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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第5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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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墨家理论,去团结大多数渴求得利的人。

    而他从来也没想过用鬼神去弄出道德,因为他确信道德不永恒,而是随着阶层和物质基础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的,今日的德或许就是明日的糟粕,他没有那个能力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弄出一个亘古、恒久、不变、万年不易的道德标准。

    虽然最后的问题没解决,但终究他解决了墨家理论的逻辑、体系和自洽的问题,并且做到了让墨家逐渐壮大、让墨家内部都能够接受、威望足以支撑内部的团结。

    在场的人没有人惊讶适成为下一任巨子。

    但当适做完那个《继承子墨子之志,利天下为目的、非攻只是特定阶段所实行的手段》的报告后,整个会场会陷入了一种震惊之中。

    拍手大笑的有之。

    站起来高喝早该如此的有之。

    讷讷道过于急躁的有之。

    震惊之后看看众人也跟着拍手称赞的有之。

    一段报告,这是在为他为巨子之后的墨家路线定下基调。

    这是一颗巨大的火药雷,意味着什么泗上非攻立国的想法,将要成为被批判的理念。

    意味着这是对当年魏越建议非攻弭兵路线之后适的全面清算。

    意味着泗上的整个宣传都要转变方向。

    因为这泗上将对诸侯采取更为炙烈的态度。

    当然,也意味着适极为赞同高孙子所做的关于当年天下局势的报告,天下将乱,没有诸侯在短时间内有能力成为霸主团结诸侯征伐墨家。

    高孙子、公造冶、孟胜等人对于适的发言表达了极大的支持,在内部高层讨论是一边倒的。

    而且既然是内部的会议,适也就不用担心泄密之类的问题。

    既然是这样的基调,那么当先必须要讨论的五件事,就算是有了一个基本的框架。

    这三件事,源于墨家之前的既定战略。

    这一次对齐战争,是借助天下大乱、越国南迁的局面,彻底将泗上结为一个严密的整体;将势力扩展到东海和淮北;削弱魏、齐大略的延续。

    齐墨战争的结束、天下大乱的开始,墨家当前要解决的五个问题立刻摆在了眼前。

    其一,泗上诸侯变松散的非攻同盟为一个紧密的邦国的问题。

    其二,对齐战争的和约签订。

    其三,借此之势会盟诸侯维持天下局势。

    其四,赵国墨家之后的走向。

    其五,和楚国的关系在齐墨战争结束、楚魏相争缓解之后的调整。

    这个基调一定下,泗上内部的同义和统一,就不得不解决一个问题。

    一堆诸侯的贵族身份,是否还保留?

    哪怕是作为一个幌子对外宣扬用,用不用保留?

    比如滕侯,天底下可能还没有这样的侯爵:墨家执政,他的理论上的封地全部都卖给了农夫二十年赎买,实则农夫支付的时候按照当年粮产量的二分之一支付,以现在的产量二十年的赎买等同于就给了滕侯一年的守城。

    滕侯将大笔的收入投入到对南海缚娄的贸易和开发中获取分红,原本的宫室还留给了他,但是修缮宫室的钱得自己出雇人。

    这是侯爵吗?这像侯爵吗?

    然而有时候出面,还需要盯着一个侯爵的头衔,对外仪式的时候还需要出来走两步,甚至于适这个第一任滕国“相邦”退下后墨家的第二任“相邦”还需要走个让滕侯任命的仪式。

    这就很尴尬。

    墨家谋取泗上,当年的口号是“诛不义、驱暴越、代行诸侯之政”,而现在适既然做了“继承遗志、利天下进行到底、非攻只是曾经的手段”的发言,那么当年的口号就意味着过时了。

    周天子算个屁,墨家已经可以不在乎了。

    诸侯现在筋疲力尽,三晋瓦解、齐国内伤、楚国无力,诸侯的看法现在也可以不在乎。

    那么泗上应该上演一出“诸侯献政”的把戏?

    还是“民意滔天共政共和”直接收权?

    适的那番发言,也算是为这个问题提前寻找了答案。

    同样的,既然要将利天下进行到底,那么对齐和谈就有很多说法。

    现在齐国已经无力抵抗,割城取邑,易如反掌。

    诸侯无力干涉,就算拿了,齐国也无力反对。

    那么要不要趁此机会扩大墨家的势力范围?

    听起来,适的意思是准备撸起袖子和诸侯彻底翻脸了。

    可适随后的说法,却并非如此。

    他看了看众人,郑重道:“我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不变,撤军回来,不在齐鲁西南割让一座城邑。但是可以适当变通一下,有些问题需要解决。”

    他这么一说,高孙子道:“这话可不对。你之前既是说了,我们要将利天下之志延续下去,何谓天下?”

    “巍巍昆仑、苍茫草原、浩渺东海、涛涛大河、苦寒燕地、炎热楚疆,俱是天下。”

    “我们走了,那里的齐人怎么办?齐人不是天下人吗?”

