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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爱-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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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中终会改变,他会渐渐把爱情看淡,把婚姻与事业看重,他会越来越现实,因为生活本来就是现实的,他会娶妻生子,他说的没错,他刻骨铭心地爱过沈月眉,就算退出他的生活,他也无法遗忘,而自己呢,当他整颗心扑到家庭与事业上去时,恐怕不会记得今日台阶上的对话,未必记得她这个人了。
“同学们,跟我来,过来这边的草地上,对,就在那束花前,我们来拍一张完美的毕业照!”摄像师指挥着大家站好,一群戴着学士帽穿着学士服的大学生们站在国立北京大学门前合影留念,罗娅站在陈振中身边,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合照”。
梁焕新的未婚妻路冰和陈振中他们是一届,隔系如隔山,他们根本不认识。梁焕新领着未婚妻走过来,对陈振中说道:“振中,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
陈振中说:“其实做什么都行,可以出国留学,也可以谋个职位,或者继续写我的文章,还没有具体打算。”
梁焕新说道:“不打紧,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才,做什么都可以,我原还想推荐你进我们报社呢。”
陈振中不确定自己以后具体做什么,但是他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副业,那就是像鲁迅先生一样用笔来唤醒国人觉悟,他喜欢抨击世道唤醒众生的感觉,自古圣者度人,陈振中不敢自称圣者,没有普度众生的本领,但是如果可以通过他的努力,让某些人觉醒,挣脱封建和被剥削的枷锁,成为强者,哪怕只有几个,也是一种成功。
陈振中问道:“你说原想是什么意思?”
梁焕新看看在远处拍照留念的未婚妻,说道:“我这次来也是想告诉你,家母来信了,希望我回上海去工作,已经帮我联系好了《申报》。正好,路冰家是苏州的,也近一些。”
陈振中作揖道:“恭喜你双喜临门。”他很羡慕梁焕新,他算不得英俊聪明的人才,路冰也算不得才貌双全的闺秀,可是他们能享受平凡人的幸福,这是陈振中和沈月眉一直渴望而求之不得的。
梁焕新说道:“振中,你听说过杨熠航先生吗?他是辛亥革命的志士,曾经是《申报》的副主编还有主笔,你记得你那篇锋芒毕露的文章吧,批判殖民统治的那篇,如果不是他,是不可能在报上刊登的。他现在在苏州做开业律师,还发表一些自由评论,非常正直的一个人,人品很值得敬仰,他看过你的《京华故梦》,很是赞赏,杨先生非常注重培养青年,如果有了他的推荐,你个人的才华自不必说,在《申报》谋个职位应该不成问题,怎么样,想不想去闯荡一下大上海滩?”
陈振中心里一动,他是心气高的人,即便不出国,也该去上海这种大码头闯荡一番。若是从前,会担忧母亲牵挂,难以潇洒,不过这一次正好可以躲避家里逼婚嘛!他看了一眼远处正兴高采烈照相的罗娅,她全然不知他此刻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傍晚时分,思虑再三,陈振中忐忑地出门,雇了一辆黄包车,向着罗府而去。
“辞行?你要去哪里?”罗娅脸色刷地苍白了,她猛然站起来,及地的长裙刷拉一阵响。
陈振中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头说:“上海。”
“你在那边有亲戚,朋友?”
“和梁焕新一起去,去《申报》工作。”
“他不是给你写了推荐信去《京华日报》吗,《申报》和《京华日报》有什么不同吗?”
陈振中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无言以答,他的沉默告诉了罗娅答案。前几日,陈振中的婶婶兴奋地告诉罗娅,陈家老爷子给儿子下了最后通牒,要他尽快回去商议与罗娅的婚事。罗娅想着,陈振中没有经历过家庭生活,如果他们真的共同生活一段时间,谁能肯定他不会喜欢自己呢,这是一次机会啊。
罗娅只觉得整个身子一沉,眼前的一切都晦暗了,她看着不敢抬头看她的陈振中,半晌无话,她的自尊心被陈振中狠狠敲碎了,她到底是多么不好,他宁肯怀念一个已故的人也不愿意踏踏实实去生活,自己努力了那么久,他依然不为所动,他是铁石心肠吗?
罗娅清晰地感到自己是何等地受伤,她颤声说道:“你的潜台词我懂了,请回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陈振中终于抬起头,他看着罗娅,轻声说道:“小娅,不是你不好,是我真的,没有准备好,要结婚。”
罗娅忍住眼眶中的泪珠,问道:“最后一个问题,陈振中,你是没有准备好和我结婚,还是没有准备好结婚?”(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29章 心碎出国的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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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中说:“我不知道。”
“你走!求你了,你走!”罗娅扭过头去,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滚!”
千言万语,无力成句,陈振中只能苍白地道一声,保重,起身离开。
不待陈振中离去,罗娅已匆匆跑开,上楼梯时,脚从拖鞋里抢了出来,白缎子拖鞋开了线,她把鞋甩到一边,赤脚冲到母亲卧房里,伏在母亲膝盖上大哭起来,母亲惊慌地不知所措,罗娅虽然娇生惯养,但一向很独立,长大后几乎再没哭过。
陈振中此刻刚刚走出屋门,带着愧疚与失落站在门前,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他的心狠狠地猛跳了几下,来不及思考,便转身回到客厅中。
他听到罗娅悲恸的声音自一个房间里传来:“妈,我不要呆在北平了,我要走,我要走的远远的,爸爸不是想让我出国留学吗,他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求求你跟爸爸说说,让他送我出国吧!”
