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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没有人邀请田天浩，在这座尚未完工的卡当城内，他像是一名独行侠，自在、孤独，却又无所事事，每日只是按时领取三餐的饭食。

　　　　但蒙古人已经来到城外，让他体味到决战的气息，虽然昨夜想了很多，但今晨还是起得很早。

　　　　此刻，田天浩正隐藏在最南面的回人壮丁之，他换一身便利的装束，想要看看天主赐给西宁军的利器，究竟有多少让人称道的地方，他盘算好了，一旦蒙古人靠近城墙，进入弓箭的射程，他将率先逃回城下的安全区域。

　　　　周宾的心脏，早离开了胸腔，蒙古骑兵每前进一步，他的心脏会向嗓子眼飞升一点，瞅着蒙古骑兵已经到了四百步的距离，不禁看了眼李自成。

　　　　李自成面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是站在城头阅兵的兵部大佬，他将望远镜递给了何小米，“给我盯着麦力干！”

　　　　周宾的心脏像早飞到了半空，胸腔内像是一个温柔漂亮的婢女在有节奏地敲击，他终于忍不住了，“大人，蒙古人快要进入二百步了。”

　　　　李自成见麦力干部的主力骑兵尽数阵，轻蔑地一笑，随即咬着牙道：“百步死亡线！”

　　　　“是，大人！”周宾转过身，刚要去传军令，却又转回身子，道：“大人，请离开城头吧，此处有属下在，保证不会误事。”

　　　　“不，”李自成摇头，“我要亲自看看西宁步枪对骑兵的威胁，在大量的骑兵面前，步枪可是初露锋芒！”

　　　　“那……请大人去北边，大人是一军之主，无论如何，必须远离蒙古人弓箭的射程！”

　　　　李自成知道，自己身在危险的区域，士兵们要保护自己，反而难以安心射击，便来到城墙的最北侧，与早已在那儿观战的回人壮丁待在一起。

　　　　而另外一侧的田天浩，已经两股战战，数次想要逃走，尽管只冲刺了不到两里的距离，但马蹄浑厚而致密的“哒哒”声，还是杯弓蛇影似的几乎将他吓尿，幸亏蒙古骑兵冲击的是城门的方，距离他所在的最南端有些远，如果蒙古人放箭，第一笔遭受打击的，必定是城门方的西宁士兵。

　　　　蒙古士兵已经张弓搭箭，也许是为了提高箭矢的准头，他们稍稍放缓了马速，虽然尚未进入弓箭的射程，但他们已经开始向城头瞄准。

　　　　让他们兴奋的是，城头的汉兵，像是呆傻了似的，从垛口可以看到，他们并没有像昨日那样，早早从城头逃开，也许他们昨日已经知道，即便躲在城墙的后面，也阻止不了蒙古人的抛射。

　　　　周宾的目光一直盯在百步的距离，当第一匹战马终于跨入这个距离时，他仿佛已经等待了一万年，没有过多的想法，他只是猛地向下挥手，口只吐出两个字：“射击！”

　　　　“砰，砰，砰……”

　　　　正全神贯注看着蒙古骑兵的田天浩，顿时吓了一跳，他几乎打了冷战，心脏像蹦极似的，猛地升到嗓子眼，直冲喉骨……

　　　　他扶住一位同样浑身一颤的壮丁，方才勉强稳住身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小心为，正待拔步而逃，但眼前的一幕让他永世难忘……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蒙古骑兵，早已将箭矢搭在弓弦，但他们商量好似的，在这一阵“砰，砰”声，箭矢全部脱手，歪歪扭扭地射向不同的角落，不过，箭矢只飞行了一二十步，除了自己人有一些误伤，与城头的守军并没有任何影响。

