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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第3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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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九十五章 杀机

    (全本小说网,。)

    夜色轻浅如釉,位于京师东北角的康王府内,仙鹤衔芝紫铜烛台上烛影摇曳,映着顾正诺满脸狰狞、形似鬼魅的表情。

    他一腔怒气无处发泄,狠狠一拳擂在大理石嵌螺钿的案几上,将案几的一角震得粉碎,自己手上也鲜血淋漓。

    旁边侍奉的姬妾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她立起身来战战兢兢要去取药箱,却被顾正诺一脚掀翻在地,再也不敢动弹。

    觉得屋内憋闷地喘不动气,顾正诺大踏步出得房门,一路往桐阴森森的后院走去。他独自一个人坐在湖边的大石上,沐着一地清冷月光映出的满目萧条,瞧着那片粼粼的波影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重重吐出几口浊气。

    康南帝对千禧教的出手令他猝不及防,消息封锁的严密更令他触目惊心。千禧教在康南能发展到那般大的势力,与顾正诺的暗中扶持脱不开关系。

    他与苏光复狼狈为奸,彼此各取所需。苏光复每年走私的毒品与马匹里头,都有给顾正诺的抽成。靠着这些不义之财,顾正诺才能培植起自己的势力。

    前番他与苏光复的交易才刚刚达成,正要借助千禧教的势力夺取帝位,却被康南帝来了个先声夺人,灭了自己的外援。

    若在往常,这般大规模的行动早有人报到自己面前。如今自己每日参朝议政,朝中这般大事竟懵懂无知,显见得康南帝对整个京中都封锁了消息。

    顾正诺笃定康南帝已然对他起了疑,甚至对朝中某些重臣也暗中防备。不然,洱海之畔这样的打打杀杀,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朝中诸人的眼线。

    想到康南帝先是废却自己太子之位,断了自己对龙椅的痴心妄想,如今又悄无声息便对千禧教下了手,无疑是断了自己的财路,更让自己往后的漫漫余生走得更为艰难,看似近在咫尺的皇位远隔了天涯,顾正诺脸上便杀机毕现。

    苏光复送的那几味药草,如今还悄然藏在他外书房暗格的最底层。顾正诺脸上阴晴莫辨,他重重一挥手,眼中的狠厉一闪而逝。

    顾不得手掌依旧血淋淋钻心地疼痛,顾正诺扬声唤人,命心腹暗自联络宫中暗线,找寻前日纳兰皇后提到的那几个人,想要加快给康南帝投毒的步伐。

    再说苏光复那日被细雨打醒,怀着满腔恨意从十万大山仓皇离去,裹着断臂匆匆往靖康关逃命。

    他发下重誓,千禧教一旦有能力助苏暮寒问鼎江山,他一定要将十万大山踏平,报今日的断臂之仇。未料想人在途中,便接到属下飞鸽传书。

    属下将整个康南的情形原原本本汇报给他,信中写道众人仓皇不能自顾,为了保存仅有的实力,请他允许一并撤入靖唐关中。

    藏地马场里圈养了几十匹汗血宝马,还有大批精良的战驹,全是苏光复为了复国大计做下的埋伏、如今竟全部划归康南所有。

    茶砖与罂粟是他来钱的财路,竟也被一并斩断,等同扼住了他的咽喉。

    坏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条条令苏光复触目惊心。他右手抖抖地捏着那封书信,委实不愿相信自己在康南数十载经营,就这么毁于一旦。

    一口鲜血狂涌,将雪白的信笺染成腥红一片。苏光复急怒攻心,身子晃了几晃,无力地趴在了客栈临窗的八仙桌上。

    夜半十分,一轮明月皎皎而出,映上客栈前头那片小小的湖泊。

    湖上粼粼微波,与月色两色辉映,到恍似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那漾起的竹影千点都化做愁肠,一寸一寸侵蚀着苏光复的心。

