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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4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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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侯听了母亲文姜的话,迎娶了自己野爹的女儿、自己的舅表妹。但是娶的妻子哀姜和庆父私通,又没有孩子,于是一场贵族之间的日常就这样展开。

    季友和鲁侯合力杀死了四弟叔牙,然后季友熬死了二哥鲁侯,大哥庆父和哀姜作乱杀了鲁侯的儿子,季友又从外地把二哥的另一个小儿子找到,以此为法理干掉了自己的大哥庆父,拥立了未成年的侄子继位,可谓是在这场长达几十年的贵族日常中笑到了最后。

    由此季氏在鲁国逐渐专权,庆父和叔牙虽然各自横死,但是子嗣依旧拥有封地,“三桓”终成,季氏的势力日益增加。

    费国原本是鲁国的一个附庸国,周公分封之初各个大的侯国都是有附庸国的,附庸国不和周天子直接对话,而是受制于宗主国。

    但是费国这个附庸国不是武王成王甚至夏商时代的古国,而是周宣王干涉鲁国内政后分封的,因为周宣王杀死了鲁侯,干涉鲁国内政,又封了鲁侯的孙子为费伯,才有了费国这样一个法理。

    季孙氏的封地在费,并且四分鲁国,季孙氏占据两分,庆父和叔牙的后代占据另外两分,拥有私兵七千,鲁侯不能制。

    后来百余年,季孙氏的势力逐渐微弱,鲁侯重新掌握了权力,双方的矛盾日益严重,最终采用了一种折衷的方式,利用曾经周宣王封的费伯的法理,承认费是国而非邑,换取季孙氏从鲁国内政中离开。

    但是费邑最终被鲁国收回,季孙氏的这个费国,不是僭越,而是用了宣王时候的费伯的法理,只不过封地不是在费,而是在武城之南的土地上,借用了费伯这个名号的传承。

    这就像是楚国之前灭掉陈、蔡之后,让楚平王担任陈公、蔡公是类似的道理:陈、蔡这两个国家亡了,但是春秋时候的法理还在,楚公子弃疾担任的是这两个法理之上的陈公和蔡公。

    如果是季孙氏以自己的封地费邑称国,那就是“僭越”。

    如果是借用费伯这个已有的法理,称国,名义上做鲁国的附庸国,那就不是“僭越”。

    当时三件还未分晋、田氏尚未代齐,这天下的周礼制度,实在是不好直接弄得太过张扬违背。

    此时天下已乱,早没有楚伐随随还能只问一句“我无罪”的礼法深入人心了,这种名义上的附庸关系早就不存在了。

    现如今各大国都在变法,求强,但是对于费国这样的小国而言,却没有任何变法的驱动力。

    如秦、楚、赵、齐变法,那是诸国自身还有底子,变法之后可以争雄天下,君主尚有雄心。

    可费不过数邑之国,北有齐鲁、东有蛮越、西有宋墨、难有荆楚,而且国小民少,国君也根本没有什么雄心,也根本不敢有。

    富国强兵?便是强十倍二十倍,还不够齐楚魏一只手捏的。

    这种状况下,贵族们当真是醉生梦死,彻底堕落。

    每日想的就是那些蝇营狗苟的私利,除此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琢磨的。

    这些年繁衍下来,季孙氏的子嗣又多,还有当年的家臣众多,各自分封。

    若是对外扩张有可能,贵族或许还会支持战争,尚有所谓什么“武德”,但是费国对外扩张那是做梦,所以堕落、封闭、保守、恐惧变革、毫无大局、醉生梦死、残民得利这些贵族们的常态,便能在费邑都看得到。

    有食邑在手,有封地在身,衣食无忧,又不敢政变不能扩张。

    一旦困于这样的局面之下,这样的食邑贵族就是最为贪婪堕落的一个群体,既丧失了祖先的进取心,也丧失了主动变革的原动力。

    当真是鲁强则亲鲁、越强则服越,只要保证他们的封地食邑不动,谁都可以做他们头顶上的那个。

    因而当潡水一战结束后,费国立刻便加入了非攻同盟,希望有志于弭兵天下的墨家,可以保证他们的生存,不至他们被各国吞并。

    而墨家在潡水之战后,因为担心各国的干涉,也只是将泗上的这几个小国形成一个松散的联盟,为了后续的动作静静等待天下有变。

    于此时,费国国都之内的一间大宅中,费国都城颇为知名的一位贤人居住于此。

    这个贤人的名字叫田让,如果没有适的出现和改变,他本该是墨家的第四任巨子,便是后世称呼的“田襄子”,也就是孟胜将巨子之位让弟子传给的那个人。

    但现在,田让明面上只是一个居住在费国,在泗上宋国卫国等地活动的商人。

    暗地里的身份,则是一名秘密的墨者,除了墨家寥寥几个人之外,并无人知道他秘密墨者的身份。

    历史上田让和卫君之间有过一段很出名的对话,如今这一段对话必然不再可能出现。

    但这些话中露出的那些含义,却可以看出田让对于天下的一些看法。

    卫君问于田让曰:寡人封侯尽千里之地,赏赐尽御府缯帛,而士不至,何也?田让对曰:君之赏赐不可以功及也!君之诛罚不可以理避也。犹举杖而呼狗,张弓而祝鸡矣。虽有香饵而不能致者,害之必也。

    卫君问田让,我给人封地、给人赏赐,为什么天下的贤人不来呢?

