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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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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还是他在后世时的经验,现在是大明,在明朝,一个成功的商人如果不涉及政治,能做到张耘太爷当年的样子就是极限,头上就有一层看的见的天花板,想再做大,没有官绅的支持,没有一个官绅一体的家族为后盾,想继续突破向上,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加饷二百万两?”

    看到这一条邸抄时,张瀚赫然起身,一直津津有味听着评书的蒋家兄弟也赶紧站起,蒋义低声道:“东主,咋了?”

    “怪不得,怪不得……”

    张瀚手指轻轻弹着手中的邸抄,对天成卫这些士绅和大粮商这一次的行动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

    所谓加饷,就是万历为了应付东事而加派的田赋,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了二百万两左右的份额,这就是著名的辽饷加派,为着这事,万历和以后的天启崇祯三帝都被大明的读书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事论说起来,恐怕能写成一篇长篇论文,张瀚也看过一些相关的书籍和论述,总而言之,加派辽饷这事万历做的不是很地道,辽事刚起他就加派,朝廷确实没钱,三大征把张居正积攒下来的家当用的干干净净,库藏空虚是确实的。但万历本人手头又确实有钱,别的不说,万历一死,泰昌皇帝就连内帑银,加起来应该是有好几百万两之多,张瀚记不大清,但数字确实在二百万以上。

    而且这内帑还没干净,一直到崇祯年间,边事一旦有警而银钱不足,户部就会请皇帝内帑。

    这事儿,从帝王的角度来说,家国一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边有警而国用不足,先用自己的体己银子又如何?以明朝的体制而言,僵化老大,官绅和胥吏一体,加二百万两银子于下,这些蠹虫最少得收入一千万两到自己荷包之中,可谓是得不偿失。

    而就万历的心思来说,凭甚地一有事就用他自己的银子?这些士大夫平时忠君爱国说的嘴响,一旦有事就指着皇帝拿钱,凭什么?既然国用不足,军饷不够开销,那么就按实际用度加田赋,一加便是二百万之多。

    其实明朝的赋税水平,农税向来不过百分之五,商税还要更低一些,以万历来看,加派二百万问题不大,事实也是如此,到崇祯年间,又加派了两次,而且这种额度的加派在清季成为正赋,二百多年没有太大的变化,百姓也照样承受了这样额度的赋税。

    但问题在于,明朝中央对地方的控制要薄弱的多,对士绅的控制,又要更弱一些。

    加派的赋税,又不注重各地展的不平均,全国一致,对江南人来说,加派的这点银子无非是多纺几尺布就赚到,一直到明亡,南方各省还是很安静,鲜有百姓造反之事,而在北方,特别是西北,小冰期的灾害尤其严重,原本就基本上靠农业吃饭,加税加上天灾,加上赈济不力,百姓走投无路之下,终于演化成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万历加派辽饷,绝对是一招臭棋,后人有不少网络历史爱好者,为反而反,反感东林党之余就肯定阉党,反对清朝就无底线的肯定万历,其实万历控制朝政确有一手,但在治国上连守成之君也算不上。

    邸抄看一遍,一篇大文章几乎就瞬间掠过了张瀚心头。

    万历加饷,开启明朝覆亡之门,当然若是万历不死,凭他对朝局的掌握,不会出现严重的内耗,辽事虽有小挫,最终还是会往解决的正道上走,可惜张瀚记得,万历就在这两年就会离世,在明朝和整个中国最关键的点上,这位掌握大明近半个世纪的皇帝死了……死的还真不是时候啊……

    “这么看来,天成卫士绅和粮商的反扑,就是因为提前知道了朝局动向,加饷之事,肯定早就有传言,现在才终于成定论了。”

    “朝中无人,消息得来还是慢啊,估计这里必定有人直通中枢,连郑国昌这个层面还不知道消息时,这里就有人知道此事,并且提前做了准备。”

    “与我和裕升争粮,要紧的就是知道日后粮价必定大涨特涨,倒不是为了那两钱银子的差价,其实更重要的是为了日后做准备。”

    “一旦加饷,就是地价下跌而粮价节节攀升,不仅是大同,包括山西,宣府,大同,陕西,都是如此。”

    “未来的灾害会越来越严重,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应该没几年了吧……”

    西北的农民起义就是萌芽于天启年间,最终在崇祯年间成为洪水猛兽般的存在。

    张瀚看看蒋义和蒋奎,笑道:“走,随我去城外的庄上去看看。”

    “是,少东。”

    两个护卫当然没有意义,护卫着张瀚出门,牵出马匹,一路往城外而去。

 第四十八章 加征

    “黄榜每亩加二分银。”

    张瀚往城外去的时候,马人府邸中的议论也是刚刚开始。

    看着众人,马人道:“我山西通省应缴纳的夏粮是二百八十万石,看着是不多,与苏州一府相同,然则苏州的额子从来交不齐,我山西这里积欠却是很少,应着要供给边军,国初时咱们山西就很少欠粮,百年之下,地方官也遵循旧习,想如苏州那样积欠,绝无可能。”

    蒋彦宏跟着道:“苏州那里官田多,看着税额重,其实是把田租都算在内,咱们这里夏税是夏税,百姓还得算上田租,这负担原本就重,加上田亩远不及江南,这一下加饷上来,每亩田光是夏税就得多交二分银子,这还只是黄榜,底下还有白榜,诸位,这粮价看来是要大涨特涨了。”

    “咱们山西田亩不过四千万亩,只及河南的零头,田赋却比河南相差不多,这也定的太多了些。”

    “白榜犹重,借驿传,供给边军军粮的名议,定然大肆加派。”

