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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鸟-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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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丝婷,朱丝婷,朱丝婷!” 
                    “无聊的名字,”他说着,便去了。 
                    安妮把朱丝婷放在床上。老泪纵横、除了路迪。所有的男人都该死,他们该死!只有路迪身上那种温柔、多情善感、似乎是女人般的性格才使她去爱吗?卢克说得对吗?难道这只是女人想象中的虚构吗?或者这是某种唯有女人才能体地到的感情,还是女人对男人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哪个女人也拉不住卢克,没有一个女人曾经办到这一点。他所需要的,女人无法给他。 
                    可是第二天,她就平静下来了,不再觉得她是徒劳无益的了。那天早晨接到了梅吉寄来的一张明信片一说她对麦特劳克岛渐渐热心起来了,而且她身体如何如何好。从信里可以看出一些令人欣慰的东西。梅吉觉得好多了。当雨季开始好转时,她就会回来的,而且能正视她的生活了。可是,安妮决意不把卢克的事告诉她。 
                    在安妮用牙叼着装满了孩子的必需品——干净的尿布,爽身粉盒和玩具——的小篮子蹒跚地向外走去时,南希——这是安农齐娅塔的简称——便抱着朱丝婷走到了前廊上。她坐在一把藤椅上,从南希手中接过孩子,开始用南希已温好的莱克托根奶瓶喂她。这叫人心情愉快。生活是非常快乐的。她已竭尽全力要使卢克明白情理,假如她失败了,那至少意味着梅吉和朱丝婷将在黑米尔霍克多呆上一段时间。她不怀疑,梅吉最终将认识到,要挽救她和卢克的关系是无望的,随后便会返回德罗海达。但是,安妮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一辆红色的英国赛车在通往邓尼的道路上轰鸣着,爬上了长长的、陡峭的车道。这是一辆崭新而昂贵的汽车,它的机壳上罩着皮套,银色的排气管和鲜红的漆面闪闪发光。有那么一阵工夫,她没有认出从低矮的车间中跳下来的男人是谁,因为他身穿昆士兰的服装,除了一条短裤外什么都没穿。天哪,这个多英俊呐!她想着,赞赏地打量着他。当他一步跨过两级台阶走上来的时候,她隐约地想起了什么。我希望路迪不要吃那么多,他就有可能和这个小伙子有几分相象了。现在,看上去他可不象是个毛头小伙儿了——瞧他那不可思议的染霜的双鬓吧——但是,在这种活计吃紧的时候,我还从没见过一个蔗工呢。 
                    当那双沉静而冷淡的眼睛望着她的眼睛时,她知道他是何许人了。 
                    “我的天哪!”她说道,婴儿的奶瓶落到了地上。 
                    他将奶瓶捡起来,递给了她,然后靠在了走廊的栏杆上,面对着她:“没事儿。橡皮奶头没有碰到地面,你可以接着喂她。” 
                    那孩子恰好因为失去了那个必需品而开始抖动,安妮把橡皮奶头塞进了她的嘴里,这才缓过劲儿来讲话,“哦,大人,真是太出人意料了!”她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被逗笑了。“我得说,你看上去不怎么象一位大主教。你以前也不大像,即使是穿上了适合的衣装。在我的心目中,总觉得不管哪个宗教派别的大主教一定是又胖、又自得。” 
                    “眼下,我不是一个大主教,只是一个正在度假的教士,因此。你可以叫我拉尔夫。我上次在这儿的时候,就是这个小家伙让梅吉遇上了那么大的麻烦吗?我可以抱抱她吗?我想,我能设法以适当的角度拿着这个奶瓶的。” 
                    他坐进了安妮旁边的一把椅子中,接过了孩子和奶瓶,继续喂她,他的腿随随便便地交叉着。 
                    “梅吉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朱丝婷吗?” 
                    “是的。” 
                    “我喜欢这个名字。老大爷呀,看看她头发的颜色吧!完全和他外祖父的头发一样。” 
                    “梅吉也是这么说的。我希望这可怜的小家伙将来别长满一脸雀斑,不过,我想她会这样的。” 
                    “唔,梅吉就是那种红头发的人,可是她没有雀斑,尽管梅吉的肤色和纹理与她不同,更暗一些。”他放下了空奶瓶,让那孩子直直地坐在他的膝盖上,面对着他,让她弯腰致敬,并且开始有节奏地使劲抚摩她的后背。“在我执何任务时,有时不得不去访问天主教的孤儿院,所以,我和孩子们倒颇有些实际的交往。我所喜欢的那个孤儿院的风萨修女说,这是抚摩婴儿的后背让他打嗝的唯一法。把孩子放在肩头上,孩子的身体就不能充分地向前弯曲,嗝就不会这么容易出来的,而且在打嗝的时候常常会带出许多奶来,让婴儿这样的中间弯着身子,就能把奶抑制住,而让气体出来。”好像是证实他的论点似的,朱丝婷打了个大嗝儿,可是肚里的食物却没有出来。他大笑起来,又抚摩起来,当再也没什么动静的时候,便把她舒舒服服地抱在自己的臂弯里。“多么让人能以置信的怪眼睛啊!极其动人,对吗?梅吉确实生了一个非常寻常的娃娃。” 
                    “那也无济于事。可是,你会做一个什么样的父亲呢,神父?” 
