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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劫-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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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光在刘病已心中留下难以言喻的痕迹。似一支火把狠狠压下来,虽是将渗着血的伤口堵住了,却留下了永消不去的痕迹。且那一刻的痛,恐经久难忘。
他牵扯着唇角,对刘弗陵微微一颌首,与那绿衣说道:“方才造次了,还望你见谅。近来为婚事忙得晕头转向,精神有些不济。”边说边又抬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
绿衣似信非信的望了望他,又仰头去看刘弗陵。刘弗陵显得冷静,冬日阳光照在他过分显白的脸上,像是镶了一层金边似的。绿衣心里莫名觉得安全,低下视线来,扭过去对刘病已瞧了,她大方摇首,说:“是我不好,我有点太着急了。”她未把话说清楚,只一边讲一边小孩儿般低首缠着刘弗陵五根手指在那里玩,看得刘病已口中发苦,全不知什么滋味。
“时候不早了,不如一起过去?”他暗下咂咂嘴,将那越发苦的舌尖压在齿间,隔了会儿才笑着和对面两人邀约道。
刘弗陵颌首,握紧绿衣不断砸他手掌心里抓挠的手,一行人虽刘病已过去。
张贺等人虽然会替他张罗,一则是因他身份的缘故,再来,许广汉虽是在宫中当值,但许家终究并非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因此整个婚礼显得有些过分低调。简朴倒算不上,和那些高门大户比起来,总是有点儿简单了。
先将新娘子迎到府上,再一系列程式下来,热闹也热闹,不过顾忌到刘弗陵的身份,绿衣也不好跑到人群中大闹大笑。只在见到许平君盛装而来的时候连叫了几声“许姐姐”,其余时候都眉眼弯弯,安静的陪着刘弗陵。
季节虽非那般烈日炎炎的时候,在人来人往里挤得时间长了,仍会觉得背上出汗。看着那一队新人被众人围拢着送到了后院,绿衣笑盈盈的,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她伸手拽了拽刘弗陵的衣角,仰头似乎有话想要问他,末了,却摇摇头,径自低首沉默下去。周遭的吵嚷和她此刻的静默,落在刘弗陵眼里,也唯有喟叹。
那边金赏站在远处对他做了个手势,刘弗陵目光一暗,垂下视线来看着她静默的脸庞好一会儿。她浑然不觉他此刻的难以决定,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刘弗陵轻轻叹了一声,微微弯腰拾了她的手,往往外看去,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天边昏黄里带着五彩斑斓,像她第一次进宫见他,他见到她时眼里所看到的别样色彩。
绿衣察觉到他的动作,心里隐隐觉出些异常来。他的指腹有意无意的在她手背上来回轻轻的抚摩,像是下一刻要松手,这一刻对她的浅浅宽慰。绿衣将自己心中那点儿小计较放置脑后,将他往边上拽了过来,低声问他:“你不愿意在这里待着了吗?”
刘弗陵当她是有什么话要说,不料她是讲这个。他虽也有意要走,倒也没有到不耐烦的地步。心底里是想和刘病已再见一面的。然而这再见一面不能有她在场。她该走了,该离开这个地方,回到能令她活得无忧无虑的地方去。
他未否认,反问她:“不想再去见见他们?”他脸上带着温温的笑意,看起来平静自然。
绿衣把投在他脸上逡巡的目光一低,皱了下鼻子,甩开他的手道:“你还真是放心我。我要是见了不回来,你怎么办?”她挑着尾音,眼梢往上一扬,颇有点儿赌气的意味。她今天一天都憋着一肚子话想说想问,却偏偏此时此刻都未透露一个字,想来是憋得有些慌了。刘弗陵隐着笑意略略低首看她:“能怎么办?你要走,我全无办法。”
瞧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好像她定不会怎么样怎么样一般。绿衣有点生气,不过转念一想,他对她这般信任,自觉地又十分受用。两相相抵,她咬咬嘴唇,打算不和他一般计较,拉着他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算了,我就看在你身体有恙,尚未康复的份上答应你,一定不会到处乱跑就是了。你也不要担心啦!”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在他心口轻轻拍了两下,很有些江湖义气儿女的做派。
她是个时常会令他觉得轻松、快活的女子。他总活在没有烟火气的环境中,时间久了,竟连自己都会糊涂,究竟他算是活着,还是行尸走肉呢?无法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无法见自己想去见的人,看似身处高位,却连一言一行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这条性命无法支撑到他能放手的那一刻。家国天下,他似乎拥有了一切,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是这条性命,也绝不是单单属于他自己的。直到见到她,才知道自己也有悲喜愁怒,才知道自己有血有肉,才知道那藏在内心深处的贪心。能够有她作陪,即使再阴暗寒冷,似乎也可以熬得下去。可是,他怎么能那样自私,单单为了自己就困住她,锁住她所有理所应当的自由和欢乐?他不能,更不该。她该往更自由的地方的去。长安,不适合她,汉宫,更不配有她。
“绿衣。”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小心翼翼的将这两个字念出来,唯恐亵渎了一般。她眉毛往上挑起,一双漂亮如琉璃的眼珠认真专注的望着他,等着他。
刘弗陵深深吸一口气,到底不愿意那样莽撞唐突的把话说出来。