    “这些好处,却落不到咱们头上,多是将门和大官绅才能摸得着,咱们这些人,支应有份,好处全无,叫人怎么能服气。”

    “百姓看着咱们风光,其实也真是有苦自己知。”

    “若是粮价再赚不到银子,咱们只能卖田。”

    “就算粮价赚着了,难道老兄还要多留田亩不成?大官绅不缴田税,马老爷有举人身份,丁税折入也是有限,咱们的地田税丁税却不能少,田越多,赋税越重,这下还得加上加饷折银,可真是承担不起了。”

    “这可真是条鞭法的好处,嘿嘿,说着不尽啊。”

    在座的人,怨气真是不少,而且多半是往条鞭法上靠。

    公允来说,条鞭法是张居正用大魄力推广,原本唐的两税法就是把身丁税纳入地赋之中,这是减轻人民负担的办法,有田者纳税,后来宋时除了两税的基础上,到大明百姓又得服劳役,到万历年间,又将杂七杂八的差役杂费摊入田亩税中,这就是条鞭法,除了将本色,也就是粮食转折为银,使朝廷财政收入增加外,就是把杂役纳入田税之中,以试着减轻百姓的负担。

    从实际操作来说,清廉的地方官能忠实于条鞭法的,朝廷收入增加,百姓负担也减轻。但在大多数地方,就是田税照收,并且较以前来的更重,还得加一层卖粮交税被克扣的麻烦,然后差役还得照旧,就是黄榜之外,还有白榜,而且白榜负担,十倍于黄榜。

    后人总说明朝的赋税很轻,事实也是如此,地税不重,商税更轻,但地方的杂费剥削,却是十倍几十倍于正税,地方官绅将门包括亲藩,这些有势力的蠹虫拼命敲骨吸髓的压榨百姓,连这些中小地主都在不停的抱怨着,万历到崇祯年间,不少北方的中小地主也是破产,好在工商向来游离于明朝的体系之外,马人等人,只能期翼于商业运作来减轻黄白榜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

    “此番粮价争斗之事,还有张指挥使在后,我马家也有一位朝官在京中支持,我等务必要一争到底。”马人举杯向众人致意,他有举人身份,但田亩过多,压力也很大,他身后也是整个天成卫马氏家族,此时此刻,也由不得他说一句退缩的话。

    “小人等见过东家。”

    村庄头里,蒋义拉着马站着一座小木桥边上,脸上满是笑容,他侧身让在一边,才一丈宽不到的村道正中策马而来的,当然就是张瀚。

    这座村庄叫李庄,顾名可思义,这里头的居民多半都是李姓人家,可能会有少数杂姓,户数想来也不会多。

    按官府黄册所记,这里的居民只有一百三十一户,丁口为三百二十五丁,但实际人数就是户数在三百多户,丁数大约有七百出头,全部人数是近三千人。

    按当时来说,这些人口可以聚集成一个小镇,但这李庄地处天成卫和镇虏卫两卫交界,地界偏东,又于大梁山脉余脉,具体蔚州往天成蔚的官道很远,离京师往偏关的大型官道就更远了,倒是距离锁住大梁山的桦门堡近,这里地处偏僻,村道越行越窄,两轮马车走着都是困难,也就只能走走骡马和独轮小车,这般地界,村落人多,四周田亩也多,却是怎么也没形成集镇了。

    领头跪着的就是庄上的管事李祥符,曾经读过几日书,头顶方巾,蓝布直缀,脚着一双布鞋,方脸,大酒糟鼻,两眼昏沉沉的,隔着不少步嘴里还喷着酒气。

    李祥符身后还有几人,多半都是当日太爷在时就雇下来看装庄子的,这庄子每年可以收不到三千石的田租,当日买时花了近五千银子,张家的地产,多半就在这里。

    张瀚看过田契,这里的庄子是田骨田皮均在一处,不象别的庄子,田骨田皮多半分开,有时候田主自己也搞不清楚这地到底是谁在种着,田皮按规矩还可以转租,几把手倒过,田主认不得自己佃户也是常有的事,走在地里,哪一块地是自己的,或是租给别人了,又或是倒了几把手了的,田主自己也摸不清楚,时间久了,传上几代,有那佃户取个巧,托衙门里偷偷办张田契,将地弄成自己的,也是有的。当然这样的事需得有些根脚关系,不是那种老实头佃农能干成的。

    其余还有些鱼获,鸡、草、牛、羊,这一类的产业,也有张家的收益在内,每年均需上缴一部份,买的时候,租头,价银,戥银,成色、鸡、草、酒水,画字,讲的清清楚楚,常氏同张瀚讲过,老太爷当年,买下这庄子之后,高兴的好几夜没睡好,每天都是笑呵呵的。

    这种心情,张瀚现在也是能理解,中国这样的农耕民族,对土地的渴望是烙在骨子里的,况且土地可以传家,而所谓的工商兴起,资本萌芽,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苏州一带,拥有几千人规模的纺织厂是有,但商人赚了钱还是用来买地,要么就是如晋商一样,在家里挖地窖将银子储藏起来,资本没有办法再扩大,因为没有商会,商人没有政治话语权,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一群群的肥羊能影响到国家政治,并且进行资本扩张?那真是笑话。

    “各位请起,我还年幼,不好受这般大礼。”

    佃户跪拜田主,田主一不高兴拿鞭子抽,拿下去打板子,这都是常有的事。当然田主性格太不好的,佃户也会转佃,张瀚深知其理,说话颇有风度,也很亲和,没有普通人家少年子弟的那种高傲姿态,丝毫没有少年田主盛气凌人的感觉。

    李祥符眼皮稍微一抬,短短一瞬也是有精明外露的感觉,见张瀚还是笑吟吟的,李祥符领着众人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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