　　　　于此同时，这些蒙古士兵集体坠马，在地平躺着、侧翻着、蠕动着，鲜血混着惨叫声，无限放大了城外的悲惨世界……

　　　　无主的战马正茫然不知所措，被后面收不住脚冲过来的战马一撞，顿时四散而逃，率先脱离战场，田天浩的心脏也随着战马的步伐惊得支离破碎……

　　　　第二排、第三排的西宁枪手，在田天浩的发懵的当口，已经射出了枪膛的子弹，恰好迎了继续冲击的蒙古骑兵，新的、更大的人间惨状，让田天浩的小心肝几乎膨胀欲裂。

　　　　百步死亡线，尸体、伤兵和无主的战马，几乎挡住了蒙古人前进的步伐。

　　　　麦力干并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士兵们只能向前，蒙古骑兵不仅军纪严明，连骑术都是相当的精湛，只要能从死马和无主的战马群觅得一点缝隙，他们能够让战马穿越过去，被撞翻而坠马的士兵，倒是不多见。

　　　　至于躺在地的士兵，无论是尸体，还是伤兵，他们无暇顾及了，只要战马踏去不会摔倒行，能挽救伤兵的，只有长生天了，骑兵们的目标，是尽快冲向城下，进入弓箭的射程，然后替这些伤兵们报仇，用汉人的鲜血来延续着蒙古骑兵不败的神话。

　　　　“砰，砰，砰……”

　　　　又是一轮射击，蒙古骑兵坠马者已经过半，尸体、血浆、惨叫，已经立体地污染了城外的那片空地，但这一切，暂时被步枪的“砰砰”声与马蹄的“哒哒”声所掩盖。

　第269章　最后一名骑兵

　　　　田天浩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蒙古人开始放箭，，他便立即离开城头，与脸面相，他的小命更为重要，浩门镇还在等着他，一旦爹老了，浩门镇的百姓，还要在他的带领下，过更美好的日子。（全本小说网，https：//。）

　　　　但此刻，他像是被安拉按住了肩头，一步也动不了，抬眼看着身边的回人壮丁，一个个也是只有颤抖的份，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会对着城下干瞪眼……

　　　　在队伍最后面督战的麦力干，也是将城下的一切尽收眼底，勇士们纷纷坠马的当口，他的脑袋突然“嗡”的一下，一股麻木感顿时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脑子发懵，想要发泄两句，但嗓子眼像是被一只无形之大手紧紧捏住，这只大手越来越大，直至控制了他的全身……

　　　　麦力干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像是突然打了摆子，身边的亲兵也是发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抖个不停。

　　　　战斗还在继续，蒙古骑兵还在按照他们的惯性向前冲，为了壮胆，他们将手的弓箭射向城头，但这一次，所有的箭矢都未能承载着他们的希望——在距离城墙至少还有三四十步的地方，箭矢纷纷坠落了。

　　　　如果要将箭矢射向城头，只有前进一条路。

　　　　步枪的的子弹，却是呼啸着反其道而行，直接射穿了蒙古士兵的皮甲、肌肤，又穿透肌肉，深可入骨。

　　　　枪手们这是第一次在战场面对蒙古骑兵，当蒙古士兵坠马时，当战马踏着尚且温热的同伴身子前行时，当战马发出悲天绝望的嘶鸣时，当漫天的血雾几乎冲城头时，他们也是麻木了，手臂僵硬，脑子混沌，只是囿于严格的军律，他们才残存着一丁点的信念。

　　　　在麻木机械地装弹、瞄准、射击，蒙古骑兵几乎都是奔着城门口的方向，人头攒动，肩颈交错，甚至连瞄准这一环节都省了。

　　　　又一轮射击后，尚且留在马背的士兵，已经不足五十人。

　　　　在密集的子弹面前，蒙古人并没有突破百步的死亡线，他们都在百步之外，尚没有进入弓箭的有效射程，如果不是受到过度的惊吓，弓箭在他们手，应该还是待发的状态，箭矢弦，弯弓轻拉……

　　　　拎着云梯，下了战马的那些蒙古运输兵，此时方才进入四百步的步枪有效射程，他们距离战场麦力干更近，看得更为清晰，在度过最初的兴奋和期待，以及随后的震惊与恐惧后，他们率先清醒过来。