    他从昏迷中抬起头来,凝望着外头冷月如霜,五脏六腑里似有团火在燃烧,却又如泡沫一般,轻轻一碰就化为碎片。

    苏光复将被血浸透的信笺扔到一旁的香炉里,闷着头沉思了半晌,方咬着牙燃起了信香,呼唤千禧教在附近的人。

    如今千禧教内忧外困,只余了靖唐关那一座孤城。再少了银钱的支撑,便等同失去了高丽的助力,靖唐关仅有的三万人马便会危在旦夕。

    苏光复晓谕跪在自己面前的属下,一句一句都带着无边的恨意:“撤离大理之前,一定要拿到钱家的银子,把钱瑰连银子带人一并带入靖唐关,否则你们一个一个提头来见。”

    属下唯唯诺诺领命而去,苏光复执起八仙桌上的酒壶,也不用杯子,就那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入愁肠,牵动方才的伤口,呛得他嘴中连吐血沫,胸中涌起深深的英雄末路之感。

    一夜之间,苏光复头发花白了大半。他望着镜中形销骨立的身形,默默遥望玉屏山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在对山洞中那几十个先皇的牌位告罪。

    再说钱瑰带着青衣与踏雪,在仅余的暗卫护送下,当日一路往西南行进。

    她日夜兼程,连着赶了多天的山路,果然脱出了康南的势力范围,来到了南昭一座古城外头安身。

    钱瑰隐姓埋名,买下一家偏僻的农庄暂时栖身,算着日子老管家与碧梧应该已经脱困,便命青衣联络他们两个到此汇合。

    老管家与碧梧两个赶到时,面上又是羞愧又是焦急。老管家嘴上因为上火,几个燎泡鼓得老高,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下,直拿衣袖拭着红肿的眼睛,偌大的人哭得泣不成声:“老奴辜负小姐的嘱托,没有给您将事情办好。”

    碧梧在一旁眼圈红红,早已落下泪来。她低泣着说道:“奴婢与老管家当日逃出李宅,只来得及交割了两处房屋,其余的便全被官府查抄。没奈何只得将那到手的万把银子兑成金条。小姐您看,唯有这么些。”

    十余所庄院都打了水漂,钱唯真以为在康南留下了金山银海,却都成了一场空。钱瑰只听得眼前金星乱冒,瞧着碧梧托在手中的区区十根金条,她颓然后退了两步,跌坐在胡床上。

    主仆对面垂泪,老管家依旧踟蹰难言。他哀哀地用袖子擦着眼,一幅为难的神情,恍若欲言又止。(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六百九十六章 仓皇

    (全本小说网,。)

    残阳日暮、冷月孤星,回首从前姑苏皇城的富贵锦绣,曾那样姹紫嫣红的繁华也不过恍如一梦,最后换得满地萧条。

    钱瑰心上重重一叹,她轻轻说道:“老管家还有何事?都一并说不出来吧。咱们如今已然到了这步田地,我还有什么不能经受的打击?”

    老管家老泪纵横,爬满沟壑遍布的面庞,他低泣着说道:“老奴与碧梧两个逃出时,听得有人说起老爷正在西霞受审。老奴前些日子托了人回去打探,已然得了准信,说是由刑部与大理寺联合审理,老爷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事关整个钱氏一族的身家性命,钱瑰蓦然瞪大了眼睛,她颤微微扶着胡床起身,急切地问道:“莫非老爷已然认了罪?”

    钱唯真贪墨军饷与参与谋逆,每一条都论罪当诛。钱瑰只盼着父亲能咬紧牙关过了这道坎,钱家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如今老管家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老管家点着头道:“这么大的事,老奴岂敢诓骗小姐。老爷连同那刘本、魏诏等人一并招认,已然签字画押,刑部如今都结了案。”

    钱瑰整个人恍如被打落在十八层地狱,如何开口连她自己都不晓得,只听得自己颤颤的声音在耳边像孤魂一般游荡:“可曾打听到老爷是如何判的?”