                    “我喜欢婴儿和孩子,一直都是这样的。欣赏他们对我来说比较容易办到,因为我无需担负父亲们的那些不愉快的责任。” 
                    “不,这是因为你象路迪。你身上有一点儿女人的东西。” 
                    显然,平日性格孤僻的朱丝婷回报了他的爱抚、她已经睡着了。拉尔夫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从自己的短裤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开波斯坦牌香烟。 
                    “喂,把烟给我,我替你点上。” 
                    “梅吉在哪儿?”他问道,从她手中接过一支燃着的香烟,“谢谢。对不起,请给你自己取一支吧。” 
                    “她不在这里。她还从来没象生朱丝婷的时候那样糟糕过呢,似乎是雨季的到来使她终于垮了下去。于是,我和路迪把她送到外面去住两个月。她大概在3月初回来;还要再往七个星期呢。” 
                    在安妮讲话的当儿,她已觉察到他神色的变化;仿佛他的打算和得到某种殊快乐的指望突然之间全都化为乌有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第二次没有找到她而说再见了……去雅典时一次,现在又是一次。那时,我离去了一年,那次本来是要在那里呆更长时间的。自从帕迪和斯图死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德罗海达。可是,当要离去的时候,我发现我不能没见梅吉就离开澳大利亚。可她已经结婚了,走了。我想去追她,可是我知道这对她或卢克都不合理。这次来,是因为我知道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你要去哪儿?” 
                    “去罗马,去梵蒂冈。迪·康提尼—弗契斯红衣主教已经接替了不久前去世的蒙泰坎迪红衣主教的职位。我早就知道他要召我去的。这是一个很大的荣幸,而且还不止这样。我无法拒绝前去。” 
                    “你要离开多久?” 


                    “哦,我想,很久。在欧洲,仗打得很激烈,尽管战争似乎离这里很远。罗马教廷需要召回它所拥有的每一个外交家,感谢迪·康提尼—弗契斯红衣主教,我被归入了外交家之列。墨索里尼和希特勒结成了紧密的同盟,他们是一丘之貉。不知为什么,梵蒂冈却不得不把大主教和法西斯主义这两种完全对产的意识形态调和起来。这不是轻而易举能办到的。我的德语讲得很好。在雅典的时候,我学会了希腊语,在罗马的时候,学会了意大利语。我还能流利地讲法语和西班牙语。”他叹了一口气。“我一直有一种语言的天才,并且精心地修炼这种才能。我的调动是势在必然的。” 
                    “嗯,大人,除非你明大就启程,不然你还是可以见到梅吉。” 
                    安妮还没来得及往下想想,话已经嘣出来了。在他离开之前为什么梅吉不能见他一面呢?尤其是在他行将离去很长时间的时候——他似乎是这样认为的。 
                    他的头转向了她。那双漂亮而冷漠的蓝眼睛显得十分聪慧,要愚弄他是难上难。哦,是的,他是个天生的外交家!他对她说的话,以及她思想深处想到的每一条理由都非常明白。她屏住呼吸,渴望听到他的回答。可是,有很久他一言不发,只是坐在那里,盯着外面那绿莹莹的蔗田,蔗田一直延伸到涨满了水的河边。他忘记了睡在他臂弯里的孩子,他入迷地盯着他的侧影——那眼睑的曲线、平直的鼻子,守口如瓶的嘴,意志坚定的下巴。在他漩望着这片景色的时候,他心中有哪些力量正在你争我斗?爱情、愿望、责任、权术、意志力、渴望,怎样进行复杂的平衡?他正在头脑中进行权衡,哪种力量和哪种力量在进行抗争呢?他的手把香烟举到了唇边;安妮看见他的手指的颤抖,她大声地吁了一口气。那么,他并不是个冷漠的人。 
                    大约有十分钟,他什么也没说。安妮又给他点了一支开波斯坦牌纸烟,递给他。换下了那个已经燃完的烟蒂。他又沉着地抽了起来,他的凝视一次也没有离开远山和大空低压的雨季的云层。 
                    “她在哪儿?”随后。他以一种完全平平常常的声音问道,在把第一个烟蒂从前廊的栏杆上扔出去之后,又把第二个烟蒂扔了去。 
                    这回轮到她考虑了。他的决定就看她是如何回答了。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推上这样的方向,这方向将导致这个人不知道自己处于何种位置,或要得到什么——这样做对吗?她完全忠实于梅吉;老实讲,这个男人发生什么事,她是丝毫也不关心的。从他的情况看来,一点儿也不比卢克强。在干完那种男人的事以后抬腿就走了,没有时间,也根本没有打算把一个女人放在心上。他们使女人无休无止地流连于某种梦想,也许这种梦想只存在于糊涂人的头脑之中。郁闷的、充满糖蜜味的空气中除了炼糖场冒出的烟在飘动之外,眼空无物。但是他想要的正是这个,他愿意在追求这种虚空之中消耗自己和生活。 
                    不管梅吉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并没有失去敏锐的辨别力。安妮开始相信,除了他那古怪的理想之外,他对梅吉的爱是胜过一切的;但那使是为了她,拉尔夫也不愿危及他升迁的机会,这机会能使他有朝一日把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抓到手。不,即使为了她,他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因此,假若她回答说,梅吉在某个人们熙来攘往的旅馆,在那里他有可能被认出来,他是不会去的。谁也没他清楚,他不是那种混在人群里可以不起眼的人。她舔了舔嘴唇。开口说道: 
                    “梅吉在麦特劳克岛的一个小别墅里。” 
                    “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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