金建走过来,手中擎着一杯酒,身旁是许广汉并张贺。许广汉在掖庭,并未见过刘弗陵,张贺却是见过的,方才金建说有人想要见他们两位,张贺还道是霍光前来,一想,霍光非那般愿意遮挡了一身光芒的人,肯纡尊降贵到这茅草屋来的人。到了近前又觉那身影分外熟悉,心中猜测,却不敢下定论。眼下看到了,只觉震惊非常,立即拂袖就要下跪,金建忙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笑盈盈道:“我们六哥是皇曾孙的好友,此次前来,是想感激两位大人多年来来对皇曾孙的悉心照顾。”
因不知面前站着的人是谁,听到金建这般说话,许广汉看起来甚是感动,将手中的酒急急喝了,说道:“这不值当说什么。今日能得病已这么一个好女婿,也是我的造化。”
张贺则显得谨慎许多,他恭敬的把酒往前一送,脸上很是肃穆,半晌才道:“这是为人臣子应该的,感谢的话,就不敢当了。”
金建当即脸色一沉,心道,这个张贺倒是不知分寸,当着当朝天子的面,说起“为人臣子”这四个字,倘若皇帝追究他这个“为人臣子”为的是哪一个人,岂不叫他吃不完兜着走?然而瞧瞧对面刘弗陵的面色,看起来倒没有什么不同的,甚而微微颌首,似乎对张贺说的话不甚在意。他朝他望了一望,金建忙把手上那杯酒递给刘弗陵,刘弗陵便稍稍饮了一口酒道:“我这样找两位过来也是冒昧。总而言之,病已虽成家,到底还年幼,还需两位大人多多提点,多多操心。我亦替他的长辈们谢过两位了。”
说罢,他抬手,在金建耳旁说了两句。金建伸手请张贺与许广汉到一旁说话。许广汉心里觉得奇怪,当面又不好直接问出来。三人往一边走,他见着那挺拔轩昂的男子携了绿衣朝外走去,忍不住问金建道:“都尉,那位公子是哪里人士?怎么我从来未听病已提过还有这么一位朋友?”他倒还想问问李绿衣怎么和那长相不凡的男子在一块儿,不过女儿家的事并非他这么一个男人家好去过问的,忍了忍,未说出口去。
金建只道:“皇曾孙交友不说遍天下,遍长安城也是有的。许大人也好去问一问他,我保准他记得这一位六哥。”
刘病已交友广泛,又向来喜爱仗义相助,要说他的朋友里有这么一位器宇不凡的,也非不可能。许广汉见那金建话中透露不愿多谈的意思,料想这位“六哥”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再要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搓搓手,也就罢了。
反而是一旁张贺,直问金建:“不知都尉要我们往哪里去?又什么吩咐?你也知道今日事多,来客虽不多,也不少,我们总有些别的事要忙。”
张贺是先太子门人,对眼下的皇帝不过勉强臣服,金建也是了解的。不过他也识趣,这么多年来除了悉心教导皇曾孙刘病已,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再加上其兄与霍光的亲密程度,保他一个性命无忧,倒也不难。然而,如今皇曾孙长大成人,眼下又娶了妻室,想必他心里又有了不同的谋划。那送到尉屠耆身旁的如秋……金建想到初初听到如秋来历时的惊骇,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深吸口气,他抬手抱拳对许广汉拱了拱:“今日叨扰,还请许公见谅。”
又对张贺道:“张大人稍安勿躁,我自是有事需与张大人商谈,断不会无故占了大人的时间,误了皇曾孙与许家千金入青庐的吉时。”
他说着,自宽袖中拿出一枚虎牌来,亮到两人眼前。(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六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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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枚虎牌与大汉军中所用虎符截然不同,然而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许广汉与张贺都凛了精神,将身体往后收,好掩住自己的行动。
张贺先就问:“都尉这是什么意思?”许广汉在一旁沉默不语,眉头紧皱,像是想到了什么。
金建微微一笑,将虎牌一收,扫了一眼张贺,凝着许广汉道:“张大人不知此物来历不要紧,许公知道就行了。”
许广汉忙要撇清,金建“哎”了一声,在他面前摆了摆手:“许公,大将军此遭能够抓住那匈奴乱贼,你可是其中功臣,不识此物的话就不说了吧。”
许广汉脸上一白,咬紧了牙关。张贺不明所以,朝着许广汉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金建,心中生出不安,瞥着对面厅堂里来来往往的众人又不能发作,只能强压着嗓音道:“都尉若不是诚心来喝这一杯喜酒,走便是了,又何必在此故弄玄虚?”
言语里的不客气透露出来,他的神情也有些不耐烦。金建见状,料得他是当真不知道,也就不再多做隐瞒。沉下面孔来说道:“前几日,平乐监曾命一家奴往宫中问候,不过那人却未到未央宫就叫大将军请到府中去作了客,至今未归。这件事,暴室啬夫不会不知。”
许广汉木着一张面孔,仍旧一言不发。张贺狐疑的朝着他的面孔看过去,心里的不安更甚,他吸了口气,双拳紧握,垂在身侧,等着金建下文。果然金建又说:“本来,这小小的一个家奴也犯不上叫平乐监大动干戈,更加不必叫县官操心挂碍。这偌大的长安城,谁不知晓大将军的为人呢?那名家奴若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将军必定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竟是连羽林军都派了好几名出来,去追查他的来历。”
张贺甩手往边上一侧身,说道:“恕老夫愚昧,都尉大人有话不如直说,这般拐弯抹角,倒当真不知你所云。”
叫张贺这般催促质疑,金建也不急,微微一笑,朝边上一瞧。只见那一旁许广汉满额头冒汗,垂首低眼,要紧想走,他往许广汉那头一站,拦住他道:“张大人不明白不要紧,许公明白就是了。张大人且稍安勿躁,且让我与许公说两句,你自然就知晓其中缘故。”
他把虎牌提在手心,往空中一亮,目光猛的炯亮,气势逼人道:“这枚虎牌,许公,我想问一问你,是如何得来的?”
许广汉支支吾吾,看着就心中有鬼。张贺见状,心中急躁,不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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