    老管家与碧梧对视一眼,一双浑浊的眼睛里串串泪水止也止不住:“老爷、夫人,两位爷因为与千禧教私下勾结,直接参与谋逆,都是判了秋后问斩。那刘本、魏诏、连同原江阴太守吴大人、扬州郡守夫妇,全是同等罪行,都等着秋后一并行刑。”

    仿佛一把尖刀深深刺在钱瑰心上,又让她暂时还魂。钱瑰喉头腥咸,哇得吐出一口鲜血,都渍入脚下陈旧的青砖地上,还有几滴溅上她月白对襟山茶花的衣衫,红得触目惊心。

    “其余的人如何?两位哥儿如何?”一把推开青衣过来搀扶自己的手,钱瑰狠狠抓住老管家的臂膊摇晃着,声嘶力竭地问道。

    老管家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抽泣着说道:“两位哥儿随同族中其他男丁发往广西边陲之地服苦役,其余的女眷罚没宫中,听说要发往浣衣局等处为奴为婢。小姐,钱家已被抄家,如今真得完了。”

    老管家说罢,放声大哭,惹得碧梧、青衣二人也跟着眼泪扑簌扑簌直落。

    踏雪本是趴在脚踏上假寐,如今摇晃着下了脚踏,往前蹒跚了几步,挪到钱瑰脚下。它伸出舌头舔着她衣衫上的血迹,再拿冰凉的鼻头去碰触钱瑰的手心,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安慰着主人。

    钱家两朝重臣、一门富贵,竟落得如今的下场。钱瑰悲从中来,她一把抱住踏雪,将头埋在它洁白柔软的长毛间,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踏雪这些日子愈加老迈,再不复往日的灵敏。它费力地昂起头,去舔钱瑰脸上的泪水,干净澄澈的眼神似乎写满了担忧。

    幼时的画面层叠再现,每一幅都那样真实而清晰。

    钱瑰偎在母亲怀中,娘俩儿拿丝线做着翻绳的游戏。那时踏雪活泼好动,在铺着寸许长“松鹤长春”织金厚毯的在上玩着一只绒球,自己也像只绒球一般滚到钱瑰的脚下,惹得钱夫人忍俊不禁;

    还有她与父母结伴出游踏青,京郊的凤凰山上绿荫如织,她们一家人坐在树下饮茶休憩,瞧着踏雪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翻着跟头。连钱唯真都觉得小家伙可爱,手里握着一块肉干逗它开怀;

    夜间她独自安眠,踏雪都是睡在她的脚踏上,那里有专门为踏雪铺就的小床。午夜梦回,踏雪清浅的呼吸声令她安然而温暖。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每一幅那样温馨而又幸福的画面,如今却被片片凌迟成不堪回首的记忆,在明媚如花的季节,化成割不断的的哀恸。

    若一切可以重来,钱瑰发誓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说动父亲不去行那些不义之事,更不做脚踏两只船,与千禧教暗中勾结之举。

    奈何奈何,世上从无后悔药可吃。

    主仆相对无言,唯有一幅凄凄惨惨的样子。钱瑰哭过一场,心情更加阴郁。

    屋漏偏逢连夜雨,隔着窗棱,暗卫的头目胡奎轻轻扣动了窗扉,低声说道:“姑娘,属下有事禀报,可否请姑娘一见?”

    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钱瑰轻轻将踏雪搁在地上,吩咐青衣拿些肉干喂它,自己拿手帕胡乱拭了拭泪水,这才端声说道:“你进来说话。”

    出门在外,已然没有那许多忌讳。在大理李宅时,钱瑰与手下答话,房中尚设一尊屏风遮面。如今逃命途中,与手下这仅有的几位仆从朝夕相处,早摒弃了当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俗,她开始像男子一般抛头露面。

    胡奎依然尽力恪守着身为属下的礼节,他垂着头进来,往胡床方向行了礼,方才说道:“姑娘,属下与弟兄们每日在这附近警卫,方才发现有千禧教的人接近,大约是为着追踪咱们而来。属下的意思,咱们还须尽快启程,趁着他们尚未发现咱们的确切踪迹,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正是当日苏光复的手下接了他的死命令,对钱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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