陈振中默默地离去,他心里无比难受,他确信,罗娅不是自己爱的那种类型,可这一刻,巨大的愧疚感几乎动摇他,和一个人结婚共度一生真的有那么难吗,生活,不就是过日子吗?
陈振中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卧室,他不开灯,坐在椅子上,眼前全是和罗娅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前他只这样回忆过沈月眉:
每次接送沈月眉时,都能看到她和沈月眉相伴出来,其实,罗娅和沈月眉不过是普通朋友,罗娅是想多看看他吧。
他经常从沈月眉嘴里听到罗娅,罗娅学习好,家室好,人也好,还经常帮助她,沈月眉说起罗娅时,不免憧憬与羡慕,还有一种隐忧,那是女人与生俱来的第六感。为此,陈振中刻意与罗娅保持距离。
想来,这么久以来,罗娅一直在自己身边,看着他为沈月眉牵肠挂肚。在他最伤心的时候,是罗娅陪伴他度过的,他真心地感激她,如果没有她的陪伴,他的生活只会更加地不堪!
这些年来,罗娅虽然换过许多男朋友,或许,她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他。可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上海,他不想再动摇了。
陈振中擅自决定去上海的事情,不只是陈老爷很不满,叔叔婶婶也颇有微词,他们此后和罗家的关系不那么亲密了,好在没有影响到叔叔的仕途,罗娅不希望个人关系和政治牵连,罗总长也不愿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中来,否则,陈振中更要自责良久。他迫不及待要离开北平,在这里,他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他愧对的人太多了。
他远远地目送罗娅和父母道别,目送罗娅的妈妈在码头洒泪,罗娅倒是潇洒地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挥挥手登上了远航的游轮。
昔日的朋友一一告别,有的远渡重阳继续求学,剩下的多留在北平谋了职位,即将南下上海的陈振中油然而生一种曲终人散的悲凉。
离开北平的前一天,陈振中一人重游北平,宗洋说要陪他去,他拒绝了。
陈振中走过天桥,艺馨茶楼已经关张,正在收拾板凳的伙计告诉他,这里已经卖给了别人。
陈振中来到自己的母校,北京三中,他站在窗户外,看着那些青涩的面庞,耳边不绝于耳是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有谁可知,当年,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扒着教室的窗户偷偷听课。几个男孩子好奇地打量他,陈振中转身离去。
来今雨轩中,已经过了海棠的花季,陈振中找到一颗海棠树,静静地靠在树干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斑驳的树影中,陈振中看到那个女孩单薄的背影,她回头对他莞尔一笑。
陈振中躺在草地上微笑了,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一朵无名但美丽的黄色小花上。
梁焕新包了一个包厢,在头等车厢,三个人乘坐火车开始了南下上海之旅。
一路上,陈振中一直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夜幕降临,窗外的一切渐次模糊,他英俊的侧脸,渐渐清晰地印在车窗上。他满脑子都是沈月眉和罗娅,都是和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两个女人,他都辜负了,他把一个送进地狱,另一个送出国门。
火车在夜色中咕咚咕咚地疾驰着,陈振中看着车窗外的一片黑暗愈加模糊,渐渐阖上疲乏的双眼。
陈振中停下诉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他忽然回忆起,大上海的街头巷尾,曾经那些似曾相识的背影,或许真的就是沈月眉。
还记得罗娅初来上海投奔他时,他们一起去鸿翔百货购置生活用品。罗娅一头扎进时装服饰中,兴奋不已,不时指给陈振中国外最新款的衣服样式,陈振中勉强应付,目光流转之间,于层层叠叠的服装和川流不息的人流中,看到一个穿着米黄色格子旗袍的姑娘,那背影像极了沈月眉。她稍稍侧脸,陈振中顿觉浑身血液凝固,那只是一转瞬,朦胧的侧脸看不真切,陈振中心跳地快要挣脱躯体的束缚,他不由自主地追随那个米黄色旗袍的女人离去。
上海滩繁华的街道上,尽是神色匆匆的行人和疾驰而过的黄包车,而米黄色的旗袍,就像一场梦,一个幻象,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陈振中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到过。秋日正午的阳光依然有几分刺眼,陈振中忽然觉得头晕,转身见到罗娅,她娇嗔道:“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扔下我就跑了,也不怕我丢了?”
陈振中心不在焉,罗娅见他面色苍白,便一再追问,陈振中只推脱累了,说想回去休息。
那晚,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怎么都想不起那个背影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看花了眼。刚刚得知沈月眉的死讯时,他难以接受,明明知道沈月眉真的离开了,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固执地说,报纸未必是真的,沈月眉还会回来的。他知道,是他不接受现实,他经常在街上看到沈月眉的背影,他追上去,如同故事里讲的那样,那人回眸,她不是沈月眉。
还有一次,在百乐门门前,他和罗娅、梁焕新跳舞出来后,在拥挤的人群中,几个穿金戴银的贵妇走过,这时,几个脏兮兮的身上披着报纸的小叫花子挤上前来,拽着贵妇的裙裾,乞讨一点吃的。几个贵妇纷纷哄苍蝇一样驱赶这些小叫花子,她们的狗对着小叫花子吠个不停,小叫花子们只好躲开。
这时,过来两个女人,她们不像那些贵妇那样穿金戴银,气质很典雅,她们打开手袋给每个小叫花子分了些钱,小叫花们一叠声地感谢,忙不迭地去买烧饼吃,其中一个头发稀少的小叫花子三两口就吃掉一个烧饼,噎到直翻白眼。陈振中站在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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