　　　　护卫他们的骑兵弓箭手，已经伤亡殆尽，再要前行，那是送死！

　　　　不知道是谁，突然手臂一松，不知觉脱离了云梯，离开云梯的手臂急剧增多，沉重的云梯不堪重负，“啪”的一声重重地砸在地面，

　　　　这一声响，立时惊醒了所有的人，连同另外两队运输的士兵，也是不约而同扔下云梯，扭头转身，撒丫子跑……

　　　　周宾一间蒙古人要跑，立即用手指着城下，大声叫唤道：“快，瞄准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砰，砰，砰……”

　　　　百余发子弹射出，但枪手们显然准备不足，没有瞄准的时间，相距又是甚远，准头明显差了许多，只有十余人应声而倒，大沙鳖似的趴在地面抽搐起来，不时扭动着身躯的某一个器官。

　　　　其余士兵趁着这个机会，又猛跑了一段，差不多出了步枪的极限射程。

　　　　周宾只能望洋兴叹，他目光一转，看到城外尚有数十骑兵，只能拿他们解气了，他用手向前一指，沉声道：“别管死亡线了，瞄准他们，射击！”

　　　　这一刻，他明白了，李自成为什么要要将蒙古士兵阻击在百步之外，如果将蒙古人阻击在四百步之外，由于骑兵的速度步兵快得多，若是麦力干发觉情势不对，下令撤军，他们很容易会逃出步枪的射程之外。

　　　　蒙古骑兵继续流血，他们死得并不冤枉，至少他们在临死之前，知道汉人火铳的威力，知道自己是死于汉人的火铳，不像他们的同伴那样，死的不明不白，死不瞑目！

　　　　数名骑兵很幸运地没有坠马，他们已经发现了后面运输兵逃跑的事，于是拨转马头，狠狠抽一鞭，想要尽快离开这道长生天难以眷顾的石墙。

　　　　“点射，不要放过他们！”周宾完全清醒过来了，这才数名士兵，自然不值得枪手们再来一次齐射。

　　　　“砰……砰砰……”

　　　　几乎每一声枪响，便会有一名骑兵坠马，没打也不打紧，同伴们会补一枪，实在不行，还可以将目标锁定为战马，战马的体积士兵大得多，更容易做为射击的目标。

　　　　人仰马翻！

　　　　虽然数量不多，够不震撼，但在枪手们的眼里，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军功，一旦这些士兵出逃了，以麦力干剩余的数十骑兵，绝对不敢再度攻城。

　　　　不用动员，不用豪情，枪手们一个个将手步枪瞄准剩余的几个倒霉鬼，只要马背还有骑兵，会有枪手照应他们，周宾要求节约子弹，不过身数弹的蒙古士兵并不在少数。

　　　　只剩下一名骑兵了，为了躲避子弹，他拼命趴下，前胸完全贴在马背，然而，已经有三名枪手同时瞄准了他，此时距离城头不过二百步，还在步枪的最佳射程之内。

　　　　“砰！”

　　　　一声枪响，子弹穿透蒙古士兵的尾椎，他身子一弹，顿时从马背坠落，但右脚还是搁在马镫里，被战马拖行了好一段，直到战马发现背无主时停下脚步，方才完全跌落下来。

　　　　麦力干浑身抖个不停，不知道是心痛他的骑兵，还是对西宁步枪心生恐惧，在最后那名蒙古士兵从马背坠落的一瞬间，他身子一震，喷出一口血雾，随即身子一歪，跟枪似的倒栽下马背。

　　　　“汗王！”

　　　　“汗王……”

　　　　亲兵们迅疾跃下马，手忙脚乱地将麦力干扶起，麦力干耷拉着的眼皮忽地一紧，大声叫道：“马，我要亲自冲杀一次！”

　　　　“汗王，去不得呀！”一名刚刚从战场捡回命的运输兵跪在麦力干的面前，“汗王，汉人的火铳太犀利，我们根本无法靠近城墙。”

　　　　“滚，废物，胆小如鼠，活该去喂狼！”麦力干大怒，他挣脱亲兵，飞起一脚，将那运输兵踢出俩个跟头，但这样一动，身子受不住，又“哇”地一声，突出一口暗红色的血箭。

　　　　“汗王不要生气，先回大帐歇歇吧！”亲兵们不由分说，将麦力干向大帐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