或贤王呢以他的本领，必将是一员开疆拓土的大将，必将是李承乾的有力臂膀。只是，我又该如何去做又能做些什么
　　　　阿耶，儿子不忍。崔瑾正色道，儿子想试一试
　　　　眉毛一扬，崔芮笑道：瑾儿，你虽聪慧，且有些才识，但不要就此小看天下人你拿什么说服蜀王拿什么说服他身后的隋朝旧臣
　　　　利益崔瑾肃然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外是钱权二字，便让他们得到自己能够得到的东西。待那时，他们发现无需使用那一步，便可达到目的，那么，这粒棋子还有用么
　　　　崔芮摆摆手，道：那么，你先去让太子相信，说服蜀王再说。若是不能，就当年幼无知干了件蠢事罢了只是，为父要告诫你，凡是三思而行，不可妄动，不可妄想。反正，长子还小不是若此事能成，虽然可能性太小，那么，对他所支持的太子好处是极大的。即便不成，也无大碍，就当一次历练，一次教训。
　　　　见老爹并不反对，崔瑾松了口气，干脆掀开帘子，喊道：三表兄，外面风大，不要冻坏了
　　　　接连喊了几声，李恪猛地清醒过来，转头一看，崔瑾探出头来，正对自己挥手。不知他是何意，见他一脸的笑意，一脸的关切，便驱马来到车旁，道：表弟是在唤我么刚才风大，我没听见呢
　　　　崔瑾将手中的水壶递给贵祥，让他交给李恪，道：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吧，一路骑马回去，或要得风寒了
　　　　接过水壶，感受到一阵暖意，李恪目光微闪，随即将唇凑到壶嘴，大大地喝了几口。原来是姜糖水。暖流顺着喉咙到达心肺，直至全身。他将壶递给崔瑾，崔瑾却道：三表兄且拿着，还有半个多时辰才到呢回宫赶紧泡个热水澡，临睡前用热水泡脚，若是头疼喉痛，得赶紧找御医瞧瞧，千万不要耽搁了。
　　　　李恪垂下眼，生涩地道：多谢表弟关心将水壶放入怀中，那暖意慢慢扩散。
　　　　崔瑾笑笑，挥挥手，放下帘子。一个倔强的少年
　　　　李承乾得知，对贵祥笑道：让表弟费心了，让他放心，某与九弟未曾冻着。
　　　　贵祥拱手离开。
　　　　其实，李承乾也不知为何李恪要随自己出宫，他一直对自己极为恭敬，时刻持以君臣之礼，不近不远，总是保持距离。若是，他能成为自己的臂膀呢他轻轻地敲击着几案。目光随意扫过身旁裹着毯子沉睡的李治，见一只手已经伸出来，忙放进毯子，掖严实，将头摆正，如此更舒适些。李治咂咂嘴，嘀咕几句，侧过身。李承乾微微一笑，拿起案上的图纸，细细思索。表弟的用意，他已明了，若还不知如何行进，那便真的是愚蠢了。
　　　　回到城中，天色已微暗。到宣阳坊，崔瑾父子与李承乾等人作别。
　　　　三弟，就到为兄那里进膳可好李承乾看向李恪。
　　　　李恪微微一怔。不待回答，李治便使劲地点头：大兄，稚奴也要去表兄偏心，都送了牛肉给你和三皇兄，就没想到稚奴
　　　　李承乾摸摸他的脑袋，笑道：那你得派人给阿耶阿娘说一声，不然他们该着急了。然后，再次笑看着李恪。
　　　　李恪不解。太子虽待人和善，但与自己并不亲近。
　　　　东宫的御厨虽不会表弟所言的菜式，但好在有食谱，想来做出来也不会太难吃。为兄已派人先行将肉带回来，此时或已烹煮好了。李承乾继续道，为兄这里还有些菜式，三弟或许未曾吃过，何不尝尝
　　　　大兄，稚奴要吃，稚奴要吃李治一听，急忙嚷道，令随从赶紧告知爹娘，自己已回宫，留在东宫进晚膳。李承乾无奈地拍拍李治的肩，怪不得表弟一见稚奴就蹙眉，真是个缠人精。
　　　　李恪心一动，垂首恭敬地拱手道：那就叨扰大兄了
　　　　李承乾呵呵一笑：你我是嫡亲的兄弟，何须客气若不是表弟曾言，未成年饮酒对身子不好，为兄都要与三弟痛饮几盅了
　　　　表弟素有才识，他的话自然是对的李恪道。
　　　　你们说表兄么李治插话道，表兄是天下最聪明最有才识的人了嗯，还最好看。
　　　　稚奴啊，你若是想表兄以后都与你玩耍，那就再也不许说他好看漂亮之类的话了，不然，表兄会生气的哟李承乾叹了口气。他早就发现崔芮对稚奴不待见了，只有崔瑾才一次次地忍耐稚奴的胡搅蛮缠。
　　　　李治瞪圆无辜的眼睛，不解地问：真的么可是，四兄说这是赞扬的话呀
　　　　李承乾捂着额头，心里有些厌烦，这四弟也不知是和意思，总与表弟作对，这不是存心与自己作对么稚奴，四兄不懂事，没分清好坏，你可是不能如此哟，不然，不仅表兄不理会你，连大兄也要罚你的以后，大兄出宫也不会给你带小玩意了。他耐着性子道。
　　　　哎呀，大兄，稚奴错了稚奴懂事，你和表兄千万不要不理会稚奴李治忙抱着李承乾的手臂摇晃着。
　　　　那你得听大兄的话李承乾道。
　　　　嗯，稚奴听话，不惹大兄和表兄生气李治使劲点头。
　　　　李恪的确没吃过那些菜式，这都是崔瑾给李承乾的。李治捧着肚子嚷着还没吃够，但李承乾哪里还敢让他吃，赶紧令人将其身前的菜肴撤下，扶着他站起来，一边轻轻地按摩他的肚子。李恪禁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他也觉得有些撑。

49。第四十九章　宫中对话
　　　　这是卤牛肉，这是水煮牛肉，这是红烧牛蹄。小说李承乾将一盘盘菜亲手端到李世民和长孙氏案桌上，道，儿子和四弟都各分了一只牛蹄和一块牛肉，昨晚依照表弟说的法子烹煮，果真与平日不同。阿耶，阿娘，你们也尝尝。
　　　　嗯，还算有心，想着爹娘。李世民点点头，拿起银箸，夹了片卤牛肉放入口中，眼睛一亮，道，不错，与宫中的味道不同，味道更浓郁更有嚼劲。
　　　　二郎，这个水煮牛肉有些辛辣，但很好吃长孙氏也连连伸向盘子。
　　　　李治在旁不停地吞口水，嘀咕着：大兄最小气，昨儿个连牛蹄都舍不得给稚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