    “我之前也认为应该打一打齐国就撤回,那是因为我对天下局势的估计有误,觉得我们未必能够取得如此大的胜利。”

    “可现在,齐国的野战之军全灭,临淄不能守,汶水济水民众赢粮景从,三晋内乱、楚越无力,之前的想法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我们强大一分,那些害天下之族、不义之君便削弱一分。武城之屠,让我们知道这天下间,兼爱互利的道理竟是下流,并非上流。”

    适明白自己要在众人面前解释清楚为什么,还要和自己刚刚说的《继承子墨子之志,利天下为目的、非攻只是特定阶段所实行的手段》融为一体,否则难以服众。

    纵然众人最终基于自己一贯的判断会支持,但若是和自己刚刚讲的道理脱节,那么他这个巨子的第一炮就没有打响,这可不行。

    对于充满理想的人,要讲道理。对于心怀功利的人,要讲利益。而身为要团结墨家内部诸多派系的巨子,便不得不既要讲道理,又要讲利益和现实。

 第二百五十一章 新略(三)

    高孙子当然不是为了反对适而说这番话,他只是为了利天下。全本小说网;HTTPS://щщщ。m;

    目的是相同的,道路却出现了分歧。

    而适之前的那番话,又恰恰表达了一种激进的态度,使得高孙子觉得疑惑。

    如果说,非攻只是之前应该实行的手段,那么现在为什么还要对齐国媾和呢?

    他现在很相信适对局势的判断,对齐一战的战果超乎了他的想象,也证明了义师现在有趁此机会灭掉齐国的能力。

    尤其是齐国的农夫对于墨家的支持,使得高孙子确信利天下的时机其实已经到来。

    此消彼长之下,那些不义之君的力量会越来越小。纵然适的想法是对的,先积蓄力量,培养人才,但是现在的局面如此的有利,若是不抓住,怕将来后悔。

    除了局势有利,高孙子也有自己的别样担忧。

    “昔年有人问及子墨子,说道:爱邹人于越人,爱鲁人于邹人,爱我乡人于鲁人,爱我家人于乡人,爱我亲于我家人,爱我身于吾亲,以为近我也。击我则疾,击彼则不疾于我,我何故疾者之不拂,而不疾者之拂?”

    “等差之爱不提,最后那人的话,不得不让我们警醒。”

    “打我,我疼。可打别人,我不会疼,那么我又怎么会去想着去解除别人的疼痛,而不去让疼痛不要加在我的身上呢?”

    “武城被屠之事,墨者固然愤慨,因为杀的不是墨者,但墨者兼爱,所以疼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知道兼爱与爱己的辩证和统一,但这个道理什么时候才能够被天下认同呢?怎么才能被‘同义’呢?”

    “若细分起来,泗上有齐人、鲁人、邹人、楚人、越人……可是如今他们相信相爱,并不会去想自己齐人还是楚人的身份。那么,一天下、然后同义、使得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天下人而非齐人楚人,这是可以使用的办法。”

    “现在我们在汶水、济水分给了民众土地,那么我们为了利天下,就要保护他们的利益。即便撤走。”

    “可是,土地分给了齐国的民众,他们却被齐侯所统治,如果天下再有不义之君,譬如楚魏相争,墨家会想着利天下之民而非攻。”

    “可到时候,齐人只怕会想:我已经拥有了土地,我们已经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那么楚人和魏人的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泗上的民众可以被教育,但是我们撤走,又怎么能够让齐国的民众明白爱己和兼爱的统一呢?”

    “这是我觉得,应该乘胜而战,直接管辖齐国的大量土地。”

    高孙子说完,会场上再次传来嗡嗡声,几个人点头,也有人偷着看了一下适的态度还在观望,也有人喊道:“有道理,是这样的道理。”

    其实不少人是支持高孙子刚才那番话的,在别的问题上他们可能并不和高孙子站在一起,只是就事论事,他们觉得高孙子的话是有道理的。

    一个是适和墨家一直担心的出现各国各族的问题,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对于天下同义就是个很大的阻碍。

    不是说到时候爱己和兼爱的统一的道理就不对的,而是现实操作起来会很难,可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和很长的时间说服人们放弃那些虚幻的构想和归属感,然后重新归为一个统一的诸夏九州之民。

    再一个,也就是泗上已经出现的情况:泗上本地的农夫对于利天下的事,在利益上已经难以催动他们,只能依靠义和那个统一的爱己与利天下之间的统一的道理。

    但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

    墨家的崛起过于顺利,数战皆胜,使得民众根本没有感触过被贵族攻过来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场景,人总是健忘的,二十年前的生活已经成为了故事,固然还有许多人记得,可也有一些人已经遗忘。

    高孙子的意思就是说,泗上都这样宣传了,可是依旧不少人对于继续征战利天下的事不是很关心,甚至其实是反对的。

    现在给齐人分了地,齐人最想要的东西得到了,到时候他们又怎么会想着利天下?泗上讲道理尚且不能讲的人人有利天下之志,况且依靠人人都是死不旋踵的墨者那本来也不现实:如果可以寄希望于人人都是死不旋踵的墨者,那么儒家寄希望于人人都是君子、杨朱寄希望于人人爱己贵命那似乎也没有错了,这肯定是不对的。

    这是需要考虑的,不是振臂高呼就可以使得天下之民尽皆兼爱的。若是那样,泗上又怎么需要普遍强制军役制?又怎么会墨者越多的连队战斗力越强?甚至真要那样又何必需要宣义部和墨者代表的存在?

    待会场内逐渐安静之后,适道:“子墨子尚在时,我们便已经定下来大略。先取泗上、驱逐越人、部署代国北境、谋划南郑汉中、执政楚国鄢郢……”

    “我们一直都在为这个大略做准备。一旦天下有变、一旦楚国有变,那么便是汉中南郑、鄢郢襄阳、淮水之南,尽皆大乱。”

    “我们卡住南郑,则秦人不能南下。卡住鄢郢南阳淮水,魏韩不能南下。届时,楚地乱,我们平;楚贵族乱,我们定。诸侯不能直接干涉。”

    “诸侯若干涉,则断褒谷栈道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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