    田让说:君上你给人的赏赐(全凭个人的喜好)而不能够用立功这种方式来获得。你给人的惩罚,(也是全凭君口一言)没有法令和道理可以依据。这就像唤狗、引鸡。

    从人格的层面上,田让觉得卫君对于士人臣子的态度,就像是人之于鸡犬,这是田让所不能接受的,所以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之类的话,在田让看来这是一种人格上的问题——就像是养的畜生,可以对畜生很好,但却很少有把畜生当人的,但正如狗都要打死了也不会咬主人一样,这正是此时天下所不需要的想法,也是完全压抑士的气质和人格的。

    这种关于人格的看法,放到后世这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但在秦汉之际却属平常,在士人中大行其道。

    正是因为他在加入墨家之前,便有这样的想法,因而伴随着墨家“赏罚有法可依、天下有理可循、解放人性、上下只有权责不同在人格上人人平等”之类的思想传播,他很快就被墨家的理念所吸引。

    正如苍蝇总会被臭肉吸引,亦或是绚蝶总会被灿花吸引。

    本来他就是宋人,早早在宋国就有名望,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早早在墨家搞出那些大事的时候,他就以士的身份来到了泗上。

    和长桑君携徒秦越人来泗上有墨家高层迎接类似,他在宋地的贤名也迎来了墨家一些高层低调的迎接,并且在随后一年内适和他进行了多次的交流,他便以秘密墨者的身份加入了墨家。

    对外依旧是以贤人、商人的身份,游走于各国之间,并且做一些转运生意,在一些墨家不便直接出面的地方,由他来进行接洽。

    无论对于一国、天下、乃至各自的人格,墨家的这些解释都合于田让之心,他便以一个隐藏于天下墨者之后的身份,参与到“利天下”这件天下间最为壮阔的事业之中。

    墨家变革组织之后,组织日趋严密不再松散,不能说以私人身份认同墨家就可以成为墨者,而是要在认同墨家的道义基础上、服从墨家的规矩和组织,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墨者。

    而他如今在费国的都城,自然有其使命。

 第五十六章 可控

    宅院豪华,松香柏绿。(全本小说网,HTTPS://。)

    案几上摆放着这几年刚刚出现的、颇受费国贵族追捧的瓷杯,里面斟满了晶莹的米酒。

    桌上的菜肴,也都颇受这些年天下技术变革的影响,各种曾经没有的调味料,各种曾经不曾有但在天下富商贵族那里早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的烹饪菜肴。

    案几的对面,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不是任何人都能称之为公子的,也并非任何人都有资格成为贤人名士豪商这个身份之下的田让的座上客的。

    这公子名叫季孙峦,正是费国的公族,但却是庶出,母亲只是妾女,身份低微。

    季孙峦也没有什么贤才,也就有个公族庶子的身份,母亲死的早,地位又低,原本在公室中也算是人尽可欺的一个。

    几年前一次“偶然”的相遇,季孙峦和田让结实,并且很快成为了朋友。

    季孙峦因为封地太小也太穷,田让便资助这位“朋友”,度过难关之后,又和季孙峦一起合股做了一些生意。

    这生意大部分都是田让在维持,实际上主要就是在楚越那边的一些生意,运送一些泗上的货物去那些地方,再将那里的一些急需的货物运送回来。

    赚了一些钱后,田让和季孙峦又合伙开办了一个作坊,墨家暗中支持,帮着联系了不少工匠,而季孙峦又有小片封地,上面的农夫也归他管辖,田让又推荐了另一位“朋友”出面帮着季孙峦进行了一些改革,使得季孙峦的收入日增,早不是当年灰头土脸的模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季孙峦便又借着酒劲感慨道:“当年若非你,我哪里能有今日?现在我家中的窗以玻璃透光、仆人几十、每年得利分红极多……这于几年前,我哪里敢想呢?”

    田让脸上微笑,心里却道:“你自然不敢想,若非组织让我接近你,那作坊建造需要的技巧工匠,你又如何能知?”

    季孙峦却没想这么多,举起酒杯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道:“他们说我公子从商从工,违礼而无尊。哈哈哈,只怕他们便是喝不到美酒便说这美酒酸。我的那点封地,怎么能支撑这样的生活?他们说的好听,只说守礼,还不是为了利?”

    他自然是有资格说这话的,作坊建立起来后,每年的收入远胜于封地的地租收入,如今季孙峦想的就是能不能用手里的钱扩大作坊、扩大产业。

    自己这点封地留给子孙后代,怕是用不了三五代就要成为佩剑游历的士人了。

    现如今,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钱才是真的。

    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美色、酒肉、珠玉,这天下间好的货物多了去了,没有钱却是只能眼看着。

    季孙峦已多少有了些醉态,田让便借了个因头,问道:“你可知前几日墨家传书之事?”

    季孙峦点头道:“怎么不知?现在城内都在讨论这件事。城内不少国人都曾在义师服役,归来之后墨者又多在这里讲学。这几年税赋又增,众人早就满腔怒意。如今筑虎又出了这样的事,墨家请以救民之三患,并且要派孟胜为使前来……嘿……”

    季孙峦算是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道:“我倒是不怕什么。就我封地的那点收入,要也行不要也行。真要是变革了,他们可是要惨了。不过也变不了,孟胜怎么来的,就得怎么回去。”

    有些消息,田让虽有名声名望,终究不如季孙峦更容易知道。

    听季孙峦的意思,看来贵族之间对于这件事肯定是不会答允的,这倒也在意料之中。

    田让自己是秘密墨者,自然想到只怕城邑内不少人也是秘密墨者,况于那些从义师归来的农夫,也有不少明着的墨者,经常集会听人讲学。

    只能说费国离泗上太近,而离洛阳太远,墨家的道义这几年传播的飞快,又加上费国的政策,已然是处在一个极其微妙的平衡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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